第75章

第75章

蘭兮來到了南霜的住處凝翠閣,遠遠瞧見有人向她走過來。

「福晉,您過來了」迎上前的人正是錦嫿,「南霜格格她哭得暈了過去,這會兒才醒就又……」

錦嫿的話還未說清,就聽見「咔嚓」一聲,像是南霜砸了個瓷瓶之類的東西,落地就碎成了些許的小片,驚得的人頭皮發麻。

隨即便是婢女青黛哭腔驚呼,「主子,您傷著自己了,這可怎麼是好?您忍忍啊,可別亂動,奴才這就去請太醫來瞧瞧。」

「傷著了算什麼,我就死在眼前,又有誰心疼?」南霜的聲音極為突兀刺耳,「不準去請御醫,誰都不準去。」

蘭兮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周正而立的錦嫿說道:「你隨我進去瞧瞧她罷。」

「是,福晉。」

錦嫿正點頭,眼珠一轉,竟然發覺高菀柳也領著婢女花想容來了,心中頓時大為不快,「你怎麼也來了?還怕這裡不夠熱鬧么?」

蘭兮轉過身子,瞧見高姝慧來了,便停下了腳步。

「福晉吉祥。」

高姝慧容止優雅的福了福身子,笑意如春,恰到好處,轉眸看向錦嫿,「妾身有點擔心南霜格格便來了,嫿福晉好像不太歡迎妾身?」

錦嫿自從進門以來就看不慣高姝慧,從前她不過是小小的使女,連庶福晉也不及,如今卻敢瞪著若水的杏目,揚起嬌媚動人的面孔與自己叫板,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高福晉這話說得嚴重了,我是擔心南霜格格瞧見你心裡愈發不舒坦」錦嫿對她一番羞辱。

高姝慧知道錦嫿一直看不順自己,心裡也不想與她多加計較,嫣然一笑,「多謝妹妹關心,不過妾身著實擔心南霜格格,身為側福晉的我還應當去看望一下她才好。」

「妹妹?」錦嫿蹙眉說道,烏溜溜的眸子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冷光。

「嫿福晉比我小些,自然要喚你一聲妹妹了」高姝慧掩住朱唇,嬌媚一笑。

蘭兮聽不下去了,肅清道:「你們說夠了沒有,還有沒有側福晉的樣子?我現在要進去看南霜格格了,別一會兒跟著進來,還喋喋不休的,沒點樣子。」

二人互剜了對方一眼,默契的垂下眼瞼,齊聲道:「福晉息怒。」

秋桐攙扶著蘭兮,穩穩噹噹的將人送進了廂房之內,見地上有很多碎片,「格格,當心腳下,別讓碎瓷片子扎傷了。」

南霜聞聲,緩緩從床榻上爬起來,披頭散髮的樣子著實難看。

「福晉……」

她才帶著委屈軟糯的喚了蘭兮一聲,隨即就看見了身後跟著的兩位側福晉,怒火瞬間又頂了起來:「你來幹什麼,我這裡不歡迎,出去。」

錦嫿嫌惡的側首瞥了高姝慧一眼,「高福晉,都說了不讓你進來,瞧見了吧?南霜格格並不歡迎你的到來。」

當然這些話,說的很輕聲,正好飄進了高姝慧的耳中就消散,再無旁人能聽見。

高姝慧恍若不聞,甚至沒有一絲不滿,她望向南霜,笑道:「南霜格格,妾身是特意來給姐姐請罪的。」

「請罪?」

南霜透過面前散亂的髮絲,狠狠的瞪著眼前的女子,「高福晉這樣說話,妾身如何當得起啊,寶親王府邸,除了福晉與嫿福晉,就數您的地位尊崇了,妾身自問沒有這個福氣,亦折煞不起。」

蘭兮的目光糅雜著太多情緒,惋惜、疲倦,無奈,只是她不能將這些表露在臉上,她平和對南霜道:「南霜格格,你是最早伺候在四爺身邊的人,應該懂得分寸才是,總不能給四爺添亂,既然高側福晉有話要說,你且聽聽看。」

南霜動了動唇,還想說什麼,對上蘭兮的目光時,似有一道電閃之光強硬的耀進了眼裡,驚得她心震不已,抑制不住的顫抖了身子,她垂下眼眸,福晉是在埋怨她么?她有些難以置信,一向溫柔平和的蘭兮怎麼會露出這樣的目光。

當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再看一眼正對著自己立著的蘭兮時,已不見凌厲,依然與平常一樣平和端莊,難道是她自己眼花了么?

