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到驛館，姜離耳邊還在迴響顧錦說的話，她甚至能想像出大師兄奄奄一息的畫面。

沒有驚動姜縱，姜離一個人去了昭陵城的酒樓。

已經過了亥時，除了花街柳巷，就只有酒樓還人影幢幢。

姜離進了酒樓找了個角落坐下，「小二哥，給我拿最烈的酒來。」

小二哥拿了銀子，咧著嘴應了聲「好嘞」，然後就去給姜離拿酒。

姜離也不動下酒菜，就只仰頭喝酒，嗆得直咳嗽。

雖然坐在角落，姜離還是被人注意上了，正是白天才見過的女扮男裝的小姐和阿蘭。

阿蘭是個高手，但有些死心眼，老爺讓她寸步不離的跟着小姐她就跟着，小姐讓她見到姜離就告訴她，她就一直注意周圍。

「小姐，是白日那個小子。」

這次那個小姐不但貼了小鬍子，還聽了姜離的把胸裹得緊緊的。

雖然總覺得呼吸困難，但她很開心，因為這次的男裝真的很成功，管家叔叔都說她有進步。

「嗯？在哪呢？」

阿蘭給她指了方向，小姐拿出摺扇假模假樣的扇了扇，「走，阿蘭，咱們下去會會他！」

姜離面對牆角，一杯一杯的喝着燒的她胃疼的烈酒。

「嘖，這樣喝酒你受得了嗎？」

小姐坐在了姜離對面，阿蘭站在一旁。

姜離抬頭看了她一眼，小姐看到了她眼裏的哀傷，「你沒事吧？」

姜離拿着酒壺直接往嘴裏倒，那小姐嚇了一跳，伸手去奪她的酒壺，「你瘋了？這樣喝酒可是會出事的，你還欠我一身衣服沒賠呢！」

這酒不愧是最烈的，姜離喝了好幾壺，總算有了醉意。

「你是誰啊……呃，你為什麼搶我的酒？」

小姐摸摸嘴角的小鬍子，「本公子是你的債主，你踩了我的新衣服，要賠我五十兩銀子～」

姜離搖頭，「我沒帶這麼多錢，以後再還你吧……」

小姐眼睛一轉，讓阿蘭去問小二要了紙筆，「來，你先給我寫張欠條，不然你賴賬怎麼辦？」

姜離皺眉，「誰會賴賬！」

拿過毛筆，姜離在紙上刷刷寫起來，「今姜離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沈念，念書的念。」

姜離繼續邊寫邊念：「欠沈念五十兩銀子，有錢就還，立此字據。」

沈念拿着姜離寫好的字據偷笑，這人白天還頭腦清晰油嘴滑舌的，喝了酒之後竟然這麼憨傻好騙，真有趣～

「唉，你還沒告訴我你住哪呢，萬一你跑了我上哪找你？」

姜離頭痛欲裂，捂著腦袋咕噥：「我才不會跑，我還要抓壞人……」

沈念湊近，「你是官差嗎？」

姜離皺眉，「這是秘密～」

眼看姜離想要睡着，沈念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唉，你為什麼喝這麼多酒啊？」

姜離突然坐起來，拿起酒壺就又往嘴裏倒，沈念再次拿下他的酒壺。

姜離閉上眼趴在桌上，眼淚流了出來，「我還是忘不了他……為什麼他就不接受我呢？我為什麼會喜歡他？明明和同一張臉認識了十來年，怎麼沒喜歡那個就喜歡這個了呢？好煩……」

