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前的瑣碎

回家之前的瑣碎

不得不說,楚大少偶爾做的天氣預報還是很準確的。第二天果然是艷陽高照,清晨的空氣中還留著夜雨翻起的泥土的香味。

然而焦急的傅文佩此時可顧不得這些,陸家離她們母女住的地方其實就算步行也不是太遠。只是一個在貧民區,一個在相對來說比較好的住宅區,裡面居住的人各自不在一個生活平面上,所以才沒什麼交集。

開門的是陸家的司機老張,他在陸家工作的時間不長所以認不得傅文佩,但也不敢怠慢,把人引至客廳就差女傭阿蘭去飯廳通知正在吃早餐的主人去了。

再次踏入陸家傅文佩百感交集,這個地方自己也是住過的。和現在自己住的小房子比起來,陸家不知大了好多倍,門口還有個不小的花園。不同於家裡的青瓦白牆,一片灰暗。在她眼中,陸家可算得上是富麗堂皇了,裝飾精緻,顏色明麗,甚至還有些自己叫不出名字的電器傢具。

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因為穿了很久而明顯變形的打過好幾個補丁的布鞋、褲腳開了毛邊的青色粗布褲子,上身洗的有些發白的碎花短衫。褲子有些短,還沒蓋住腳踝,布鞋裡的腳也沒有穿襪子。昨夜下雨路上留了不少的水窪被自己踩到,如今鞋上的泥印在了地毯上。

因為常年干粗活而變形的手指抓著褲子又放開,然後又抓住,如此反覆。腳也不住的往後挪,好似那樣能藏住一般。

除了拘謹,心裡更多的是酸澀。可又想到也許一會能見到這麼多年都沒見過的丈夫,酸澀之中又多了幾分歡喜。倒不是說她有多麼的愛陸振華,可她也是出生書香門第,從小被灌輸的是從一而終的思想。不管她曾經是通過什麼樣的方式嫁給陸振華,有了夫妻之實,縱然後來連夫妻之名都沒有了,縱然那個男人最後捨棄了她們母女。但陸振華從來而且始終將是她唯一的男人,這樣的感情無關於愛情,算是另一種表現的執念和心結。

陸家平時除了何書桓和杜飛以及偶爾來要錢的依萍外是沒有其他什麼客人的,所以聽到說有客,正為吃飯鬧彆扭的爾傑最先坐不住了。Biu的滑下凳子就朝客廳去了,王雪琴在後面喝了幾句沒叫住。

爾傑溜到了客廳躲在落地鍾後面,只見沙發上坐的是一個灰頭土臉瑟瑟縮縮的老媽子,便嘟著嘴不感興趣往回走。看到自己裝玩具的箱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扒拉一番找出他的玩具弓箭,在落地鍾掩護下就朝神思不定的傅文佩射了一箭,自然是射中了的。

平時都沒人陪他玩,讓他射,現下得逞小孩子心思藏不住,急不可耐的蹦得老高歡呼:「喔喔……射中了……射中了……喔喔……」

木箭自然是射不痛的,傅文佩聽著聲音抬起頭見著爾傑,心下歡喜。這孩子她以前也是帶過的,都不知道已經長這麼大了,於是激動的伸出手想要抱他:「爾傑,你是爾傑對不對,我是姵姨呀,還記得嗎。」

爾傑見那老媽子要來抱他,轉身就跑,可哪能快得過大人,被傅文佩激動的一把抱住,掙扎不過便哇哇大哭。正巧王雪琴從外面進來見到傅文佩雖然很詫異,可眼下還是急著奪回兒子:「你這瘋女人放手,自己生不齣兒子便來搶別人的嗎?」

「雪琴,我只是想抱抱他,我……」傅文佩搓著手指想要解釋。

「吵吵鬧鬧的,什麼事?」陸振華端著煙斗進來,呵斥聲打斷了傅文佩的話。可當看清來人是誰時明顯動作一頓,有些不可置信:「文珮……」

「振華……」短短的兩個字好似含了千言萬語,就要落下淚來,兩廂對望。

王雪琴扭著頭冷哼一聲,似笑非笑:「也不知道今天什麼風把八夫人給吹來了?呵……你可是尊大佛啊,咱這兒可是小廟,供不起!」

傅文佩低下頭,她向來溫軟,就算聽出了王雪琴話里的諷刺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能默默受下。

「哎呀……」王雪琴把爾傑放到地上,驚叫起來:「我的新地毯,阿蘭……」

阿蘭急忙從廚房裡出來,邊跑還邊在圍裙上擦著手:「太太。」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讓你看著樂樂(如萍養得寵物獅子狗)不要讓它下,每個月花那麼多錢在它身上,就算是做一隻狗也要懂得本分。什麼忙都幫不了,專門會給人添亂的廢物,家裡可沒那麼多閑錢來養。」

傅文佩聽了也只有從地毯上移開,抿著唇站到旁邊,看著阿蘭手忙腳亂的清洗著她剛才留下的泥印。陸振華在沙發抽煙沒有要說話的樣子,顯然還在為傅依依頭天晚上臨走時說的那幾句話而生氣,對傅文佩算是遷怒,他認為顯然是自己這位八姨太沒有把女兒教好。

陸家三兄妹這才吃晚飯出來,看到傅文佩,如萍最高興,搶先跑過來抓住傅文佩的手,一臉激動:「姵姨,居然是姵姨,你怎麼來了?依萍呢,也來了嗎?」

傅文佩這才從複雜的心緒中抓出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反抓住如萍的手問道:「如萍,依萍昨晚出來之後就沒有回去,我還以為她在這邊歇著呢。」

「沒有啊,」如萍看了看陸振華小心措辭:「依萍她拿了錢很早就走了。」

「可不是,」雪琴接過話:「兩百塊呀,買米買菜都湊了出來。你可問問阿蘭,今天早上我們家可都開始吃稀飯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要辦嫁妝呢。」

阿蘭蹲在地上裝空氣,心想陸家每天早上的早餐不都是吃稀飯嗎?

