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時日一長，付流年才覺歲月難磨，涇陽也就那麼大，能轉的地方太少了，更何況，如今被囚在這一方之城，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付流年望著遠方，日已西沉，餘暉瑰麗惑人。卻不由越發愁苦。

嬴稷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一幅場景：美人迎風而立，長發飄揚，只是美人似乎並不高興。憂愁的模樣令嬴稷心下一動。話到了嘴邊，無論如何也沒能收住：「慕卿若為女子，天下男兒必趨而求之。」

付流年轉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自嘲一笑：「殿下也是會受美色所惑之人？」

嬴稷輕笑一聲道：「心若動，便有了弱點，牽一髮而動全身，心若不動，美色於我自然如無物。」

「哦~，只是不知何人能有幸得殿下垂愛？」嬴稷正要回答，不料付流年又冒出一句氣死人不償命的話：「那得多不幸。唉……」

嬴稷一臉黑線，他這下可真是被氣笑了：「慕卿居然這般認為？實在太傷稷的心了。」

付流年嘴角一抽，心下嗤笑：無恥哇。一陣無力感油然而生。於是乎閉了嘴。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凝固。

「哎呀，皇兄，你也在這兒。」

付流年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嬴瑤，那個狗皮膏藥一樣的女人。唉，這年頭，好不容易傷春悲秋一會兒，都要來幾個人搞破壞。

礙於禮節，付流年拱手道：「公主。」嬴瑤擺擺手，自顧自尋了個石凳坐了下來。

「阿瑤，看來上次的一百遍女戒是白抄了。」嬴瑤聞言，立馬跑到嬴稷身旁，搖著嬴稷的手臂道：「阿兄，我這不是閑的無聊嘛，看，你都出來了，再說我也沒去別的地方呀。女戒什麼的就免了吧，我這手還酸著呢。」

嬴稷挑眉：「是嗎？」

「真的，比真金還真。」嬴瑤一臉孩子氣。付流年別過臉，她想回去了。

「對了，我剛剛看到一個人……」說著偏過頭打量了一眼付流年，而後似是有些遲疑，付流年別過臉權當沒看到。

「怎麼，說不得？」嬴稷聞言，看了付流年一眼，一時間有些詫異。

嬴瑤搖了搖頭道：「那人和慕然很像，足有五分像，只是整個人冷得像個冰塊似的。」

嬴稷輕笑，他道是什麼，世上相像的人不是沒有，只是阿瑤這看見美男就耐不住性子的性格真得改改了。

倒是付流年聞言有些詫異，跟她很像，除了她二哥、大哥，應該沒了吧。不過性子冷，這個還真說不準。不過她大哥不是在楚國嗎，真是，不死心啊，那個人……算了。來的是誰，又能怎樣。

「我出去轉轉，兩位請自便。」付流年說完就舉步走了出去。留下嬴稷跟嬴瑤大眼瞪小眼，這待客之道也是沒誰了。

主人家都走了，二人也不好多留，只好回了宮。

長樂坊，涇河上的花船，夜裡最是歌舞昇平的時候，就算是治下頗嚴的秦國也彷彿沉醉在夜色里，船在波心蕩，月在水中被攪碎。

花船有三層，跟著付流年過來的蒙素，看清了付流年來的地兒，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這人果真是個風流的。要是給嬴稷知曉他來了此處，不知會是怎樣一番驚悚的場景，蒙素心中憤憤，無奈還是上了船。

這廂，付流年倒是想干點兒什麼，只可惜心無力不是。這年頭出來混也不容易。

「美人兒，來一曲拿手的。」付流年說完就歪倒在榻上，一副沒骨頭的模樣。暗處的蒙素一臉見了鬼的的表情。他好想自戳雙目。

「霜飛夜中寒，忽而大風起，綠蟻溫酒飲一杯。舟中風雨小，詩酒趁年華。據水月在手夢裡煙波渺，簫聲轉，綺夢醒，鬢散朱釵斜……」

付流年耷拉著眼皮，思緒飄遠。

曲終人散。

待到美人聲歇，付流年拍拍手道：「好曲，看賞。」帶回過神來，有些肉疼地摸了摸癟癟的荷包，嘴欠怪得了誰。看看這副視錢如命的表情，蒙素深有感觸，這正所謂一個銅板壓倒好漢。如今這個世道。嘖嘖……

