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父親

後記:父親

凌晨三點二十分。

我猛然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漆黑。牆上的時鐘傳來滴答滴答的走動聲,彷彿在對我訴說夜的寂寞。

我有一種病,一進入熟睡就會條件反射似得驚醒,醫生說這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心裡現象。平時我睡眠很淺甚至能注意到周圍的動靜,隨時可以醒來。而一旦進入深度睡眠,就會像剛才那樣,不出幾秒鐘便猛然驚醒。

可是這次,我足足深睡了三個小時。

懷裡傳來一陣蜷動,女人翻身尋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再次沉沉睡去。

……

我是在一家夜場與她認識的。

那天晚上是夏天最熱的時候,我辦完了東家交代的事情,打算喝兩杯順便再找個姑娘派遣一下晚上的無聊。

我一走進酒吧,就被這個卡座上的女人吸引了,並不是說她有多漂亮,只是她對我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我腦海里瞬間冒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我要跟她生孩子。」

我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女人的旁邊已經坐了一個男人,喝得有幾分醉意。他帶著一塊三十多萬的手錶,身上的衣服、褲子更誇張,我認得出牌子卻認不出款式。總結為一句話,這個人已經不能用富二代來形容了,是個來頭極大的人,就像我的東家。

可這又如何?我是亡命之徒,而現在,我只是想泡他身邊的女人。

我大方的在他身邊坐下,他朝我看了一眼,我對他笑了笑。

他沒有說話,直接從桌子上拿了一瓶酒丟給我。

這瓶路易是一般夜場里最高級的威士忌,一瓶兩萬。而他直接丟給了一個素味蒙面過的陌生人,可能僅僅只是看我順眼。

隨後他自己拿起另一瓶開了蓋子直接吹,我第一次見對瓶吹威士忌的人。於是我也學著他的樣子,開了蓋子直接吹。

而結果就是,我根本沒泡到女人,甚至連句話都沒說到,直接喝斷片了。

……

第二天早上,我在夜場樓上的酒店醒來,身邊躺著一具胴白的身體,我以為是個女人,結果是那個男子。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好傢夥,我也沒穿衣服。

這時,套房外面的女人走了進來,把我的衣服丟給我。她說昨天晚上我們全喝醉了,於是她叫人把我們扛了上來。

「那為什麼我們光著身體?」

「吐的一塌糊塗,你以為我一個晚上都在幹嘛?全給你們洗衣服了!」

我向她表示了感謝,並想要她的聯繫方式,結果她一把將我推開,「白天我不接待客人。」

她強勢的性格反而勾起了我的慾火,我一把將她拉過來摁在牆壁上,上下其手。女人冷冷的看著我,既不反抗也不畏懼,眼中只有不屑。

她的反應愈發激起了我的慾望,就當準備加大動作幅度的時候,男人醒了。

他看了眼貼在一起的我們,說道「我再睡會兒,你們完事了叫我。」

……

他請我們吃了一頓中飯,然後分別。臨走前我又跟女人要了聯繫方式,依舊被拒絕了。她說想要,就要晚上去夜場買她的酒。我也沒有強迫,下次我來這座城市時可以再去找她。

我不在乎之前有多少男人睡過她,我只希望最後睡她的那個男人,是我。

……

可我卻沒想到,再次來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已不再有尋花問柳的心情了。

我黑了東家一批貨,然後又黑了買家一筆錢,最後再把貨以半價賣進了黑市,我一共黑掉了七千多萬!

在對方查貨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冒出了這麼個念頭,「有了這筆錢,以後就可以過安穩的日子了。」

十八歲的我明明討厭平凡,明明我噬這種亡命生涯為癮!

可我的思想與手指分離了,我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對方六個人正好夠我一梭子彈,無一倖免。

當天夜裡我處理完這批貨,在黑市裡把現金換成美刀方便帶走。

臨走前我又猶豫了,我想去找她。但我知道,東家很快就會查過來,我必須出去躲一陣,等風頭過去了再回來。

可我的思想再次與行動分離了,明明知道不可以,但我依舊鬼使神差的開車到了那家夜場,在舞池中找到了扭動著身體的她。

「跟我走。」

「一萬。」

「什麼?」

「銷售額到了經理才會放我提前離開。」

我直接掏出一沓錢丟給了她,也是一萬,只不過不是人民幣而是美刀。

她驚訝的看了看我,隨之轉化為一抹笑意。她抽出裡面十張交給了一位西裝革履的領班,剩餘的都收入了自己包里。

我在她的出租屋內過了一晚,有生以來第一次,我在沒有喝醉斷片的情況下進入了長時間的沉睡。

……

第二天,她為我做了頓飯,不知為何有種讓我懷念的味道。

傍晚時她跟我說要去上班,「你在這邊住多久都可以,不出台的話我會回來。帶夜宵給你?」

我沒有說話只將她帶到車後面,打開了後備箱,裡面是整整兩大包的紙鈔。

她驚訝的捂著嘴巴,「這裡有多少錢?」

「一千多萬刀,別去上班了,跟我離開這個城市。」

她笑著問我,「跟你走你分我多少?」

「全給你。」

她笑意更濃了,「等我回來收拾行李,我去跟經理結下這個月的獎金。」

可我卻沒有等到她,等來的是十幾個帶著武器的壯漢。一向警惕的我在她走後就轉移了車後備箱里的東西。我在遠處默默的看著那十幾個壯漢,他們進了出租屋裡一通打砸,最後還不泄憤似的砸了我的車,才離開。

