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山的路程已經走了一半，在小木屋休息了一下，姜離扭頭看向一路都沒做聲的姜縱，「怎麼一直不說話，我不准你要大師兄給的東西你不開心？還是你在生我的氣……」

姜縱搖頭，聲音悶悶的，「沒有，我是在反省自己之前想要取巧的錯誤想法。」

姜離心裏笑着，表面看起來卻依舊平靜，「那反省的結果呢？」

「我們勤學苦練跟着師傅學武下山不是為了出去遊山玩水，是要用自己的本事去做行俠仗義的事，不該不勞而獲，貪圖以大師兄的身份給自己行方便……師傅教導過，習武之人要吃苦耐勞，行走江湖不僅要……」

看他還真的一本正經的自我檢討，而且看架勢好像還有長篇大論打算要講，姜離無奈的打斷了他。

「好了，阿縱，你知道錯了就好。大師兄給這些東西是他的好意，我們心裏明白就行了，不可以光靠別人的幫助走一輩子。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以後我們就腳踏實地的出去闖，我們有能力了，可以靠自己的本事賺錢，那時你想要住好的客棧**致美味的食物都是可以的。」

聽了姜離的話，姜縱一改一路來的低迷，瞬間恢復了活力。

「嗯，阿姐，咱們繼續出發吧，我們兩個一起去闖江湖！」

「好～」

……

在山下鎮買了一些乾糧和兩匹馬，姜離和姜縱離開樞陽山的地界一路北上。

他們兩個倒也不用急着趕路，沿途哪裏風景好就去看看，夜晚能住店就住店，有時走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山野之地，就像小時候那樣露宿山林。

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了七八天，他們終於在午後時分進了全州地界。

把馬拴在路邊的樹林里吃草，姜離和姜縱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啃著乾糧。

「阿縱，這裏就是全州了，你還記得嗎，我們就是從全州的一個小縣城出來的。」

姜縱笑着點頭，「我當然記得～我們從城隍廟出來之後還遇到了很多好心人，有醫館的先生，有客棧的掌柜和小二哥，還有和善的廚娘大嬸……對了，我們還遇到了喜歡穿漂亮裙子的衛大哥他們～」

提起衛澤棠，姜離摸了摸腰間掛着的百華。那年回了逍遙谷之後，肖陌歸用山上的桃樹給她的百華做了個刀鞘。還說他之所以用桃木做刀鞘，是為了驅散它前一個主人的妖氣～

當初那鑲滿寶石的華麗刀鞘變成了不起眼的木頭，百華也從衛澤棠手裏一個珠光寶氣的裝飾品，變成了姜離最趁手的一把神兵利器。

幾年過去了，對於當初只有過數日相處的衛澤棠一行人，姜離倒還有一些印象，那個少爺看着娘里娘氣的，但卻有着一股若隱若現的霸氣，必然不是個心思簡單的人。

「是啊，我們很幸運能遇到這麼多好人。不過話說回來，阿縱，你說說你下山之前有什麼打算嗎？」

姜縱撓撓頭，「我之前沒想這麼多，就是在谷里待了這麼久，想出來看看……不過我聽阿姐的，你說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阿縱永遠跟着阿姐走。」

姜離笑笑，「寒水師兄告訴過我做賞金獵人的事，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所以打算去一趟皇都，辦個腰牌。你要是沒主意，那我們就去皇都當個賞金獵人，之後一邊到處遊歷一邊抓壞人。」

姜縱站起身拍拍衣服，做了個寒水常做的加油動作，「好，那以後我們姐弟倆就是大周最厲害的賞金獵人了～」

姜離搖頭笑他，「小孩子心性，那可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首先要有強勁的實力，其次要有抓壞人的決心和不怕苦不怕累的意志。」

揚了揚手裏的寶劍「飛揚」，姜縱搖頭晃腦，「嘿嘿，不是我自吹自擂，師傅和各位師兄都誇過我輕功好劍術佳。咱們做這追捕的活兒絕對非常有利，再說阿姐你的功夫又那麼好，而且百華點殤在手，多厲害的壞人也要栽在我們兩個手裏～」

