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沆瀣一氣
「卓姑娘,你這嬌生慣養的,衣服都不會洗,這還能活得下去嗎,我們這村子里的生活可不比大戶人家,樣樣都是要靠自己的雙手掙出來的。」
「我看你長得倒還行,要不要我幫你做個媒,嫁個有錢的你就又能過你大小姐的日子了。」
於寧估摸著是村子里的婦人藉機在嘲諷那個剛搬來他們隔壁的落魄小姐。一走進看,果然是這樣。幾人圍著那姑娘,七嘴八舌的,時不時來幾聲哈哈大笑,聲音響地猛獸都要抖三抖。
那姑娘也不理她們,任那些個人怎麼說,只顧自己搓洗衣服。
「我們和你說話呢,你聽沒聽見?」見姑娘不理她們,幾人面上掛不住,終於有些急了。
「剛來第一天就擺大小姐的架子,以後有你好果子吃的!」
「大小姐了不起啊,連洗個衣裳都笨手笨腳的,我看啊跟廢物沒什麼兩樣。」
幾人的嘲諷雖然升級了,那姑娘依舊不動聲色。
於寧開始有些欣賞她了,若是自己被這群婦人這般嘲諷,一定會反擊過去,而這一位竟然能忍住,絲毫不生氣的樣子。
幾人見卓若之的情緒絲毫沒有被自己影響,愈發生氣,乾脆動起手來推搡了她一把,「裝什麼清高,有什麼了不起。」
「你們夠了沒。」於寧實在看不過去了。
「這不是高家媳婦兒嗎,怎麼,來維護你的新鄰居了?」
「都是一隻烏鴉身上的毛,當然同一個鼻孔出氣了。」
幾人又開始把話題轉到於寧身上,連著她一起冷嘲熱諷。
「你們這點本事,也就欺負欺負新來的人了,這麼閑有本事找陳氏叫板去啊。」於寧不屑。
「你這丫頭片子,胡說什麼呢?」
「我怎麼就胡說了,我向來實話實說,我還知道你們這麼欺負她就是眼紅她大小姐的出身,現在人家了落魄了一個個落井下石的,真是丟人極了。」
「我們就欺負她了,怎麼著,我們和卓大小姐說句話就欺負她了?」那幾人被於寧說中了心思,於是開始跳腳起來。
幾人你一下我一下地推搡那姑娘的肩膀。
於寧忙上去攔住,「冷嘲熱諷也就算了,你們竟然還推人家。」
幾人見突然攔住她們動作的這人竟然是於寧,連忙收手。幾人倒不是怕於寧,就是忌憚高軒。高軒怎麼說也是個年輕有力的,而且前陣子有傳聞說他扮成黑衣人將陳氏兒子狠狠打了一頓,都留下後遺症了,因此,幾人也十分忌憚於寧,平時也盡量避免與她產生摩擦。
幾人想著沒必要和高家結怨,於是不情不願地停手之後,就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多謝這位娘子。」卓若之站起身來向於寧道謝。
「沒什麼沒什麼,你要知道這兒的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慢慢的你就能應付了,不就是比誰不要臉嗎。」
那姑娘一下就被逗笑了,「多謝這位娘子的教誨。」
於寧見卓若之生活也是艱辛,因此晚上趁了空給人送去了一些瓜果蔬菜,反正高家多的是,放著也是放著。
剛一進屋,於寧就聽見幾聲艱難的咳嗽聲,屋裡有些昏暗,於寧看了一會兒才發現簡陋的床鋪上卧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婦人。
「於家娘子你怎麼來了?」卓若之將油燈調亮了一些。
「我看看你們需不需要蔬菜,我們家剛好有多的,我拿過來一些。」
於寧又看了看這屋子,因為長久沒有人住的緣故,屋內結了不少蛛網,而整個屋子也只能勉強算個擋風遮雨的房坯子。
卓若之接過於寧手中的蔬菜,眼中閃過一點淚花,隨即又壓下去,「我正愁著晚飯呢,實在是多謝了。」
看於寧的視線落在床鋪上,她嘆了口氣,解釋道,「這是我娘,一直有肺病,總是咳嗽。」
於寧見母女倆狀況凄慘,心中不忍,因此給這卓姑娘塞了幾兩銀子,,這是她賣了大半個月的蔬菜積攢起來的。
卓若之一看這些錢,連忙推阻,若是以前,這一點都不算多,可是如今對她和她娘來說,這就太貴重了。
「不不不,我不能收,平白無故我怎麼能收人銀子呢。」
「就當是我借你的。」於寧知道這卓姑娘雖然看著軟弱,但也是個有骨氣的,這也是她幫她的原因之一,「等你以後賺了錢,可要分文不少地還我。」