怔愣間付流年早已走遠，蒙素忙急急追了過去。

付流年下了花船，正納悶兒蒙素莫不是被這紙醉金迷給糊了眼，轉過頭就見付流嵐扶著醉醺醺的一個黑衣男子。

付流年挑眉，望向付流嵐的目光有些冷。

付流嵐正吃力地扶著熊繹，看見付流年的那一刻，眼中有驚喜閃過，但很快又歸諸於平靜，很快家丁匆匆趕了來，付流嵐將人交予下人後。理了理衣襟便朝著付流年走來。付流年原想掉頭就走的，想了想這樣做顯得自己理虧，於是乎迎了過去，只是在經過付流嵐時，旁若無人地與他擦肩而過。付流嵐愣了愣，苦笑了一下，望著付流年走遠的背影心中越發地苦澀。不過人好歹活著，這就夠了。

而走遠的付流年側過頭，眼睛的餘光看見付流嵐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下一聲嘆息，慢慢地踱步回了住處。

那晚之後，付流年便再沒見過她大哥付流嵐。也不知是不是離開了。不過付流年想不通的是，付流嵐怎會來秦國。這未免也太巧了。

冬至之日，付流年早早醒來，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蒙素一臉驚奇地看了付流年一眼，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這，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誰來告訴他這個世界怎麼如此玄幻。

「吃吧，怎麼，覺得我會下毒？」付流年嗤笑一聲，自顧自吃了起來。蒙素見狀，倒是不再猶豫，捏著筷子，吃了起來。咽下一口飯後，蒙素睜大了眼睛，加快了夾菜的速度。

然後付流年就看見碗里的菜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幾乎都進了蒙素的胃。

「蒙素，你夠了，我的醉香鴨、清蒸鱸魚……荷葉粥……你給我吐出來，我還沒吃幾口呢。」蒙素扒著飯，笑眯眯道：「好吃。」只是手上的動作越發地快了。付流年心下淚流不止，總算不枉費從小受她娘的摧殘，練得一手好菜。這叫什麼，十年磨一劍。

吃得差不多了，料想藥效快要發作，於是乎放下筷子道：「嗯，這個我當然知道，但是，貪吃可不好……」說完，蒙素就暈了過去。

付流年將蒙素拖回了屋中，收拾了一番，換上女裝就從角門出去了，一路直奔驛站。

所幸一路沒有遇見多少人，否則鐵定會引起轟動。到了驛站門口，付流年有些躊躇，這沒個信物，如何找秦漠。算了，姑且先找個人問問吧。

驛站的小哥正打著盹，付流年不禁有些詫異，這年頭如此不敬業的也是難找。不過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這般想著便也沒有叫醒他，舉步進了驛站，付流年一進去，便見秦漠正坐在大堂一角，便移步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付流年道：「秦兄，多日不見可還好？」

秦漠一口粥還未咽下去，就見著一個跟付流年有七八分相像的女子，坐在了自己面前，甫一聽見她叫自己，立時就被嗆著了。

「怎的這般不小心？」

「停……你是花神祝上的那位。」肯定的語氣。

付流年挑了挑眉道：「秦兄，是我啊。」秦漠嘴角抽了抽，好個慕然。真是好手段。

這般想著，抬起眼皮打量了付流年片刻，忍不住道：「慕兄真是生了一張好麵皮。」

付流年笑著與他周旋：「哪裡哪裡，比不得秦兄你。」

秦漠：……這人有病吧。隨口一說還當真了。

轉過頭覷了一眼阿來，慢吞吞道：「阿來，行李收拾好了嗎？」阿來嘴角抽了抽，方才不是才問過嗎。心下吐槽。

面上恭敬道：「大人，都已收拾妥當。」聲音悶悶的，還有些憋屈。付流年都忍不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心下有些好笑。

聞言，秦漠點點頭，看了一眼付流年，忍不住還是有些憋悶，這傢伙還真是，若不是早知道他是個男的，他都信了他是個女人。搖搖頭，甩開心中的異樣，幾人一路駕著馬車出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