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黃蓮復仇

第七章 黃蓮復仇

黃蓮衣衫不整,下身赤裸,雙腿內側隱隱有四塊烏青。吳德第一次撕心裂肺地大叫「黃蓮。」他的聲音在清風鎮的上空回蕩,在河邊的黃菊聽到了這聲音,已經失望了的鎮民聽到這聲音,全鎮都聽到了這凄絕的穿透靈魂的聲音。

他跪在黃蓮的身邊,脫下他身上的布衫,蓋在她的身上,遮住她的身體。他湊在她的耳邊喚著「黃蓮。」手顫抖著在她臉上反覆觸摸,悠悠地,黃蓮輕輕地吐了口氣,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吳德的淚水灑在黃蓮的臉上,灑在黃蓮的嘴裡。黃蓮的眼裡一片模糊,身體一陣疼痛襲來……。痛,讓她想起了不堪的一幕,她望著淚眼婆娑的吳德說「把我扶到家裡去。」

在靜寂的小路上黃蓮渾身無力,爬在吳德身上,費了很大的勁才回到家裡。

黃蓮一回到家便叫吳德打水,她要洗盡身上的屈辱。

吳德看著她一臉冰霜,瞬那間感到她從靈魂到肉體都發生了蛻變……就在這時,一串炸雷在空中響起,接著閃電雷鳴,烏雲遮住了天空,鎮人不少人紛紛涌到了吳德的小院里。

「黃蓮,黃蓮。」黃菊的聲音一響起,院里的人就讓出了一條小通道。

吳德從屋裡出來對大夥說「謝謝大家,黃蓮回家了。」很多人望著天上濃重的烏雲,匆匆跑了回去,各種議論從此在鎮上傳了開去。

「黃蓮,你……」黃菊看到黃蓮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是誰?」黃蓮從牙縫裡擠出兩字「王五。」

「堂姐,你不用管,我自會讓他付出代價。你回罷。」黃蓮的聲音透出從未有過的剛烈來。

接下來的幾天,鎮上傳出各種黃蓮失蹤那夜的黃色故事,特別還提到黃蓮的身體如何如何……

這一夜是黃蓮出事後的第七個夜晚,黃蓮的身體基本上恢復了。黃蓮等吳德睡下后悄悄起身,在他們僅有的飯桌上點上煤油燈,鋪開信紙從容地寫道:

衣天樹:

你好!

今夜秋月朗朗,色白而凄。憶往昔,湖光渺渺水長流,秋月圓圓難長久;伊人婷婷,君子好逑。『伊人獨憔悴』。

你說「銀漢雀橋暗渡,相逢是緣。」你的風流倜儻,迷倒無數窈窕淑女,哀哉!憔悴如我,命薄如我。自古紅顏多薄命,原以為只是傳言,否也。你的誓言曾讓我幸福滿滿,不曾想偷來的永遠是偽幸福。郎郎乾坤,且容苟且,年輕的我何曾想到,陰暗的圓滿最終只會招致滅度。

紅杏一枝,難道不是你蓄意而為。我少不諳事,那裡知道風雪寒梅來,暗香拈魂去。

緣來緣去,我哪知道,謙謙君子不過是「偽」人而立。自古從來痴情女,為「愛」捨身,為「愛」捨命,為了所謂的「愛之結晶」自毀「前程」,所有這些都只為了你,為了一個「偽君子」。

「哈哈哈……才女黃蓮,烏呼哀哉,塵埃蒙眼,自墮深淵。衣天樹你「不愧」我師,「不愧」我夫,「不愧」……我不敢說你誘惑,你矇騙,但至少你讓我生不如死。

在我命絕之時,望你看在三舍的情意下,善待「衣依。」

一九六0年

她落下名字后,望著信紙,皺了皺眉,又提筆疾書起來。她連續寫了幾封信才停下筆來。

她在鏡子前把頭髮用一根橡皮筋往後紮成了馬尾,在柜子里找出當年衣依穿過的一件小衣服塞進一個小布包里。

接著她在灶屋裡拿了火柴和幾支蠟燭,又把平常用的剪刀用布包了塞進包里。才穿上了當年她上大學時穿過的淺蘭色碎花連衣裙,在鏡子面前反覆照,反覆修飾,這樣折騰了近半小時。在這個小院里來回走了三圈才邁步出了小院。