雖然他們沒有發現我,但我知道,在這座城市我已經寸步難行。

我在外面守了一晚,也沒有見她回來。

我決定次日晚上去她的夜場外守著。我像個幽靈,潛藏在暗影中盯著酒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連續兩個晚上,我沒有看到她。可是在第三天晚上,我看到了初見時的那個男人。

他似乎有獨來獨往的習慣。

很輕易的我就接觸到了他,我跟他說我遇到了一點麻煩,需要他幫我找那個女人。

他同意了。

又過了一天,傍晚的時候他聯繫我,說人找到了。

我在一家商場見到了他和她,以及周邊圍過來的十多個人。

我一向謹慎行事,但唯獨在這件事情上我大意了。我們這樣的人,大意往往就意味著喪命。

「原來你就是買家背後,青紅的人?」我問他。

男子搖了搖頭,「你的東家和青紅的人現在發了瘋似的在找你,如今能保你的人只有我。」

「你要什麼?」

「你手裡的東西。」

「我怎麼保證,給了你我們可以安然離開?」

「不給我,你一樣走不了。」

「讓她走,我帶你去取。」

女人表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我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先走。

隨後我帶著他們到了出租房樓上的閣樓里,是我藏東西的地方。

「藏的真好,難怪我的手下沒有找到。不用這麼奇怪的望著我,一開始她就是我的女人。現在只要你死在這裡,無論是你的東家,還是青紅的人都查不出是我拿了這錢。」

我冷冷的看著他,「那她呢?」

「當然是滅口了。」

槍聲響起,我應聲倒地。但是我沒有死,隨之而來的是另外一伙人與他們之間的火拚。然後,我的東家找到了我。

東家居高臨下的看著半死狀態的我,「你跟了我多久了?」

「六年。」

「六年,就算是條狗也知道搖搖尾巴叫兩聲。」東家望了一眼那男人的屍體,「還好,你給了我一個不錯的借口向青紅的人交代。想要我救你嗎?」

我艱難的點了點頭,「想……」

「給我個理由。」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我怕死。」

「怕死是好事,人可以犯錯,但是就怕沒有自知之明。」隨後想起了一陣腳步聲,東家的手下綁著女人走了進來,「是要自己活,還是要她活?」

她眼神中滿是驚恐。

我深吸一口氣,連帶咳出了肺部的少量血液,「她……」

女人頹然坐倒在地上,啜泣不止。

東家嘴角上揚,伸出槍管指向我,那目光,冷冷幽幽……砰!

---時間回到現在---

「你走神了?」一陣清脆溫和的嗓音從我耳邊傳來,同時也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看一眼身邊的短髮女子,苦笑著點了點頭,「是啊……」

「在想……古老爺的事情?」

我接而苦笑,「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他怎麼還沒到?竟然讓我等這麼久,以前他就是個這麼沒時間觀念的人嗎?」

「是你著急了,也就剛過約定時間五分鐘而已。」

這裡是維綸港外環,某個幢樓的樓頂花園,也是我第一次和他見面的地方。準確來說,應該是他以為的第一次。

「你說的驚喜,到底是什麼?」

短髮女子笑著道,「我告訴你那就不算驚喜了。」

片刻后樓道口的門被打開,一個年輕男子出現在了那裡,他身後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短髮女孩。

「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年輕男子看向我的態度有點不耐煩,「反正我去不了合眾國了,牡丹懷孕了,沒有她我哪裡都不去。」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半天噎不出一句話。我轉過頭看向瑞萩,她笑著跟我點了點頭。原來這就是她對我說的驚喜……

我咳嗽了一下,以緩解此時的尷尬,隨後對他說道「給你一年時間,不過……你可別給我再整什麼幺蛾子了!你小子女人可不少!」

他直接起身離開了樓頂花園,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

待他們走後瑞萩終於笑出了聲,「不愧是親生的,連借口都和你當年的一模一樣。現在你能體會當時古老爺是什麼樣的心情了吧。」

我嘆了口氣仰頭望向天空,這一堆爛攤子該如何收場?

「話說,你真不打算告訴他嗎?」

「有時候,越是想要保護的東西就越該遠離。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的絢爛人生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我的絢爛人生
上一章下一章

後記: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