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翌日一早,皇上便宣了太醫,傳了話,停朝一日,只把奏摺子都收了上去待后處理。
「你且去忙,我踏實的睡一會兒子。」賈瑚滿臉薄暈,嘴唇乾裂,虛弱得躺在床上,推了推水
沨,「離得遠些,沒的傳染了你。」
水沨心下愧疚,也知昨晚鬧的委實過了火,賈瑚身子素來又不很是結實,後半夜便開始發起熱
來。賈瑚又是個向來不耐吃藥的,太醫來了也就是略略扎了幾針,又開了許多食補的方子而已。
端著一小碗熬的糯糯的紅畦香稻粳米粥,水沨坐在床邊,柔聲勸哄道;「你且聞聞味道可是香?
起來略用些再睡。」
賈瑚頭疼閉塞,那裡又能聞得見什麼?只看著水沨溫柔小意的模樣,也不好發火,少不得強撐起
來,胡亂得用了幾口,便又躺下了。
水沨體賈瑚曳好被角,籠上了簾帳,方才放輕腳步到了外室。張順德小心的上前接過了碗。
水沨便吩咐道;「你且把摺子都送來,放在裡面的小几上,記住,且悄聲些。」
張順德低頭應下了,躬身退了出去。
賈瑚又閉著眼,歪了半日,方覺得身上好了些,只是難免酸軟無力,腰部以下,更是痛楚難耐。
低低的呻吟了一聲,眼前便一花,簾帳已是被掀了起來。
水沨探手摸上賈瑚的額頭,皺了皺眉,「還是熱的,可還是難受得緊?」
賈瑚微一怔,「你怎得還沒走?」
水沨拿起一旁的彈墨枕頭,放在他的身後,扶他坐好,只溫柔的笑著問道;「可是要吃些東西?
要不要喝些水?」
賈瑚點點頭;「倒是口渴了。」
水沨點點頭,竟自轉身,取了水來。
賈瑚方待接過,水沨卻搖了搖頭;「還是我來。」
賈瑚定定地瞧著他,然後突然嘆了口氣,很認真地說道;「我很好,你……且放心,」
水沨點點頭,「我知道。」把水杯舉到賈瑚嘴邊;「不是渴了?」
賈瑚只望著他,小口,小口的啜飲著溫熱的水,然後驀地一笑;「你今天倒是少有的……」
「少有的什麼?」水沨問道。
賈瑚伸出了個指頭,搖了搖;「我不說了!」
水沨也笑了;「你不說,我倒是應該說了。你要是每每都如此時這般乖巧,聽話,我也甚是知足
了。」
賈瑚搖了搖頭;「那就不是我了。」
水沨笑著伸手,替他攏著發;「對,所以我才捨不得錯過你少有的乖巧的模樣,以後,只怕少有
能瞧見的。」
賈瑚臉一紅,只推了推他;「快去找你乖巧,聽話的可心人!」
水沨利索的翻身上床,抬眼斜睨著賈瑚,含笑的瞧著他,卻不說話。
賈瑚有些羞惱的拉扯過一旁的被子,將他蒙頭蓋上,翻了個身躺在了另一側,然後埋在枕頭上,
微微勾起了唇角。
卻說賈瑚一連幾日都歇在宮裡,對外只說是去了溫泉莊子修養幾日。前兒,賈瑚當街被刺之事鬧
得沸沸揚揚,眾人也都是知道的,也沒深作計較,只是也有不少探病送禮的,也都被擋了回去。
卻說榮國府,倒是見慣了賈瑚足不出戶,總是生病療養。只是送了些補品到賈瑚的莊子上,也就
罷了。
更何況最近賈府是喜事連連。
這先一件,就是聞得母舅王子騰,升了九省統制,奉旨出都查邊。王夫人,和王熙鳳姑侄兩
個,少不得揚眉吐氣,很是得意了一把。又有哪些老婆子,小丫頭小意奉承,大大誇讚,一時竟
是熱鬧非凡。
而王夫人正愁少了親戚來往,略加寂寞。不幾日,忽家人來報;「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合家進
京,在門外下車了。」
喜的王夫人忙帶了人接出大廳來,將薛姨媽等接了進去。一番敘舊,悲喜交加,然後又引著去拜
見了賈母。
賈母只瞅了王夫人一眼,便也笑道;「姨太太只管住著,大家也親密些。」
薛姨媽正欲同居,見賈母如此說道,心中暗喜,忙不迭的應下了。
又說道;「一應日費供給,一概免卻,方是處常之法。」
賈府的下人們現因黛玉進府時送來了大筆的銀子,見薛夫人只如此說,反倒是有些瞧不上的。而
薛家向來是有財名的,只道薛姨媽吝嗇。
賈母只是點了點頭,又看著薛夫人的女兒薛寶釵,笑道;「這就是大姐兒?可是好模樣,齊整的
很,是個有福氣的。」
那薛寶釵年紀雖不大,然品格端方,容貌美麗,一派大家閨秀的做派。見賈母提到自己,也大大
方方的上前與之見禮。笑道;「老太太繆攢了,我卻常聽母親提起您跟前的姐妹們才是各個出眾