錦嫿聰慧,細膩而敏銳,她發覺了南霜的異樣,心裡不禁暗暗讚歎,不愧是大姓氏出來的人,三言兩語就能震懾人心,可惜同為富察氏,眼前這個格格就真與蘭兮相差甚遠了……

高姝慧從衣襟上取下了帕子,饒有興味的走上前去,轉眸望向蘭兮,溫順的聲音響起,「福晉,南霜姐姐的小足傷了,讓妾身替她包紮一下先止住流血才穩妥。」

經她提醒,蘭兮這才發覺南霜的小足受傷了,先前並未發覺,「也好,那高福晉先給南霜格格止住血,秋桐,你去請御醫過來瞧瞧。」

「福晉……」

南霜心裡委屈自然是很抵觸這樣的安排的,尤其是高姝慧主動為她包紮傷口,她抑制不住厭惡的踢開了那雙白皙的雙手,「妾身無礙,不需要旁人在這裡故作賢惠,孰不知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南霜格格!」

蘭兮無奈的喚了一聲,口吻卻比方才嚴肅了幾許,「四爺這會不在府邸,否則看見你傷成了這個樣子,必然是要心疼的。」

這話聽上去似安撫,實則卻是警告。

「進了寶親王的府邸,理當是一家人,朝政上的事兒,作為女子實在不能多言多問。可府中的事兒,上至本福晉到你們,下至微末的侍婢,沒有不當心,不能為四爺分憂的,好歹可以安穩度日。徒惹是非給四爺添亂,只怕是寶親王府邸再大,也容不下,漫說四爺不允,即便是本福晉,眼裡也揉不進一粒沙子,見好則收吧。」

「多謝福晉教誨,妾身等自當銘記於心」高姝慧與錦嫿幾乎是一併福身說話,分毫不差。

南霜狠狠的咬住了唇瓣,待兩人說完才鬆了口,悠緩無力的說道:「妾身謝福晉教誨,必不敢忘。」

秋桐按照蘭兮的吩咐去請御醫,錦嫿喚了兩個侍婢來,「把這裡收拾一下,清理乾淨,福晉在這裡,若是有什麼損傷就不好了。」

眾人各司其職,唯獨高姝慧依然與南霜僵持不下,她才伸出手,南霜便縮回了受傷的小足,很是不情願。

蘭兮知道南霜心底有多麼不痛快,也實在勉強不來,只好從高姝慧手中拿過帕子,從容的坐在床榻一邊,兀自替她包紮傷口。

蘭兮伸手撩開南霜披散的長發,露出她那通紅的雙眼,淚意如銀星閃爍著光芒,她知道她的痛苦。

她一雙巧手,隨意的撥弄著南霜的長發,簡簡單單就綰成了髻,很是好看。

「這樣多好看啊,才像一個格格的樣子。」

蘭兮轉眸望向高姝慧與錦嫿,「你們先回去吧,這裡有我照顧南霜格格。」

高姝慧與錦嫿一同跪安,退了出去,室內又恢復了方才的平靜。

蘭兮看著一臉傷感的南霜,伸手扶著她的手背,內疚道:「我知道你心裡的痛苦,你的孩子不幸夭折,我也有責任,若不是我那日我執意要你過來,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南霜搖搖頭,「這不是福晉的錯,是妾身沒有那樣的福氣,給四爺再添一個孩子。」

蘭兮想起那日的情景,秋菊所說的話,疑點頗多,「南霜格格,你實話告訴我,高福晉滑胎是否與你有關?」

南霜堅定道:「福晉,你一定要相信妾身,妾身真的沒有做過,妾身已經為四爺延下一子,根本沒有必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更何況妾身本就不受四爺待見了,妾身又何必做出讓四爺不高興的事呢?」

她說的有道理,以她現在這種情況,實在沒有必要做這種傻事,蘭兮對她淺笑道:「南霜格格,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多謝福晉。」

南霜微微垂下眼眸,抬眸再次看向她,抿唇道:「妾身還有一事想拜託福晉。」

蘭兮笑道:「你直說便是。」

南霜道:「妾身想見四爺,自從妾身流產之後,就未見過四爺了,妾身沒有福晉出身絕好簪纓家世的背景,亦不如兩位側福晉明艷人,可妾身總歸為四爺誕下了子嗣啊,難道四爺一點情分都不能給妾身嗎?」

想起弘曆的冷漠,南霜不禁流下兩行清淚,她淚眼婆裟地攬著蘭兮,微微有些哽咽,「福晉,妾身真的很羨慕您,您能讓四爺打從心裡在乎,關心您,有時候,妾身真的很嫉妒您,從心裡恨您,甚至??????」