尓豪也附和說道:「可不是嗎?走之前還大發了一頓雌威。」

傅文佩終於忍不住,眼淚打滾似的往下掉。如萍急著安慰:「你先不要急姵姨,我們先去找找看,說不定依萍只是因為雨太大到什麼地方躲雨去了。」

一家人都絕口不提昨晚依萍被打一事。

傅依依一覺睡到自然醒,沒有任何人打擾。醒來的時候看到枕邊放了一套衣服,不是這個時代多數女人穿的旗袍。而是一條淡紫色的連衣裙,和一件米白色的小外套,衣服邊放著一個包,包里有一個皮夾,裡面是從陸家拿來的兩百塊錢。床下還擺著一雙新皮鞋,顯然這些都是楚家準備的,而那身爛衣服已經不知道被扔到哪兒去了。

換好衣服下,楚彥已經坐在那裡吃早餐了。聽到動靜,楚彥把頭從報紙上抬起來看著傅依依,顯然很滿意的樣子。傅依依被他盯得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問好:「早上好!嗯,今天天氣似乎不錯。」

楚彥很是好心情:「那是自然。」然後吩咐廚房給傅依依上早餐。

早餐時間很愉快,楚彥很健談,幾句話就找到了傅依依感興趣的話題,從飲食到養生,從文化到藝術,從時下流行到坊間趣事……只是當談到戰爭和時局的時候又被傅依依巧妙的避開。

在傅依依感慨楚彥口才的同時,楚彥也驚嘆傅依依的見識。想起昨天的事,不禁好奇,貌似無意的慢慢轉移話題,可還是沒能從傅依依口中套出什麼話。甚至當他都表示如果她是惹上了什麼麻煩或者是仇家都可以出手代為解決的時候,傅依依也是迷茫的看了他一會兒,卻依然不為所動。

他就更奇怪了,見得最多的就是傅依依茫然的眼神,剛才在他套話的過程中也是,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傅依依連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一樣。

傅依依終於在楚彥喋喋不休的話語中喝完了最後一口牛奶,睨了他一眼問道:「請問楚先生可是在民政局工作?」

對於突然轉變的話題楚彥有些跟不上,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問,愣了一下才回答:「沒……沒有。」

傅依依換了一個姿勢坐著:「那應該是在警察局了?」

楚彥更加不明所以,遲疑著說道:「不是……」

「那楚先生為什麼會對調查戶口這麼感興趣呢?我還以為是工作性質所形成的條件反射。」

楚彥一口咖啡差點噴了出來,然後毫無顧忌形象的大笑起來,惹得好幾個下人都趴到門邊準備過來關心了。

「咳咳……」好不容易停歇下來,楚彥乾咳兩聲后說道:「傅小姐昨晚沒有回去想必家人也擔心了,一會兒我讓人送你回去。」

傅依依點頭答應,雖然她也不知道這一世她的「家」在哪裡。

沒想到送她回家的事楚彥居然親自上陣,問他居然說是無聊當是散步。當司機問傅依依住址的時候,她當然答不出來,只說她想先去逛一下街,於是司機便把車開到了就近的一個商業中心。

可這一舉動落在楚彥眼裡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他明問暗擊套話對這個女孩兒都用上了,可現在除了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名字和目測的大約十**歲的年紀外,就根本沒有得到任何關於這女孩的任何信息。

原想著這次送她回去,可以得到住址回去也好查些可能有趣的事,可這丫頭居然連住址都這麼保密,於是一時間楚大少幹勁兒十足的想今天要是得不到傅依依的住址他就自罰去陪他舅舅一天。

怎曉得傅依依實在是冤枉啊,可要說連自己家的住址都不知道這話誰信啊。

傅依依下了車就說自己逛一下之後就自己坐公車回家,讓楚彥他們回去。誰想楚彥帶著一臉欠揍的笑容就是不肯走。還很紳士的說願意相陪左右。不是說男人都討厭逛街的嗎,於是傅依依就一家接一家的逛,直到逛得連自己覺得小腿都抽經了楚彥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楚彥就是跟她耗上了,看她的那些無關緊要的小玩意兒,知道傅依依是在敷衍他,更加確定之前自己的猜測,這女孩而背後肯定有大熱鬧看。

其實傅依依也不不是故意跟自己過不去。她是這麼想的,現在身上有兩百塊,按照上海現在的消費水平,省著點也能花兩三個月,還能過得很好。所以暫時沒有什麼生存問題,期間能夠找到傅文佩也好,不能找到憑自己應該也能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養活自己。

她不是沒考慮過眼前的這個大金主,不管用什麼辦法,把他變成一張長期飯票也不錯。不過三十年代的上海是個非常時期,時局不穩,治安動蕩。而且聽楚彥言語之間似乎似乎背後隱藏著一股不小的勢力,不管這股勢力是來自哪一方,都是個大麻煩。哪一天一交鋒,還不就gameover,所以還是遠離是非自力更生的好,最好能夠在上海淪陷之前遠渡重洋,移民美利堅合眾國。

對於傅依依來說,眼前的男人笑得很欠揍,楚彥自己卻很得意。然後就那麼看著鼓著包子臉用眼神訴說著自己的咬牙切齒的憤恨的傅依依。

「依萍……」一聲歡呼從不遠處傳來。

傅依依條件反射的回頭尋找聲源,楚彥眯著眼睛看著傅依依的後腦勺然後笑了,好,好得很,果然連名字都是假的。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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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之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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