沒有反駁，姜離心裏也很看好自己和姜縱的實力。

「好了，咱們走吧，再有一天左右，咱們就能回到當年那個生活過的小縣城了。你不是答應過廚娘大嬸以後會回去看她嗎？」

說到可以回去看看當年對他們姐弟非常照顧的大嬸，姜縱很高興，他還想去城隍廟看看，不知道這些年過去了，那個總是在他討不到飯時分他一口殘羹的老張頭怎麼樣了……

回到姜縱從小生活的小縣城，姐弟倆先去了當年住過的那家偏僻小客棧。

店裏的掌柜換了人，總是熱情洋溢的跑堂小二哥也不在這了，只聽說廚娘大嬸跟着家裏當兵回鄉的丈夫回了老家開店賣小吃。

客棧的裝潢還是多年前的樣子，可這裏的人都變成了陌生的面孔。

在客棧住了一晚，清晨姜縱說要去城隍廟看看，姜離應了，兩人徒步去了那裏。

看着眼前香火繁盛的整潔廟宇，姜離輕聲感嘆：「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們真的離開太久了。」

「曾經乞丐們棲身的城隍廟變成了觀音廟，不知道老張頭他們又流落到哪裏了……」

姜縱在破舊的城隍廟生活了好多年，在他心裏，那也是他的家。

幾年的光景，曾經記憶里熟悉的場景都變了樣。

沒有進去，姜縱在廟門口默默站了一會兒，然後拉着姜離的手離開了這裏。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姜縱給當年重病的姜離討藥渣的那家醫館還在，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先生，容顏未老，只是花白了鬚髮。

在這裏再沒什麼人值得留戀了，姐弟倆午時前離開了小縣城，向著全州東部出發。

離開全州半個月，兩人終於到了皇都所在的蒼梧郡。

進入城池巨大人口眾多的皇都已是夕陽西下，姐弟倆找了個清凈的小客棧先住下。

吃晚飯時，兩人在靠窗的位置聊天，傍晚的皇都，街道依舊熱鬧。

「阿姐，這裏的房子都建的好高大好漂亮，街上的人可真多。」

「我問過小二了，他說南城這邊商戶比較多，秦樓楚館酒肆茶樓林立，所以人流量在整個皇都都是最大的。北城是皇宮所在，閑雜人不能靠近。東城多是各官衙所在及達官貴人們的住宅區域，平民百姓同樣很少去那邊。還有西城，就是我們來時的方向，那邊多為平民住所。」

「哇，阿姐真厲害，才來到皇都就打聽到這麼多消息～」

姜離拿起盤中的一粒花生米沖故作欽佩的姜縱丟過去，「臭阿縱，你跟寒水師兄學壞了啊，連我都打趣。」

姜縱用筷子接住花生，嘿嘿一笑，「三師兄經常說阿姐你太老成了，一點都不像別的同齡人那樣無憂無慮，所以他才最喜歡逗你玩兒。我在谷里還沒感覺到，出來之後越發覺得三師兄說的很對。阿姐你也該多放鬆一下了，難得休息一下，開心就好。」

被家裏最小的小屁孩說教了，姜離不禁好笑，看來自己平時真的是操太多心了，總忘了「自己」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

「好，阿縱已經是男子漢了，我這個阿姐應該放手讓你去做……以後要認真對待生活里的每件事哦，我就安安心心的等着我的弟弟照顧我了～」

阿縱一拍胸脯，豪氣干雲，「那當然！阿縱已經有了本事，今後就應該更有擔當，而且師傅也交代過所有師兄弟，要保護咱們谷里的一枝花……哎呦～」

姜離收回敲了姜縱腦門的手，「什麼一枝花，難聽死了，你的意思我懂，你想照顧我是好事，說明你真的長大了。我可以放手，但你想做什麼事還是要跟我說一下的。」

姜縱面上乖巧的點頭，嘴裏卻小聲的嘟囔：「哦，原來責任這個詞是這麼麻煩的，我還不如聽你的話做事簡單……」

看姜縱不再耍寶，沒聽清他說什麼的姜離專心吃飯。

吃完飯了，姜縱左手摸著吃撐了的肚子，右手支在桌上撐著腦袋，「嗝……阿姐，我們明天是先在皇都逛一逛還是直接去都府的衙門辦腰牌？」

「先去辦正事，拿到腰牌之後再四處走走，打聽打聽最近有什麼官府抓不到的犯人在懸賞。」

「嗝……嗯，好，我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嗝……去辦正事。」

搖搖頭，姜離丟給他一句「吃多了要先消化一下再睡覺」，就起身回了二樓的客房。

摸摸肚子，姜縱委屈的看着阿姐無情離去的背影吐槽：

「還不是阿姐你一直給我夾菜我才吃撐的……」

而毫不知情的「罪魁禍首」姜離正心情愉悅的站在窗前看着城南繁華熱鬧的夜晚。

「古代的夜生活啊，真好～好久沒有在晚上出去走走了……」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姜離的感慨。

