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近昭陵城的茶樓酒館有了一個新話題，就是在錢家大小姐案子的熱度還沒下去的時候，竟然還有人敢辦喜事。

夜幕降臨，聒噪了一整個白天的蟬終於減弱了嘶鳴。

一個走街串巷的挑夫進了小酒館，點了一壺最便宜的燒刀子和一小碟花生米。

聽隔壁桌在說鄰鎮有人辦喜事，也伸著脖子搭了兩句話：「我就是雲水鎮的人，這事我最清楚不過了～這要娶親的王家獨子身子不好，王家太太就想給他娶個媳婦沖喜。為了不想惹上那劫了錢家大小姐的賊人，特意讓媒婆找了個風評不好但八字和他兒子很合的姑娘嫁過來。」

隔壁桌的人好奇，「風評不好還娶回家，不怕給他兒子戴綠帽啊？」

挑夫擺擺手，「人家王家一心想着給兒子的病先沖好，如果有起色再給兒子找個好人家的姑娘，這個陳家么女就趕到後院當丫頭小妾去。反正王家給足了聘禮，而且她與很多男人不清不楚的，就算被磋磨了，勢力的陳家也不會替她撐腰。再說了，王家就是不想被賊人惦記才找了這麼個風流女子的，陳家的女兒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專劫新娘的人還能看上她嗎～」

隔壁桌的男人笑的猥瑣，「嘿嘿，那這樣一來，以後再有想娶親的，先讓新郎官和女子有了夫妻之實暗結珠胎再辦喜事，不就能躲過賊人的惦記了……」

其他人噓聲一片。

「你這浪人是黃湯灌多了吧，什麼污言穢語都說的出口！」

「你家裏莫不是沒有女眷，也不顧及家人的臉面？」

眼見眾人都開始斥責他，喝了些酒說錯話的漢子有些掛不住臉，丟下幾個銅錢跑走了。

靠窗的位置，兩個穿着看着樸素卻製作精良的男子正喝着好酒在聊天。

年輕公子老那男人落荒而逃，不禁搖頭嬉笑，「這犯案的賊人一日沒抓到，昭陵城的這個話題就一日沒個完。不過那挑夫說的也有點意思，說不定那賊人真的不會看上這次的姑娘，採花賊也是要挑人下手的吧～」

對面沉穩的中年男人不置可否，「少爺。咱們該回府了，今晚老爺就要回來，讓他知道你又跑去外面玩，這跪祠堂又免不了了。」

年輕公子撇嘴，「怎麼這次出門這麼快就回來，我倒希望爹能多在外面呆幾天呢……」

中年男人微笑，「事情辦完了自然要回來。」

年輕公子不情不願的站起來，「走吧梁師傅，為了不挨罰，咱們還得跑着回去～」

這二人，正是郡守的小兒子和梁玉。

……

十天後清晨，雲水鎮的陳家，外人嘴中見錢眼開的陳老爺恭恭敬敬的站在沈念面前彙報情況，「三小姐，所有事情都準備好了，未時迎親的花轎就會到。」

再次穿上男裝的沈念點頭，「陳掌柜你辦事向來周到，這次抓住惡賊，我讓爹爹給你記個大功。」

陳掌柜苦笑，「你瞞着老爺少爺做這事，我不挨罰就是好的了。」

沈念調皮的笑笑，「我就知道陳掌柜對我最好了～我先去後面看看姜離姜縱準備的怎麼樣了。」

陳掌柜看着沈府的掌上明珠興緻勃勃的樣子，只好認命的把勢利小人繼續演下去。

「哎，再把嫁妝給我數一遍，別拿多了啊～那王家的聘禮給我收好了，可別混在一起又給抬走了～」

後院，在不存在的「陳家姑娘」的閨房裏，姜縱正在試穿新娘的喜服，「好像差不多就這樣穿吧，我也沒見過別人成親，不會穿啊～」

姜離挑眉，「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叫沈念和阿蘭來看看吧……」

姜縱哼哼唧唧的，「叫吧叫吧，反正我是為了大事才犧牲了自己英俊瀟灑的形象，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沈念剛好也過來了，看到姜縱梳着女人髮髻濃妝艷抹的，笑的停不下來。