沈念皺眉，「你這是在單相思？」

姜離沒有回答，她捂著嘴巴跑了出去，抱着酒樓門口的大樹吐的撕心裂肺。

沈念和阿蘭跟了出去，姜離晃晃悠悠的順着街道走，漫無目的。

沈念跟了一段路，見他在橋頭被絆倒，讓阿蘭去把他扶起來，「醉成這樣，掉下去淹死怎麼辦……」

阿蘭撐著姜離，「小姐，咱們都不知道他住哪，要不我們把他帶回家？」

沈念摸摸小鬍子，「嗯，也行，反正爹和哥哥都不在家，沈府現在我說了算，走，把他帶回去～」

阿蘭半扛着意識不清的姜離往家走，「小姐，你白天不是說見了他要給他好看嗎？幹什麼還要管他？」

沈念白了阿蘭一眼，「說了你也不懂。」

阿蘭：「哦。」

……

「轟隆～」

睡得正香的姜縱被凌晨的雷聲驚醒，他小時候經歷過一次特別恐怖的雷電夜，閃電劈中了城隍廟前的參天大樹，雜草叢生的偏殿屋頂被大樹掉落的枝幹砸爛，和他睡同一個屋子的兩個乞丐被房梁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姜縱心有餘悸，披上衣服去隔壁找姜離，可無論他怎樣拍門，裏面都沒有一點動靜。

「四哥！四哥！你在不在！」

沒有人回應，姜縱從門縫裏看進去，床上的被褥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姜離一夜未歸！

姜縱回房拿上飛揚，瘋了一般不顧大雨滂沱，跑出去尋找姜離。

驚雷不僅吵醒了姜縱，姜離也下意識的從床上坐了起來，「阿縱別怕，我在呢……」

這是哪裏？我昨天好像……在外面喝酒，然後遇到了那兩個姑娘……沈念！

姜離的衣服鞋子都沒有脫，沈念只讓阿蘭把她丟在床上，然後被子往她身上一扔就走了。

唉，這還是我第一次醉酒，真夠丟人的。

姜離不是那種會斷片的人，昨天晚上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都能記住。

外面雷聲不斷，姜離檢查了一下身上的東西都還在，打開房門向外跑去。

阿縱肯定在找她。

「這位公子，你要去哪？我家小……少爺吩咐了等你醒了要我帶你去找她。」

廂房門口守着一個下人，看見姜離冒雨往外跑，趕忙打起傘追了過去。

姜離停下，回頭沖他喊道：「麻煩轉告你家小姐，姜離記得昨天寫下的欠條，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不知道出去的路怎麼走的姜離縱身躍上了牆頭，看清了最近的街巷在哪以後用輕功在大雨里穿行。

