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水落石出

第64章 水落石出

所謂地下角斗場,顧名思義,便是於隱秘之地進行的一種對決。

一種極其殘忍的對決。

角斗場不算很大,只可容納千人,其正中設有擂台一座,擂台周圍覆以鐵網,將角斗者的對抗場地與觀者的坐席隔離開來。網上佈滿利刃,以防角斗者中途翻網逃脫。

角斗規則亦是相當的簡單殘暴。場上角斗者一般為兩人,各持有一把砍刀,在規定的時間——通常為一炷香之內,二人之中,若想活下去,必須要用手中的刀,將對方活活砍死。如若逾時勝負未決,管理者將會放出獅虎,野狼之獸進入鐵網之中進行啃咬,最終,雙雙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所以,所有的角斗者,都會拼盡全力進行搏鬥,這是一個毋需明說的準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這個殘忍的遊戲,其組織與發起者,便是曾經的老城主,墨戩。在此期間,一同「觀賞」這個遊戲的人,還有那些形形色色,道貌岸然的官老爺們。他們坐在鐵網外,舒舒服服的椅子上,優哉游哉,甚至津津樂道地欣賞著擂台上血肉橫飛,令人心驚肉跳的「精彩表演」。

也就是藏書閣那日,我與仇楓所見的第一份名單中的那些人。

聽到這裏,我不由自主地朝仇楓望去。他的臉色已然一片煞白,雙唇微微顫抖,放在膝蓋上的手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擺,指節泛白,顯然是在極力壓制着內心的恐懼與憤恨。

因為,不難猜測,這第二份名單——那份寫有「仇薇薇」名字的名單,必然記錄的就是那擂台上的角斗者了。

在那時,仇薇薇還只是一個處處依賴兄長的小女孩兒。可想而知,在那樣一個殘暴血腥的角斗場中,在那群喪心病狂的管理者手下,她生存下來的幾率,近乎是微乎其微……

此等角斗場的存在,簡直是令人髮指,滅絕人性!

難怪在墨戩逝世的那天,鳶尾便說他是死有餘辜!只不過,當時並沒有人相信她罷了。

當然,亦包括我在內。

在當時,墨戩處在那樣一種境遇之下,存亡一線,自然而然便成為了理論意義上的弱者,享有着人們的同情。而造成他此番下場的始作俑者鳶尾,自然便成為了千夫所指,卑鄙無恥的那個。這就是人性。

思及此,我朝鳶尾望去。她的瞳孔微張,亦浮現出濃濃的驚異之色。我想,縱然她早已因燕隨風的失蹤而對墨戩心生疑慮,心懷怨恨,這麼多年,卻始終沒有從他的口中問出個答案。如今真相揭曉,墨戩的殘忍程度,顯然已超出了她原本的想像。

眾人神色各異。

蘇龍深深嘆息,將兩份名單輕輕地放在了高座的桌案之上,道:「我知道墨城主他做這樣的事情不對,我也知道這樣替他張羅籌備角斗場之事,是在助紂為虐。」

「可是……墨城主於我有着救命之恩,這麼多年來,更是對我知遇有恩,信賴有加。所以,這件事,我不能不管!」

話音未落,他便被仇楓當面飛來的一拳打得口吐鮮血,險些跌倒。

「禽獸!畜生!」仇楓雙目充血,頃刻間便又是用盡全力的一拳打了過去,「就因為你那狗屁恩情,你便眼睜睜地看着那麼多無辜的人慘死在那個角斗場中?!他們做錯了什麼?他們就活該在擂台上被生生地砍死,用殘損的屍骨,淋漓的血肉,換來那些所謂的達官顯貴一笑?」

「他們也是人啊!是父母含辛茹苦養大的血肉之軀!他們的長幼妻兒,又何嘗不會日日盼着他們回家?!」他咆哮著,惡狠狠地望着蘇龍,生生滑下兩行淚來,「失蹤的那一年,我的薇薇,她才九歲……」

蘇龍自知理虧,並沒有還手,只垂了眸,抬手將嘴邊的鮮血擦去。在說出這一切之前,他一定已預料到這樣的結果。

仇楓仍是暴怒不已,又欲出拳,謝公子趁他不備,在他的穴位輕輕地一點,仇楓便軟軟地倒了下來。謝公子嘆道:「他的情緒不穩定,先帶他去休息一會兒吧。」

待大廳中重新安靜了下來,駱九觴托著腮,皺了皺眉道:「燕隨風便是查到了這些,所以,才被殺人滅口了?」

蘇龍搖了搖頭,「他……是自願的。」

此話一出,鳶尾的眼中瞬間便盈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們流下來,只是死死地瞪着他。

「此事牽涉的權貴過於廣泛,只要查處其中任何一個人,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整個朝堂之中,近乎一半的格局,都將不可避免地受到衝擊。所以,他們不敢,不會,也不允許這件事情被披露出來!燕大人……便是深暗此理,他清楚自己已不可能從此事中摘出去了,為了不拖連你們,便……自刎了。」

「他還說,此案無法了結,他便再無顏繼續活在這骯髒的人世間……為此,墨城主還曾惋惜地讚譽他,是個真正的好官。」蘇龍的聲音說着,便底氣不足地低了下去。

「讚譽?好官?」鳶尾憤怒得整個人都在發顫,手中的木桌之角已然被她生生捏碎,「龍叔啊龍叔,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還得替隨風,好生地感謝他的誇獎?」她怒極反笑,咬牙切齒道:「我現在可真是後悔,當初為何只是削了他的四肢!我分明就該拔了他的舌頭,割破他的喉嚨,再將他去皮抽筋,生吞活剝了才好!」

「對於燕大人,墨城主他……始終是於心有愧的。」蘇龍頓了頓,道,「因此這麼多年,他對於你,一向也是頗為照顧。」

這下,不用說鳶尾了,就連我也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冷笑一聲。

不得不說,蘇龍作為老城主墨戩的忠僕,還真是竭力維護,盡心盡責。說得好聽叫做愚忠,說的難聽些,便只是一條是非不分的走狗罷了!我真是由衷地替燕隨風感到不值!

那是一個多麼溫暖而正直的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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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鵲南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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