「哈哈哈哈哈，你穿女裝也挺好看啊，嗯，就是這妝容太濃了有些丑～」

給姜縱化妝的姜離也笑了，「我覺得還不錯呢。」

沈念捂著肚子坐在床上，「哎呀，不行了，笑的肚子疼。」

姜縱雙手叉腰，「四哥，反正要蓋蓋頭，不化妝也沒關係吧？」

姜離笑着搖搖頭，「沒關係，只是我想看看阿縱抹上脂粉是什麼樣子而已。」

姜縱氣結，提着裙子坐在梳妝鏡前，「哼，就會欺負我～」

這邊姜離和沈念看他生氣的樣子覺得更好笑，門口守着的阿蘭進來看看姜縱，也笑的合不上嘴。

阿蘭手上還拿着一套紅衣服，因為姜離要扮成迎親隊伍里負責從陳家抬嫁妝回來的人。

除了靴子裏的百華，千鈞和點殤也被姜離用紅布裹着混在她做好標記的那擔嫁妝里了。

這十天的時間，她已經學會了陸彥將軍留下的槍訣，能夠帶着千鈞大展身手了。

姜縱的飛揚是軟劍，被他纏在了腰上，沈念阿蘭都見識過了姜離和姜縱的武藝，對這次抓捕壞人的行動很有信心。

「只要他敢出現，定叫他有來無回！」

姜離拿出章鐵匠前一天才做好的輕薄護甲遞給姜縱，「這是我托章大哥專門做的護甲，你把它綁在胸前。」

姜縱接過來翻看，約莫一個湯盆大「這麼大一塊？戴着會不會不方便啊？我看人家護心鏡都是很小一塊啊……」

姜離拿過來在他胸前比劃了一下，「這是專門護住心肺和臟腑部位的，梁玉的獨門暗器是牛毛針，你是主要目標，最好還是做個全面防護。」

姜縱點點頭，「好的，等會兒我就把它綁上，你就放心吧。」

四人確認過所有的行動細節，「王家」迎親的隊伍也出發了。

姜離離開後院，去到了王家等著，沈念和阿蘭也要以陳家人的身份去前廳看着，房間里只剩下姜縱一個人。

聽着大嗓門的媒婆要進來了，姜縱趕緊蓋上蓋頭。

隨着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姜縱被攙著坐上了花轎。

為了假裝低調，迎親送親的人比正常的人數量少了許多，新娘子出門也沒敢敲鑼打鼓。

「王家」的宅子在雲水鎮東邊，「陳家」的宅子在鎮子西邊，按照規矩隊伍要從鎮子南邊的觀音廟經過，王陳兩家人「商量」之後決定走小路，免得太過惹眼被盯上。

隊伍剛剛離開王家的時候，姜離就察覺到人群里有一股不同常人的高手氣息，只是人多眼雜她不能確定那人的準確位置。

姜離不動聲色的用心扮演迎親的人，跟着隊伍去了陳家，抬上「嫁妝」千鈞和點殤，接新娘回王家。

隊伍行到觀音廟附近的時候，那穿着灰衣矇著面的人終於行動了！

他從路旁的大樹上一躍而下，手裏一把淬了迷藥的牛毛針附着內力撒向迎親的隊伍。

為了讓效果更逼真，這些迎親的人事先並不知情，中了迷針紛紛倒地，姜離也假裝趴在嫁妝箱子上，雙手卻在暗中握上了千鈞的上下兩段。

外面沒了動靜，轎子裏的姜縱捏著嗓子發出驚呼，「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他裝嗲裝的太像了，就連姜離都聽着像個女聲。

灰衣男子走向花轎，語氣萬分厭惡：「哼，不知羞恥的女人，你不配坐上花轎！」

說着他用左手一把掀開了花轎的轎簾，右手指尖捏著根細長的銀針扎向「新娘」。

姜縱扯下蓋頭砸向灰衣男子，右手按在飛揚的劍柄上，從花轎里躍出。

灰衣男子迅速反應過來，手裏的針甩向姜縱，同時用左手抽出背上的長刀。

見姜縱從腰間抽出軟劍把銀針掃開，灰衣男子大喝一聲挑起地上的碎石渣土揮向他。無心戀戰，灰衣男子轉身向後一躍，卻剛好對上把千鈞組裝好的姜離。

說起來複雜，但從灰衣男子出手到退走也就是幾個呼吸的功夫。

眼看是中了計，灰衣男子運起內力揮刀攻向姜離，姜離一招猛虎下山，兩人的兵器碰撞到一起，灰衣男子握著長刀被震退兩步。

「好計謀，好武功，但想抓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灰衣男子雙手握刀，使出全部內力旋轉着攻了過來。