夜半時分,鎮子里靜悄悄的,僅有的一條街上,沒有一個人影。皓月當空,把街道照得一清二楚。

她獨自走在街道上,走到井邊,爬在井沿里看了幾眼,翻身跳起來,慢吞吞地回想當時的情景。在那塊讓她痛不欲生的苞谷地里,她躺了下去。她仰頭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感慨萬分:

在同樣的月色下,衣天樹說她就象神聖的女神。他愛她的高潔,傲慢。同樣的月色下,她把自己交給了「偽君子」、老師,全省、乃至全國聞名的才俊衣天樹。一滴淚珠滾落到地里,她站了起來,回憶是無名的劍,當錢梅跪在她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求告她時,她退了。當衣天樹冷酷地告訴她,他們不過是一場遊戲一場夢時,她真地想到學院去,敞開肚子讓領導評說。她突然就退了,她不想當它是夢,因為肚子里有了種子。她心甘情願地跳進了深淵,她上萬次的論證了痴情女負心漢的名言。她的消失成全了衣天樹。

在同樣的月色下,七天前,她受到了人間難以言說的侮辱。如果說衣天樹讓她感到屈辱,但哪至少還含有愛的成份。她不能讓自己成為邪惡的祭品,她要為自己復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一陣秋風起,月亮躲進了雲層。她翻身站起,隨手把包袱甩在苞谷地里,在包里掏了幾件小東西就徑直向鎮東頭王五家的院子走去。

秋風剛起,鎮子里就響起了狗叫,起先是一條,接著是兩條。一隻全身漆黑的野貓竄到王五家的牆邊不停地「哇哇哇」直叫,叫聲象要撕裂天空,「哇哇哇……」,「哇哇哇……」王五家哪只母貓也跟著叫了起來。接著兩隻貓好象在相互嘶嗚。

夜更黑了,風吹得更大了,風吹得樹葉發出沙沙地聲響,一會把這家掛在牆上的簸箕吹飛了,一會把屋頂上的瓦角子吹掉了,飛沙走石,狂風大作。黃蓮終於到了王五的院門前,她選了一個避風的地方,划燃了火柴,引燃了院壩里的稻草,火借風勢很快便燃了起來,屋子裡突然響起了咳嗽聲,黃蓮嚇了一跳,怎麼辦,她急中生智,跑到門前用剪刀做了插梢。咳嗽聲停了,一把草把明火壓熄了,瞬間騰起了一股煙霧,黃蓮又去抱了一捆乾草點燃后才從窗口扔到王五的屋子裡。眼見著王五向後面的窗子跑去,她趕緊又扔了一把燃燒著的乾草進去。火燃起來了,一會就聽到人聲鼎沸,救水的人三三倆倆地提著水衝到王五家裡。

黃蓮把自己隱藏在苞谷地里,當她看到王五家整個房頂都燃起來后她才拿了包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通往外面的山道里。

王五被大火燒成了黑色的骨架,派出所的公安來查看完現場后,讓鎮上收拾、掩埋了王五的骨架。

吳德第二天起床后,沒見黃蓮,看到桌上黃蓮留給他的信。

吳德:

