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水一程

第十五章 山水一程

孟婆庄的日子清清淺淺,百無聊賴。

星河推開窗,凝空望月,星星像是摔碎的碎玉,點點綴在空中,清風徐來,有著絲絲涼意。

星河裹緊衣衫,關上窗,看著身上穿的衣衫正是初去九重天時,青靈帝君所贈,不免心中有些悵然。

甚覺心中堵得慌,便開門出來散散心,一路輕移緩步,不知不覺到了曼陀嶺。

看著茫茫一片花海,凈靈花更添妖冶清泠,星河暗道:「唉,這些日子,沒有我的照料,你們倒是長得更好了,真叫人失落。」

清風與花皆不語。

「怎麼聽你語氣這般失望呢?」項北懷中抱著湛盧劍,從後面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

星河霍然轉身,道:「你是鬼啊,走過來怎麼一點聲響都沒有,嚇死我了。」

項北挑了挑眉頭溫和一笑道:「我不是鬼,我是鬼差。」

星河手勢清緩的打在項北身上便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項北的眼角餘光落在星河臉上,問道:「有心事?」

星河纖弱的手指劃過凈靈花,眼眸低垂,抿了抿嘴角輕聲道:「沒有。」

項北攜著她坐到了一旁的石階上,道:「你騙不了我,你肯定有心事。」頓了頓又問道:「是不是想青靈帝君了?」

星河先是一愣,旋即,臉上刷了一層紅,矢口否認道:「沒...沒有,怎麼會?」

星河說謊太過於蹩腳,項北輕而易舉看著破綻,只是淡然一笑,眼角卻閃過一絲不著痕迹的落寞。

項北仰望著夜空,一顆一顆數起了星星來。

「一百三十二...」

星河用胳膊推了推身側的項北,笑道:「你可真無聊,鬼魂都送去地府了?在這裡數星星。」

項北蜷縮的腿伸直,雙手撐在地面上,身子往後一傾,呵呵地乾笑。

兩人無言,清風撫過耳際。

項北打破寂靜,開口道:「你還記得一個多月前來到曼陀嶺的生魂楊玉環么?今日送往冥府的鬼魂中有她名字。」

星河面露不解之色,啟口道:「為何她的亡魂現在才押往冥府?」

項北道:「她已輪迴一世,奈何紅顏薄命,這次輪迴紅塵才二十幾歲便香消玉殞了。」

星河仰起頭看著滿天繁星道:「她被送往冥府,已經去了往生台了么?」

項北道:「地府冥君查看她的生平紀事,若無縱惡,便會被帶去往生台,重新投胎。」

半響后,星河說:「做人應該比我們有意趣得多,從生的那一刻便和時間競爭,去積累財富,追尋幸福。不像我們,時間就像流不盡的長河,只有起點沒有終點,沒有追尋也沒有祈求...」

項北拍了拍星河的手,沒有再說什麼。

星河離開天庭時,帶回到孟婆庄最多的東西就是凌虛殿的布料,所以,星河房間里最多的就是針線和布料。

孟婆從門外走了進來,表情有些凝重,在星河身側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你在做衣衫?」孟婆看著星河正拿著手中的衣衫一針一線綉著圖樣。

星河點點頭,嘴角掛著一絲甜甜微笑。

孟婆眸色微動,道:「看這衣料顏色,像是男子所穿,是給青靈帝君的?」

星河停住手中的針線,似被做了壞事被抓住一般有些忸怩道:「怎麼可能呢,師父遠在天庭,何況天帝已經下了旨意,我從此不能再踏足天庭半步,再也不會與師父相見了...」星河的聲音越來越低,後面一句細弱蚊蠅,甚是失落,孟婆也沒聽清她嘴裡喃喃說的什麼。

孟婆執過星河的手,瞥眼看見星河頭上長出了情根,潑墨的青絲將情根掩蓋,若不細看,難以發現。

孟婆隱隱含憂,面色更為凝重。

「那你縫製的衣衫是要給誰?」

「給...哦,項北前些日子說沒有衣服穿了,我想著自己有些手藝,便幫忙為他縫製了一件,你瞧,正是我手中這件。」星河用項北作擋箭牌,想要矇混過去。

孟婆的眼色碰到星河的眸子上,開口道:「是么,綉針太細,不要一直呆在房間里擺弄這些,別壞了眼睛。」

星河抬眼看著孟婆似與往日不大相同,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我見婆婆面色不太對,婆婆可是身體不適?」

孟婆忽而鬆開星河的手,站了起來道:「無礙,我要離開孟婆庄幾日,你好生照管這裡的事務,我不在,你可別闖什麼禍?」說完便離開了。

星河有些惶惑,以為方才是自己聽錯了,這一千多年來,孟婆從未離開過孟婆庄,今日是怎麼了?