姜離怕姜縱內力不高被傷到，讓他退到一邊。自己也用上八成的內力舞動鐵槍千鈞，一招橫掃千軍破開了灰衣男子攻守兼備的高明招式。

千鈞打在灰衣男子長刀上的時候，他感到一陣心悸，那是亡靈的味道，這桿槍絕對沾染了不少鮮血！

咳出一口血，灰衣男子抬手就是一把牛毛針旋轉着飛射而出。

姜離向後閃避，同時姜縱提着飛揚衝上前，灰衣男子回身一擋，姜縱的攻擊被破解了。

灰衣男子內力深厚，姜縱自知不敵，不敢再硬碰，只能憑藉極致的輕功不停躲避和突襲。

姜離停止後退，雙腿在地上用力一蹬，握著千鈞就沖向灰衣男子，「阿縱退！」

姜縱默契的對着灰衣男子刺出一劍，然後在他揮刀格擋的時候借力躍開，與此同時，姜離氣勢如虹的一槍到了！

灰衣男子來不及逃開，只能憑藉本能側出一點身形，姜離的槍尖驚險萬分的從他肋下擦過！

這是一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殺招！姜離的鐵槍來勢兇猛，但錯失目標后無法及時變招，灰衣男子的長刀指向姜離，誓要讓她死在刀下！

姜離的反應更快，她看到千鈞沒捅到灰衣男子要害的一瞬間就鬆開了千鈞並且從靴子裏抽出了百華。

灰衣男子沒想到她還有後手，及時變招，橫著一刀砍向姜離。

姜離握著百華毫無懼色的對上他的長刀。

「鏘」！

灰衣男子的長刀應聲而斷！

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姜離來到了他的身邊，百華在他手上一轉，利落的割斷了了灰衣男子拿刀的左手筋脈！

灰衣男子哀嚎一聲捂著左腕靠在了花轎上。

姜縱看着被他們打的沒有還手之力的灰衣男子，語氣沉重：「你跑不掉了，梁玉。」

灰衣男子疼的滿頭汗，咬着牙問他：「你們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

姜縱走近一點，拾起地上的紅蓋頭，「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作惡太多，自然有人能認出你。」

梁玉情緒激動雙目通紅，「你懂什麼！那些臭女人都該死！她們不守婦道，活該被我殺死！」

姜離抬手阻止了姜縱，「我想知道除了錢家大小姐的屍體被人發現了，你把其他女子的屍體弄到哪去了？」

梁玉冷笑連連，「別想從我這打聽到任何事情，我不會承認的！」

姜縱皺眉，「你都被我們當場抓住了，抵死不認也沒用！」

「呵～我是郡守兒子的師傅，我手裏有他貪贓枉法的把柄，只要我不認罪，他必須想辦法保住我，而你們……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哈哈哈哈哈～」

姜縱頭一次見有人做了壞事還這麼囂張的，頓時氣的要死，「呸！你這個惡棍！無賴！殺人犯！」

姜離撿起千鈞，冷眼看着這個癲狂的殺人犯嘴硬。

刷！

姜離用千鈞的槍尖挑開了梁玉的面巾，然後千鈞穩穩的停在了他的喉嚨位置。

姜離神色淡漠，語氣平靜，「你不想說就不說，我們是賞金獵人不是官差，只要抓住你這個專門擄掠新娘的殺人犯就可以，無論是死是活都沒關係。我猜，你死了，郡守肯定比百姓更高興。」

姜離是故意這樣說的，讓他知道他的命並不是十分重要。

梁玉笑不出來了，死死瞪着姜離。過了會兒才啞著嗓子開口，「她們都該死，我只是替天行道……」

「她們該不該死由不得你來決定，你自己被女人傷害了關別人什麼事？！」

「住嘴！住嘴！住嘴！不要再說了！！！」

姜縱的話刺激到了梁玉，他發了瘋一樣的大聲吼叫着。

姜縱被他癲狂的樣子嚇了一跳，握緊了飛揚牢牢的盯着他，防止他暴起傷人。

姜離把千鈞移開，用槍尾在他身上點了兩下，被點了穴道的梁玉動彈不得了。

姜離放下千鈞看着他，「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老老實實的認罪伏法吧，被你殺死的人都在暗處看着你呢。如果你能交代清楚她們的屍體在哪，或許還可以減輕一點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