她伸手擦拭臉上的淚水,繼續道:「妾身真的很想四爺,只要能見到四爺一面,哪怕是他的冷漠,妾身也願意。」

蘭兮知道最讓她傷心的,還是弘曆的不理不睬,沒有恩寵的日子,有子嗣也一樣不好過。

「好,我答應你,我會讓四爺來見你的。」

南霜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多謝福晉。」

高姝慧與錦嫿在後花園的石路上並肩慢走著。

錦嫿撇了撇嘴,眼裡分明有嫌惡之色。

高姝慧轉眸看向她,欣然微笑:「我屋裡有家父送來的龍井,喝著正有滋味兒,妹妹閑著無事,不如來我這兒品茶,陪我聊聊天吧。」

「我向來不喜喝龍井,怕是壞了高福晉的好意了」錦嫿冷淡地說道。

高姝慧也不惱,勾唇回道:「家父送來的,並非只有龍井,妹妹去了便知,保管妹妹喜歡。」

錦嫿不願與她這樣親近,可是高姝慧卻是拉著她的手走到了醉霞閣門外。

錦嫿甩開了她的手,刻意的生分了些,「高福晉有什麼話,簡短來說就是,不要用喝茶拐彎抹角。」

高姝慧笑道:「品不品茶自然無妨,妹妹房裡什麼不比我這裡好,不過,若是關乎四爺之事,妹妹聽聽又有何妨呢!」

話音一落,高姝慧旋身推開了房門,也不看身後的人是否跟著進來,尋了一處隨意的坐了下來,「我倒是有些口渴了,想容你去奉茶吧。」

錦嫿瞧著高姝慧一時一個樣,愈加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只好跟著走了進去,「有話就痛痛快快地說吧。」

高姝慧見她終於走了進來,臉上揚起了笑意,「原是以為妹妹你不願意與我坐下聊天呢,這才對么,四爺是咱們的夫君,更是咱們的一生指望。」

錦嫿有些不耐煩,「高福晉你到底想說什麼,不必與我兜兜轉轉,直接開門見山。」

高姝慧笑道:「你可知皇上的龍體越發不好了,才入夏,就消瘦的不成樣子,連膳食都進不了,日日靠參湯靈芝續壽保命,長久如此,妹妹你應該懂的。」

錦嫿這會兒已經聽懂她欲說之辭,旋身便要離去。

「怎麼?是你不敢面對,還是我說的不清不楚呢!」高姝慧這一句話,充滿了挑釁的意味兒。

「宮裡的事兒與府里何干?皇上龍體康健,豈是你我茶餘飯後能拿來閑聊非議的,倘若這大逆之言傳進了福晉耳中,是你來承擔么?」錦嫿決絕,並未回頭。

「世人沒有不生病的,皇上雖是天子也不例外。」

高姝慧緩緩的站起身子,卻並沒有打算往前走上半步,「論才貌,論家世,你我都不及福晉,中宮娘娘屬福晉,這是理所當然的,可你我日後會怎麼樣呢?誰也不知道,四爺如今是寶親王,往後可就是天下間最為尊貴的男子,這樣的男子,從來不缺容貌秀麗的女子,不是么?你我的命運都掌握在四爺手上,甚至性命!」

錦嫿輕輕闔上眼,府里的女子已經夠多了,她無法想象入宮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委屈與畏懼瞬間填滿了她的心,百般的難耐。

「我所要面對的,亦是你所要面對的」錦嫿輕輕一笑,轉身看向高姝慧的時候,眼裡透著一些迷茫。

高姝慧不否認,「自然,四爺是咱們的四爺,所有人都要面對這樣的殘酷,可並非所有人的結局都是一樣的,否則還爭來做什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錦嫿壓制住心中的不滿,口吻卻難以掩飾焦心的急躁。

她猛然覺得自己從來就未看清楚過眼前的女子,謙卑,精明,除了包衣奴才家世的出身有所不及,上蒼未免也太過垂愛這女子了。

高姝慧盈盈淺笑,從容道:「你我同一個心思,性子也是一樣的,就是不服輸,低著頭向旁人福身,還不如讓別人低著頭向自己福身,以你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一輩子向別人低頭福身吧,我也是,妹妹可要好好想清楚了,懂得打算並非不好,最怕是汲深綆短,能力不及。」

錦嫿緩慢的舒展了唇瓣,微微笑道:「多謝高福晉提醒,還有妹妹這樣親昵的稱謂,實在不適合你我,高福晉以後還是喚我錦福晉吧。」

「想容,替我送嫿福晉出去。」

高姝慧料到她會這麼說,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四爺贊苦菊很可口,嫿福晉可以試著入膳給四爺品嘗。」

錦嫿微微一愣,再不多言片語就旋身離去。

「主子,奴才擔心嫿福晉不會領您的情呢。」

花想容小聲的嘀咕,「倘若她向福晉獻媚該如何是好?」

高姝慧猶如不聞,嘴角微微上揚笑了,「她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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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情之少女富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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