孟婆離開的這幾日使原本就冷清的孟婆庄愈發清冷。

這日,項北從冥府回到孟婆庄,星河遠遠的迎了過來,面色張皇失措。

「項北,孟婆她不知何故,一回來就開始喝酒,已經是爛醉如泥,怎麼也勸阻不了,現在還在喝,你快進去看看吧。」星河的聲音幾近顫抖。

兩人跨過門檻走進屋內,見孟婆抱著酒罈狠狠往嘴裡灌,只聽見咕嚕咕嚕的聲音。

項北見此,疾步走到孟婆身側,將酒罈搶了過來順手遞給了星河。

孟婆歪斜的身子重重咂在了地上,星河踱步過去將孟婆扶起,孟婆猛地一下將星河懷中抱著的酒罈抓了過來,身子左右搖晃。

「喝,讓我喝。」孟婆推開星河,壇中的酒流進孟婆嘴裡。

「酒呢,怎麼沒酒了,給我酒。」孟婆搖晃著輕飄飄的酒罈,又將酒罈翻了個身,壇口朝下,隨即將酒罈狠狠一擲,『哐當』一聲。

星河和項北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孟婆,兩人有些驚駭失措。

忽地,孟婆伏在案上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雖一把年紀,什麼大風大浪,該經歷的都經歷了,如此畫面著實讓人意想不到,但是星河心中甚是擔憂。

星河走近孟婆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開口道:「婆婆,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情,你可以給我和項北說,不要一個人憋著難受。」

項北一粗糙男子,這種事情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只得生澀道:「是啊,孟婆,若是遇到什麼事就同我和小荷花說,我們替你解決。」

掌管黃泉,一世英明的孟婆悲愴道:「你就這麼走了,永遠的離開了我,我一直以為,只要兩個人都活著,哪怕隔山隔水,卻也心安。這一千年來,你是我活下去的星光,如今...嘔嘔嘔...」

星河拍了拍孟婆的背,看著孟婆如此悲痛欲絕,雖驚訝於孟婆口中的『他』,但實屬不忍孟婆如此痛苦,開口道「冰山,你身上可有解救的丹藥?孟婆這個樣子我實在擔心。」

項北撼了震,從袖兜里尋找了一番,拿出一粒丹藥喂在了孟婆嘴裡。

孟婆頓時安靜了下來,昏昏睡了過去。

星河皺了皺眉,問道:「你給婆婆吃了什麼,她怎麼突然...」

項北吃吃一笑道:「啊,不好意思,拿錯了,這才是解救的丹藥。」說完又從袖兜里拿出一粒丹藥。

星河睜大了秀目圓睜道:「適才,你喂入婆婆嘴裡的又是什麼。」

項北撓了撓後腦勺道:「沒什麼,吃了也就嗜睡些,以前時常不能安憩便從鬼百草那裡討來的。」

星河喏了一聲。

見孟婆不作吵鬧,昏昏睡了去,兩人合力將孟婆扶回了她自己房間。

安置好孟婆后,兩人便從孟婆房中走了出來。

星河輕嘆一口氣,有些錯愕道:「孟婆今日是怎麼了,不知是不是離開孟婆庄這幾日發生了什麼事,口中的『他』是誰啊?莫非,是孟婆年輕時心中思慕的人?可是從未聽孟婆提起啊。」

項北一隻手撫著下巴,眉頭緊蹙,兩隻眼睛眯成狹長,開口道:「我也不知道,一千年前,我來孟婆庄時,孟婆已經在這裡了,那時候你還只會在搖籃里張嘴哇哇的哭,這一千年來,從未見孟婆去見過哪位男子啊。」

星河開口道:「那便稀奇了,今日孟婆醉酒定與她口中的『他』脫不了干係。」

項北伸手將星河頭上的草屑拈了下來,開口道:「有什麼話,待明日孟婆酒醒來了再問她,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星河點了點頭道:「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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