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薄荷一如既往上班,簡單打掃完辦公室的衛生,給自己泡杯熱茶,打開電腦。

線路很暢通,所有辦公程序自動登陸,機關內部群也很熱鬧,各種頭像閃啊閃,打招呼的,接文件的,發通知的,忙得不亦樂乎。

她看一眼組織人事處,都在線上,但是,處長薑黃的頭像變成了深灰色,簽名也變成了「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她很奇怪,作為處室一把手,他一改往日的莊重嚴肅,象那些新考進來的大學生一樣,追求時尚轟動,專用一些聳人聽聞的簽名。

但是,這絕對不是他的風格。薄荷想,應該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薄荷絕想不到事情和她有關。周三時,機關各處室突然接到組織人事處下發的紅頭文件,提拔盛潔思為二級機構副處長。

這文件發得很突兀,象一滴水驀然落進一鍋沸油里,炸得油花四濺「噼啪」直響。

從霍廳長來人口廳做領導起,為了體現公平公正,無論機關還是二級機構,所有職位一律競爭上崗,幾年來,從無例外。

機關里議論紛紛。

但文件下都下了,又能怎樣?而且,只是一個二級機構的職位,含金量也不高。所以,鬧騰過一陣,也就漸漸風平浪靜了,只有少數幾個人仍是憤憤不平,寫些匿名信到省委組織部、省紀委告狀。

但是,匿名信寫得再多,不過是浪費精力罷了。

周處長已經上任一月有餘了。辦公室裝修得煥然一新,添置了大板桌椅,長皮沙發,換了寬屏液晶電腦,很有派頭。

只是他的人不常見。每天早上他定時到薄荷的辦公室晃晃,露個臉,冒個泡,然後一閃無蹤。

薄荷一次次把起草的工作方案、扶貧幫困方案等呈給他,他都是瞄兩眼,就毫不留情的槍斃。

斃得多了,工作總是一潭死水,越積越臭,薄荷就不樂意了,有一天早上,他興高采烈來她辦公室冒泡時,她鐵心攔著一心想飛快消失的他說:「到底怎麼辦?那些方案?」

他打個「哈哈」,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一下,笑嘻嘻地說:「不行。行不通!」

薄荷生氣了,指責他說:「沒見過你這種領導。任何方案,哪有一次就完美的?當然要不斷修改不斷完善才行,哪有直接一棍子打死的?你說什麼地方行不通,不符合實際,我們再想辦法,再改啊。」

他歪著頭想了想,嬉皮笑臉地說:「啊,你這樣說,確實很有道理。」

說完,瞅著薄荷不留神,口裏叨咕著:「我開會去了啊,開會去了。」腳底抹油,溜了。

後來,薄荷又攔截他一次,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知道漢唐集團嗎?它的董事長以一己之力,在城郊辦了一所養老院,專門收養無子女的孤寡老人。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嗎?我們每年幾百上千萬的扶貧款,比他私人的慈善資金多了去了,為什麼他做得到的,我們反而做不到?不愧對你的職位嗎?不愧對工資嗎?不愧對那麼多實行了計劃生育的群眾嗎?」

周處長坦然地笑着拍拍薄荷的肩,感嘆說:「薄荷啊薄荷,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最欣賞你的,就是這點:正直!無私!高尚!」說完,看看錶,又溜了。

慢慢的,薄荷發現,周處長的領導手段和工作方法就是兩個字:開會!

國家新佈置了一項工作,開個會;要調研某項工作,開個會;檢查,開個會;不知道該幹什麼了,開個會。諸如此類。

開會表示狠抓,開會表示重視,開會表示研究,開會表示驗收,開會表示應有盡有!他開會上癮,從不在乎會議的效果如何,只要開了,任務就完成了。

以至於年初各處室一把手向廳黨委報告年度工作計劃時,他一口氣計劃羅列了30多個會,聽得廳領導和其他處室處長們目瞪口呆,一時成為廳里的笑談。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處被其他處室稱呼為「開會處」。

廳里一直沒有要競爭上崗的動靜。

有一天,周處長把薄荷喊到他的辦公室,神秘兮兮的關上門,說:「小薄荷啊,我覺得這個事情有點不對勁。你是不是該去活動活動?或者,悄悄問一問薑黃處長,廳里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薄荷沒吱聲。

周處長勸她說:「去問問,如今這世道,苦幹實幹,做給天看;任勞任怨,永難如願。」

不等薄荷下決心去找薑黃打聽,結果就出來了。

組織人事處下發第二個人事安排調令:調任二級機構副處長盛潔思為薄荷所在處室副處長。

全廳嘩然。

如果說上次還讓人有理由告狀,這次更讓人無話可說:平級調動!天經地義!

但是,很多事就這麼抹平了,黑的不再黑,白的也不再白。象洗錢一樣,走那麼一圈,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盛潔思漂亮地一回身,從雜外編製四等公民,一躍成為光鮮亮麗的公務員,不但是正兒八經的公務員,而且還是公務員的領導。

鯉魚躍龍門,就是這個樣子的。

薄荷明白薑黃那個簽名的意思了。他早知道!從改簽名那一刻起,他就全知道!不但全知道,而且是他,一手操縱!

薄荷坐在辦公室,看着面前也許是薑黃親自起草、親自審閱、親自批准的紅頭文件。那鮮紅的函頭,象一張張咧大的嘴巴,盡情的嘲笑她。

「寶貝,不管怎樣,我希望你知道,這一生,我會永遠記得你。不管你遇到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我永遠是你最值得信任、最值得信賴的朋友。」彷彿就是昨天,他在她耳邊,輕聲的說。

電腦里翻來覆去放着一首歌,一個悲哀的女聲,在辦公室薄薄的隔板上磕來碰去,撞得支離破碎:

愛你愛得多苦澀

從沒想過到底值不值得

你要你的快樂

你選擇你的選擇

我只是個陪你瘋了一場

短暫狂歡的過客

我只能在你離開后發現

你從來不是我的......

泥濘我黨我軍

廳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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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誓言太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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