沈家的下人都呆了，這人是有多急啊，直接飛走了？

愣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急忙跑去小姐的院子報信。

沈念還沒起床，阿蘭出去見了那個下人。

沈念聽到動靜坐起來，「怎麼了，天都沒亮呢，吵什麼？」

阿蘭進來，「下人彙報說剛剛我們帶回來的那個人走了。」

沈念徹底清醒了，「怎麼不攔着他？」

阿蘭：「下人說他飛走了，看來是用了輕功。」

沈念氣的瞪大了眼，「我們沈府是有什麼妖魔鬼怪嗎？他至於跑這麼快嗎！」

阿蘭又補了一句，「下人說他還留了一句話，說他記得欠條的事，但有急事先走了。」

「嘁，但凡說有急事先走的，九成九都是借口。我好心帶他回來，他竟然還逃跑……哼，下次再見到他一定新賬舊賬一起算！」

阿蘭不解，「小姐昨天白天就是這樣說的，晚上見了他也沒讓我去打他啊？」

沈念氣結，「哎呀煩死了，你不明白的，好了快去睡覺吧，天都沒亮呢！」

阿蘭噘著嘴，「每次都是這樣，你不說清楚我當然不知道……」

沈念拉過被子蒙住腦袋，阿蘭轉身去了自己在外間的床榻。

下雨天就適合睡覺～

……

出了沈府，姜離在清晨無人的街道奔走，突然，遠處傳來了姜縱的呼喊。

「四哥，你在哪？」

姜離循着聲音跑去，果然是姜縱在找她。

「阿縱，你怎麼跑出來了？」

姜縱看見她，跑過來一把拉住她，「阿姐你一夜未歸去哪了？」

姜離看着他滿臉擔心，心裏很歉疚，「抱歉阿縱，讓你擔心了，我沒事，咱們快回去吧。你出來多久了？雨這麼大，淋病可怎麼辦？」

姜離牽着姜縱回了驛館，讓驛館的人給他們燒了兩桶熱水，煮了兩碗薑湯。

雖然是夏天，但一早的氣溫還是有些涼的，淋了雨，姜離讓姜縱去自己房間泡熱水澡，姜縱悶悶的坐着不動，「你不說清楚你這一夜去了哪，我就坐這不走。」

姜離無奈的嘆口氣，「阿縱，這次是我不對，但你已經長大了，不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鬧脾氣。我也是個大人了，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要學着更加獨立。」

姜縱低着頭，「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覺得我很討厭，所以去哪都不想帶着我……」

這孩子又開始了……

姜離十分想念隨便幾句話就能哄住姜縱的寒水師兄。

「阿縱，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你是我弟弟，我永遠不會討厭你。只是你要明白，我不可能一輩子寸步不離的跟着你，我們總會遇到什麼事情而不得不分開。但是我相信，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都會再次找到對方的，是不是？」

姜縱抿著唇，「我不想發生這樣的事……」

姜離坐在他面前，「我也不想，但世事無絕對，我們要在心裏做好各種準備。其實我昨天晚上出去喝酒了，醉了之後遇到兩個好心的姑娘收留了我一晚。我聽到打雷聲就跑出了，就是怕你到處找我。」

姜縱總算抬起了頭，「你為什麼喝酒？」

姜離垂眸想了想，「因為我喜歡大師兄，但他不喜歡我。所以昨天聽到顧大哥說起他，我心裏有些難受。」

「大師兄？你從來沒說過……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姜離扯扯嘴角，「傻瓜阿縱，整個逍遙谷就只有你沒看出來我喜歡他。」

姜縱握住她的手，「大師兄為什麼不喜歡你，明明我阿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姜離笑了，「因為他是個大笨蛋，錯過了我這個全天下最好的人，他要後悔一輩子了呢。」

「所以那時你在冷泉泡了那麼久就是因為他拒絕了你？你現在還想着他嗎？」

姜離挑眉，「我已經決定不喜歡他了，以後他就只是我們的大哥而已。我以後會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姜縱嘆氣，「要是有就好了，雖然我很生氣他拒絕了我的阿姐，但他確實是個很優秀的人，長的好看，脾氣也好，會彈琴還不挑食，文采也特別好。想要找到比他還好的人恐怕不容易了……」

姜離抽掉自己的手，打了下姜縱的腦袋，「臭小子，你到底站哪邊的～」

姜縱呲著牙求饒，「我當然是阿姐這邊的！不就是個皇子嘛，三師兄還是神醫呢，他肯定願意娶你的……哎呦，幹嘛又打我？」

姜離不想聽他說話，「你快走吧，回你自己房間泡澡去，等下去大廳喝薑湯，剩一滴我都饒不了你！」

姜縱被推出門外，「我哪有這麼容易生病。」

說着他就打了個噴嚏，聽了姜離哼哼了兩聲，他趕緊跑回自己房間了。

坐在浴桶里，姜縱還在糾結上哪給他阿姐找比大師兄還好的男人。

二師兄？他也是個皇子，而且除了谷里就喜歡待在皇都，將來說不定也會學書上說的三妻四妾，不好不好……

三師兄？阿姐好像對他也沒有特別的感情，不然幹嘛不承認這個未婚夫……

我們一直待在谷里，根本沒機會認識其他的好男人啊……

看來以後我要幫她好好把關了，一定找個讓她滿意的姐夫。

姜離不想浪費內力烘乾自己，同樣泡在了熱氣騰騰的浴桶里。

瘋狂了這一次，我真的要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