「客觀，您的熱水來了～」

打開門，正是店裏的小二提着兩桶熱水上來了。

「進來吧。」

動作利落的在浴桶里倒上熱水，小二哥熱情的說了一句「有事兒您再喊我。」就提着空桶出去了。

關緊門窗，姜離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

把長發也清洗乾淨，換好衣服的姜離坐在窗前擦頭髮。

長頭髮就是麻煩……

擦到半干，姜離放下布巾盤腿運功，片刻之後就用內力烘乾了頭髮和被打濕的衣服。

連續趕了幾天路，泡個熱水澡真的很解乏。

閉上眼躺在床上，姜離沒有睡意。

不行，熱鬧的夜市在誘惑我，根本睡不着啊～

利索的起身穿上外衣，束起頭髮，姜離還是決定出去逛逛。

來到這個世界七年多了，她還從沒見過古代的夜市是什麼樣的。

路過姜縱的房間，聽到他捧著肚子在房間里一邊背劍訣一邊踱步，姜離笑着下了樓。

現在還早，我逛逛再回來。

出了客棧向東走一段，再順着街道往南走，很快到了燈火通明的小吃街，各種散發着香味兒的小吃攤子映入眼帘。

姜離晚飯時候已經吃飽了，對各色小吃只是好奇，這邊看看那邊瞧瞧，很快就走完了一條街。

主幹道上人少了許多，姜離看往哪邊去的人多，就隨着他們走。

伴隨着各種「進來玩兒會兒」「公子喜不喜歡聽琴」「今日歌舞表演」之類的招呼聲，姜離捂著鼻子在沾滿各種濃烈脂粉味兒的「手帕陣」中又串完了一條巷。

「呼……得虧我沒叫阿縱一起出來。古代的青樓女子真可怕，左拖右拽的要吃人一樣……」

踏入旁邊這條街，頓時清凈了不少。雖然耳邊還若隱若現的能聽到妓子們嬌嗔的話語，但更清晰的，是各茶樓里唱曲兒和說書的聲音。

走了一段路，姜離進了一家正在說書的茶樓。

要了一壺花茶一盤點心，姜離靜靜聽着台上拿着醒木的先生講述皇都趣事。

「……說完了這皇都風雲人物安平候，咱們再來談談最近這西邊昭陵郡出的件大事。」

啜了口茶水，先生拿着醒木往桌子上一拍，茶樓里議論紛紛的客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各位客官可知道昭陵郡茶商錢府前些時日嫁女的事兒？這錢府的老爺膝下只有一兒一女，長女今年二八年華，許給了在皇都做酒樓生意的吳家長子。半個月前錢府嫁女吳家娶親，花轎隊伍行到昭陵郡與蒼梧郡的交界處，遇上了一陣妖風，隊伍里迎親的送親的七零八落躺了一地。待一刻鐘后眾人醒了爬起來，卻見原本花轎里的新娘子不見了，只有一隻掉落的繡花鞋。錢府的人報了官，三日後才在附近的破廟裏找到了懸樑自盡的錢小姐。據官府仵作的說法，錢小姐竟是被賊人凌辱之後掐斷了脖子掛到樑上的！」

茶樓里的客人發出一陣驚呼，說書先生搖頭痛斥：「真真是喪盡天良的惡賊啊！錢老爺一氣之下病倒了，錢家少爺花重金懸賞，捉住此惡賊者可得賞銀一千兩。不久，昭陵郡的官衙接到十數起報案，皆是新娘失蹤的案子，甚至不少都是一年前發生的老案子，只是沒有找到失蹤的新娘，其家人皆以為是女方逃婚，故隱而不發未曾報官。現下大周境內各處官府張貼榜文，官府追加賞金一百兩銀子，捉拿兇犯惡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