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於父坐在書桌前嘆了嘆氣說道：「你媽就是這樣的人，刀子嘴，豆腐心，說不定一會她就後悔了。你別怪她，你長這麼大了也知道，你媽發起脾氣就這樣。芳，你吃飯了嗎？爸爸給你弄點吃的。」

於芳芳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這個家裡父親一個人賺錢，要供他們兄妹三人上學，要贍養奶奶，還要給母親錢去孝敬外婆。於芳芳知道父親很辛苦，不該讓他在操心自己。

於芳芳忍著哭，小聲的說道：「爸爸，我吃了；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你累了一天了，快去吃飯吧。」

於父欣慰的說道：「那你就早點休息吧。好好學習，上了大學就可以去外地上學了。」

於芳芳點點頭。那一夜，於芳芳睡的很不踏實，一直不停的在做噩夢。

後來有一天父親把於芳芳叫到跟前把手機給她說：「芳芳，你看看這手機，你教爸爸怎麼發簡訊。」

於芳芳知道是父親想讓她玩手機，所以找了這個借口。於芳芳假裝不知道，摸索了一會然後認真的給父親教怎樣發簡訊。

再後來，於芳芳再也沒有摸過父親的手機，就算父親把手機放到她的書桌上，她也不會再去看了。

躺在床上的於芳芳想到這，眼淚又一次不聽使喚的流，就像外面下著的雨一樣。

於母和於雯雯走的時候天氣還是好的，不知什麼時候天陰了，竟然下起了雨，於芳芳起來站在窗子前，看著花園小區里腳步匆匆的人們，她又突然想到了死。

小的時候，母親罵她最多的話就是讓她去死。當她和母親爭辯母親偏心時母親也總是說：「你覺得我偏心了那你怎麼不去死呢！」

高中以前，雖然於芳芳一直被母親罵著去死，但是於芳芳從來沒有去深究過。可能是小，想的不多雖然也有悲傷難過的時候，但是很快也就忘記了。但是自從上高中后，於芳芳真的想過死，怎麼去死於芳芳都計劃過。

她想吃毒藥，家裡就有，叫敵敵畏。她聽別人說過，有人自殺的時候就喝這個東西。她想喝了敵敵畏以後再用大火燒，這樣誰也不知道。她想安安靜靜的離去。但是卻從來沒有做過，可能因為高中的學業太重了，也可能因為母親偶爾對她的溫柔和關心，讓她捨不得這份母愛。

後來於芳芳填志願的時候就填了離家很遠的學校。

可是離家八年後，於芳芳又回來了，她還是舍不掉這份親情，她的內心還是渴望著這個家。就算母親曾經那樣的對待過她。

而此時的於芳芳又想到了死。

她家住在16樓，她想這樣一躍而下，就什麼都結束了。

她想，從小母親不喜歡她，弟弟妹妹不喜歡她，她做什麼都是錯的。她又想起了上初中那會，她和母親弟弟妹妹坐在電視機前看還珠格格，當時她們被一個情節逗的笑個不停，可是正當於芳芳笑的高興時就莫名其妙的被母親打了兩個耳光。而于小偉和於雯雯則一直責怪芳芳，因為她笑惹得母親生氣了。

看，就連我笑都是有錯的。於芳芳苦澀的想著。

而結婚後，張建國對她時好時壞，這樣的婚姻過著沒有意義，現在連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保不住。想到孩子，於芳芳的心又揪起來了。孩子沒了，她還活著有什麼意義呢。是啊，所有人都容不下她，那她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呢。

她在心裡默念道：「寶寶，別怕，媽媽來陪你了，媽媽去抱你，你就不會冷了。」

於芳芳找來了窗子的鑰匙打開了金剛網，然後又一根一根的把鑲嵌在窗子上鐵管取了下來。這個窗戶是張建國專門為他們的孩子裝的，這樣就不擔心孩子從窗子里掉下去。

鐵管裝的有點密，取著也挺麻煩。

忽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你在幹什麼？」

張建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於芳芳一下愣住了，是啊，她在幹什麼呢。

張建國的聲音依舊不冷不熱：「就這麼點打擊你就受不了了，你這樣我還敢和你生活下去嗎？」

於芳芳轉過身呆呆傻傻的看著張建國。幾天不見，於芳芳臉色更差了，整個人憔悴的不成樣子，張建國本想繼續說些狠話，但是看到於芳芳這個樣子，心軟了。

張建國走過去從於芳芳手裡拿過鐵管，然後又安在了窗子上。於芳芳想，這東西為什麼安裝的時候這麼方便，取的時候卻這麼麻煩，自己費了好長時間，才取下了六根，而張建國卻迅速的把六根都安上了。

她就那樣的看著張建國，幾天不見，張建國也憔悴了，臉上鬍子拉碴的，衣服也皺巴巴的，身上有很濃的煙味。

張建國關好窗子轉過身看到於芳芳呆傻的看著自己，心裡也有些不好受，走過去把於芳芳輕輕的拉入懷裡，柔聲的說道：「孩子沒了我也很難過，我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我心裡很亂，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

於芳芳突然大哭了起來，張建國拍著她的背，輕輕的安慰著她。

這一刻，於芳芳又原諒了張建國，就像那時候被母親打了之後，因為母親的關心，於芳芳就撇棄了所有母親對她不好，原諒了母親一樣的原諒了張建國。

剛才還絕望的於芳芳此時心情好了一些，但一想起孩子，她的心又開始揪了起來。

此後的日子於芳芳和張建國又難得的好了起來，只是誰都不在提孩子的事情。只有在張建國不在的時候，於芳芳會瘋狂的想孩子，有一次，於芳芳又開始不自覺的去拆窗子，後來被有些寒冷的夜風給吹醒了。又有一次，於芳芳正切著菜，突然想用刀自殺吧，但是被來檢查天然氣的人打斷了。

天氣好的時候，張建國會帶於芳芳出去到小區院子里走一走，晒晒太陽，張建國說多曬太陽，人的心情會好一些。

於芳芳沒有感覺到心情好，只感覺一陣一陣的頭暈，眼睛發黑，而且腳掌也特別的疼，於芳芳說看來老人說月子不能出門是有道理的，張建國說你那是迷信，你是好長時間躺在床上，下地少，不出門所以才這樣的。

於芳芳想也許吧。

終於挨到月子結束，於芳芳就迫不及待的去上班了。可是上班的第一天，於芳芳就覺得全身鑽風，特別是中午下班時，正趕上大風，於芳芳瞬間就覺得風直往腦子裡鑽，回去午休過後起來就感冒了。

於芳芳只好又休息了十來天才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