卓若之知道於寧不過是想讓她收下這些銀子才說出這些借口來,但她實在是太缺錢了,於是不得不收下,「於家娘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沒什麼感謝不感謝的,明日趕緊去集市給你娘買點葯回來吧,若是日後有需要幫助的,儘管來隔壁高家找我。」
翌日,於寧剛出門就看見村長正從卓姑娘家出來。於寧想著這村長也不是完全尸位素餐的,大抵是想著母女貧窮多照顧一下。這會子她見村長經過自家門口,想起高軒剛好要向村長討科舉考試的文書,因此就叫住村長,順便叫了高軒出來。
村長雖然是讓於寧叫住了,但是臉上是不情不願到的,一根拐杖到處指指戳戳,擺足了譜子。
「村長,你也知道科舉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還要勞煩您把文書給我。」高軒恭恭敬敬地向他說道。
村長斜看了兩人一眼,「急什麼,該給的時候我自然會給的,催什麼催。」
村長剛說完這一句,遠處就傳來陳氏的聲音,「村長,原來你在這兒呢,虧我找你半天了。」
陳氏一邊說著一邊扯起村長的胳膊來,「關於我們家田地的事,我們家那口子還有話要問你呢,不問清楚可睡不著啊。」
陳氏當做沒看見於寧和高軒,二話沒說把人拉走了。
「村長——」於寧看著兩人的背影喊了一句,「那我們到時候過來拿文書。」
村長就跟沒聽到似的,頭也沒有回一下,於寧心中隱隱升起一點不安,總之,任何事情沾上陳氏總是容易有幺蛾子。
吃早飯的時候,高母剛好問起這檔子事情來,「軒兒,這科舉也越來越近了,別忘了哪天去和村長把文書給要過來,要是忘了可就沒法子去考了。」
「娘,我知道的。」高軒並未把今日村長的冷淡態度和高母說。
於寧自然也沒有開口。見高母如此關心高軒考試的事,她心中更加不安起來。
而另一邊,村長在陳氏家中喝得醉醺醺的。陳氏先前把村長拉過去哪裡是和他聊田地的事,他就是看高家不順眼,想千方百計使絆子。
這會子村長喝醉了,陳家一家三口言語攻勢起來。
「村長,要不是你,我們這村長能這麼太平嗎。」陳氏丈夫拍起馬屁來一點兒都不帶臉紅的。
村長也最喜歡聽這些話,一個高興又灌了好幾杯。
「是啊村長,我昨天還在和他說呢,我們陳家村的村長可是別的地方比不上的,看看其他村,再看看咱們村,不都是村長管的好嘛。」
「話不能這樣說,沒有大家的努力,咱這陳家村也不能好是不是。」村長嘴裡說著謙虛的話,臉上卻一直樂呵呵的。
「村長,我們當然一直是尊敬你的,可是——」陳氏故意把話說了一半。
「可是什麼?」
「你想想啊村長,高家那小子萬一真給他考上一個半個功名的,那他還能把你放在眼裡嗎。」
聽到這兒,村長手中的酒杯停了一陣,「話不是這樣說的,高家小子要是能考上也是我們陳家村的榮耀。」
「村長,你就是心地太寬厚了。」陳氏故意嘆了口氣,「你想想上次,高家小子現在還沒考上呢,就敢不聽你的,敢跟你杠,要是真的考上了,尾巴還不是要翹到天上去了?」
村長這次不反駁了,喝了一杯酒斟酌起來,而那陳氏依舊不停地在他耳邊灌風。
「高家那小子要是真的考上了其實對我們陳家村也沒什麼好處,不就是名聲好聽點,而且這名聲多半是落在他自己頭上的,我們又沾不得什麼光,反而到時候要看他到處顯擺,多沒意思。」
不得不說陳氏的話說動了村長,他本來從來沒想過這一茬,也從沒想過不把文書給高家小子,這會子陳氏把利弊擺在他面前,他心中真的動搖起來。
是夜,月明星稀,一隻黑尾的鴿子飛到了高軒和於寧房間的窗檯前。
「阿寧。」高軒輕喚了一聲於寧,回應他的只有於寧輕緩平靜的呼吸聲。
高軒確定於寧已經睡著了,於是起身穿好衣服,躡手躡腳走出房門。
那隻黑尾鴿子是他師父和他約定的信號,每次見到那隻鴿子,他師父就會在山洞等他。
高軒輕車熟路往山上走去。
今日和往日似乎不太一樣,身後總有一些窸窸窣窣的雜草摩擦的聲音。高軒一停下來,那些聲音就會小一些。
也還黑著,高軒回頭沒有見到任何人影,只有細細的風聲。儘管如此,高軒向來是一個謹慎的人,他的直覺告訴他,他身後有人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