的,那才是真真地大家子做派呢,可見老太太您會□人。我只盼著,也能入了您的眼,被指導
個一二,也就是造化了。」
賈母笑道;「真真是個乖巧的。倒是同我那玉兒一般。」
王夫人聞言心中不喜,面上卻笑道;「老太太也叫了姑娘們來見見客,以後都是要住在一起
的,總該親香親香。只可惜,鳳兒不在,竟趕上今日去進香。」
賈母卻道;「這有個什麼要緊的?姑娘們正跟珠兒家的學女工,瞧著時候,姑娘們也快下了課,
等會子用凡是一道見了,豈不是很便宜?」
王夫人口中稱是,心中卻氣惱的很。想是黛玉來時,是何等情形,自家親戚來了,卻是這般對
待。只有瞧見寶釵,身材豐盈,形容嬌美,舉止大方,很是滿意,心中有數一番計較,只使了人
吩咐寶玉中午也過來。
果然,中午人都到了,相互見過了禮,很是熱鬧得坐在了一桌。用罷飯又坐於一處,閑話,寶玉
也是來了。
賈母見著寶玉,忙招致身前,抹挲著他的臉;「你怎得來了?今日不是去進學了?小心你老子捶
你。」
寶玉笑道;「因著太太使了人,讓我回來見客的。」
賈母抬眼掃了王夫人一眼,只有說道;「那還不給你姨媽,姐姐見禮。」
寶玉給兩人都見了禮。然後才細看,只見寶釵,臉如銀盆,眼如水杏,肌膚豐澤,唇不點而紅,
眉不而翠,比之黛玉另具一種嫵媚風流。心中就不由得先喜上幾分。上前殷勤問話,很是親熱。
黛玉坐於一旁,見狀心中亦覺不滿。又不願當著眾人表露出來,少不得心中沉悶,私下裡有不知
掉了幾回淚。
「你這又來混吃混喝了?」賈瑚斜睨著歐陽紫玉,笑道;「倒是會省銀子。」
歐陽紫玉滿足的咽下口中的糕點,只搖頭道;「你是真真鑽到錢窟窿里了。宮中的美食,自是不
同於外面的,你這經常吃的,自是覺不出他的好來。嗯,這份點心不錯,你且給我包上一包,我
帶給月奴嘗嘗。」
賈瑚笑道;「你這還是連吃再帶?」
歐陽紫玉理直氣壯地說道;「可不是跟你學的,我都發現最近自己可是吝嗇了,沒得讓老頭子數
落了一頓。」
賈瑚翻開一本寶石藍的綢面本子,只瞧了一眼,便笑開了。只對著歐陽紫玉道;「你且不用再省
著了,自有那冤大頭來了。」
歐陽紫玉探了脖子,瞅了一眼,也瞪起了眼,喜笑顏開。「果然是來了個冤大頭。」
「誰是冤大頭?!」水沨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歐陽紫玉一跳。忙起身見禮。
水沨只擺擺手,便坐到了賈瑚的身邊,笑著問道;「你們兩人倒是相談甚歡。」又看了看空著的
碟盤,「紫玉倒是自在的很,莫不是經常來串串?怎的朕一次都沒見找你呢?」
歐陽紫玉猛地一僵,只乾笑道;「不是經常,只是偶爾,偶爾罷了。」
「偶爾啊~」水沨微微眯起眼,笑道。
賈瑚說道;「你且莫要嚇他了,也沒什麼意思。他向來是個不長記性的。」
水沨意味深長地看了歐陽紫玉一眼,只有問道;「你方才說的冤大頭是?」
賈瑚指著本子上的用紅筆重重的寫著的四個大字,給水沨看。
水沨就著瞅了一眼,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薛家進京」下面還有幾行小字,寫了一些詳細情報。
水沨的眼睛亮了亮。
只上次收了薛家的三分之一的家財,除了給賈瑚的那一份,剩下的也是相當可觀的。甚至抵得上
國庫幾年的收入。而今朝堂形勢雖然還算平靜,畢竟太上皇還在。但私下裡仍是波濤洶湧。內務
府掌握在老十手裡,處處制肘,每每動用,很是要費一番力氣。
若說水沨對薛家的家財不眼饞,那他自己都不信。只是做皇上的,總不好當著臣子的面做那鑽營
的事。可要是不說什麼,只看著銀子白白流走,又很是不甘心。
想了想,只是對著賈瑚說道;「你,放手作罷。我……」給了賈瑚一個你了解的眼神。
只把賈瑚看的忍俊不禁,也不好表露。只把歐陽紫玉差事走了,才笑倒在水沨的懷裡。
「紫玉還說我會鑽營,吝嗇。」賈瑚點著水沨的額頭,「可不想還是輸給了你。可見越有錢的,
就貪財呢。」
水沨也笑道;「我向來是個小氣的,你才知道?卻也晚了!」說罷,便上前呵賈瑚的癢,兩人笑
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