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最後的那點善心
周太后現在還說這些，又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如姑姑所想的那般，是在耍陰謀詭計，想要逃過今日的這一劫？
雲樘想不明白，剛想開口，卻見周太后又擺了擺手。
「樘兒，」周太后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如今，皇祖母說這些，不是為了推卸責任；而是皇祖母真心認為，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畢竟，母親的生養之恩於你，固然重要；可父族的血肉之情，你也不能不顧，不是嗎？所以，你又何必為難自己，非要去追究你母親的死因呢？人死如燈滅，既然當年所有的當事者都已經死了，再追究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呢？」
雲樘深深的看了面前的這個老婦人一眼。
不得不說，她說的其實很有道理。----當年的事情，無論真相如何，查到最後，痛苦的都會是自己！
他是母親的兒子，同樣也是父親的兒子。若他的父親正是自己的殺母仇人，那對於他而言，又是何其的殘忍？
雲樘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
可是，身為人子，面對生母之死，他真的能不聞不問嗎？
雲樘不知道。
然而，片刻之後，待他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底已經清明一片，不見半點的雜色。「皇祖母說的是。樘兒受教了。」雲樘淡淡的說道。此刻，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周太后看著這個孩子，又笑了。
樘兒這孩子有如此心性，也算是上蒼對他們雲氏一族不薄了。
「樘兒，」她說道，「你可知道，王秋雨那丫頭為何要把哀家交到你的手上嗎？」
雲樘微微皺眉。
為何？
他之前從未細想過這個問題，只以為周太后出自王家，如今又快死了，王秋雨是心有不忍之下，這才讓他帶著周太后逃出了京城。
可如今看來，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啊……
「還請皇祖母賜教。」雲樘十分誠懇的求教。
長公主也反應了過來，抬頭深深的看了周太后一眼。
周太后卻是低頭一嘆，「秋雨那孩子，也算是哀家從小看著長大的。那孩子，哀家也是真的喜歡。當年，哀家也曾動過念頭，將她賜婚於你……罷了，還是不說這些了，如今再說這些，豈不是白白讓人笑話嗎？」
「樘兒，」說道這裡，周太后又抬頭看了自己的孫子一眼，「王秋雨那丫頭將哀家託付到你的手上，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用心良苦？
這又從何說起？
雲樘和長公主對視了一眼，均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周太后說道這裡，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很是沉默了一陣。
而後，她才淡淡的說道，「其實，當年晴妃去世之時，身邊只有哀家一個人。所以，她最後的遺言，也只有哀家一個人知道……」
什麼？
聽到這裡，雲樘和長公主二人同時睜大了雙眼。
當年，晴妃臨死之前，只有周太后一人在？
周太后這才抬頭看了他二人一眼，「如今，你們明白是為什麼了吧？」
雲樘還不明白，可長公主雲韻卻突然就反應了過來，「當年，母妃在去世之前，曾託人給顧大將軍帶去過一封信。」
「不錯。」周太後點了點頭，「事實上，那封信之所以能順利的送出宮，送到那位顧大將軍的手中，還是哀家出了不少的力。」當然了，她做這件事情，不是為了幫晴妃，而是想讓當年的先帝產生某種誤會……
後來，也果然如她所料一般，先帝在最後關頭誤會了晴妃，終究在閉眼之前，棄了之前的遺詔改了主意，還是將皇位傳位給了自己的兒子……
這些往事，周太后如今也不想在小輩們的面前再提及了。她想告訴眾人的是……
「當年，晴妃寫給顧大將軍的那封信，並不完整。所以，有些話，顧大將軍大約也看不明白。而這，大約也成了顧大將軍最為遺憾的事情了。所以，關於晴妃臨死之前，到底說了些什麼……我想，顧大將軍，大約是十分在意的。」周太后說道。
雲樘也反應了過來。「所以，王秋雨把您交給了我，是想讓我帶您一同南下，去見那位顧大將軍，也算是幫了我一把。」他若有所思的說道。
「不錯。」周太后讚賞的看了這孩子一眼，「當初，哀家曾在無意之中，和秋雨那孩子透露過此事。卻不想，她竟也把此事放在了心上。所以，當她猜到你要南下的時候，便讓你也帶上哀家同行。大約，是想用哀家作為籌碼，想幫你拉攏那位顧大將軍吧。」
雲樘點了點頭，「那麼，皇祖母，您可否告訴孫兒，那位晴妃娘娘在臨死之前，又到底說了些什麼呢？」
聽他這麼問道，連長公主雲韻都忍不住睜大了雙眼，看了過來。
卻不想，周太后只是搖了搖頭。「樘兒，你不必問了，哀家是不會告訴你的。當年，晴妃在臨死之前，所留下的遺言，的確和顧大將軍有關。不過，哀家當年曾答應過她，那些話，只能說給顧大將軍一個人聽。所以，」
說道這裡，周太后又轉而看向了長公主的方向。「所以，雲韻，你也不用再想了，哀家也同樣不會告訴你。當然了，現在你們也可以殺了哀家。那樣的話，哀家就會帶著那個秘密，一同下地獄。」
雲樘看了自己的姑姑一眼。
長公主微微皺眉。
若周氏所言為真，那現在的確不能殺了她。否則，顧大將軍只怕不會高興了。
也罷，左右再過幾日，就要到南邊了。到時候，等見過顧大將軍之後，她再動手處置了這個賤人，也就是了。
長公主抬頭看著周太后，冷哼了一聲。「太後娘娘，你好自為之。」
說完，她便拂袖而去。
雲樘沒有立刻跟著離開，反而彎腰對著周太后深深的行了一禮。
「皇祖母，多謝了。」他突然說道，而後轉身離開。
周太后看著這個孩子離開的背影，又笑了。
很好，這個孩子果然看懂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枉自己最後的那點善心了。----若她現在死了，那麼在顧大將軍的面前，雲樘和雲韻相比，沒有任何的優勢。而若是帶著她去見顧大將軍，那麼，這份人情，就會算在雲樘的身上。
畢竟，顧大將軍這些年來，大約也一直都想知道那個女人在臨終之前，到底說了些什麼，又有沒有在最後關頭提到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