我們的緣份已盡。感謝你在我最困難時收留了我,並且讓衣依順利回歸她父親身邊。

如今遭此大辱,勢必無顏見人。生有何歡,死亦何難,你去尋找你自己的歸宿吧。欠你的望來生再還。

一九六0年秋

吳德看完信閉著眼睛想了很久,跛著腳,查看了家裡放貴重東西的箱子。才把信小心地揣在衣服口袋裡跛著腳一拐一拐地到了黃菊家裡。

「王五燒死了。曉得不。」一進黃菊家,黃菊就咧開嘴大笑著告訴吳德。

吳德臉陰沉著,慢慢摸出信小心地遞給黃菊。

「啥。她到哪去了?」黃菊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

「姐,你說呢?我就想問你?」吳德搭拉著腦袋,哭喪著臉。

劉平揮著手裡的旱煙袋,從外面跑進來打了個哈哈笑著說「禍害王五昨晚上被火燒死了,活活地燒成了木棍,也算是報應到了。剛才鎮長報告派出所,所里的公安還在哪裡。」

黃菊心裡格噔一下,突然想到了黃蓮。她看了眼吳德。

「嘿,你們幹啥,有好多人在哪裡看鬧熱,你們不去看。」劉平詫異地問。

「走,看看去。」黃菊豁地站起來就走,吳德和劉平跟了出去。

黃菊扭頭看了眼吳德。心想,他幹什麼?哼!我才不相信火是黃蓮放的。

他們倆各懷心事站在圍觀群眾中,火葬場的車開來了。

人群中有人喊「燒成木棍了,還化啥呢?」

隊長朝著說話的方向大喊了一聲「不準亂說,有公安呢?」

不一會,兩個工人從車上拿下一付單架往王五屋子走去。不一會一個公安走出來在隊長耳邊說了幾句轉身上了警車。

「王五那個砍腦殼的傢伙,遭天火燒死了,這個火是雷引燃了牆邊的乾草,火隨著風進了屋……把他龜兒子燒成那樣了。大家散了,散了,也算老天爺為民除害了。」隊長嘰嘰吧吧地說完就叫大家散了。

「老天終於開眼了……,」

「早該受到天譴了……」

「早把他龜兒收了,我家的母雞現在都在下蛋。」大家七嘴八舌地,述說著王五的各種罪孽。有人最後總結,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黃菊和吳德聽著心裡的石頭漸漸落了地。

「姐,到我家喝口水。」吳德見黃菊也要回家時喊住了她。

「哦,啥事?公安不是說了嗎?是天火!」黃菊大大咧咧地說道。

「呃,姐夫。一起,一起到家喝口水。」吳德一眼見劉平串到跟前招呼。

「嘿,我正想喝水呢?喝一口。」他含著旱煙一路吐著煙圈,悠閑地跟在吳德身後。

「呃,妹夫,黃蓮還好嗎?好些日子沒見她了。」劉平晃了晃腦袋漫不經心地問。

「嘿嘿,來,喝水,喝水。」不到一袋煙的工夫,便到了吳德家裡。

「姐,姐夫,你們看,這是黃蓮給我留下的信。」吳德倒完水,從褲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黃菊。

「我又認不得幾個字,買什麼關子。說的啥?」黃菊揮揮手把信紙推了過去。

吳德在他夫婦倆臉上掃了幾遍說「她就說她走了,叫我不要找她,來世再見。王五又被火燒死了,這麼湊巧……我就沒敢報告她出走的消息。」

「你,你啥意思?」黃菊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你幹啥,幹啥呢?坐下。」劉平一邊說,一邊將黃菊按了下去。

「你說咋辦?她是你老婆。」劉平不緊不慢地說。

「我沒啥意思,我不是找你們商量嗎?」吳德扭了扭腰望著黃菊說。

「反正她平時也不出門,你不說,誰也不知道她走了。等事情冷下去后,你再去報案。說她失蹤了。自己悄悄去找。」劉平沉呤了好一會才拿定了主意。

半月後,王五的事情不了了之,他既無父母又無兄弟姐妹,所以他的死成了自然死亡。誰都不負責任。

吳德和黃菊悄悄地四處打聽始終沒有黃蓮的消息,吳德每天都如坐針鑽,雖說王五的死大快人心,但小心翼翼的他還是怕人產生聯想。直到村裡再沒有提起王五,他才去報告了黃蓮失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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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依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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