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從來生死皆有命,自古長生求不得

第十九回 從來生死皆有命,自古長生求不得

黃清問道:「候爺身上可有碎銀?」齊天掏出一把。黃清取了一碇,轉身拉住一位路人:「這位兄台,煩到衙門報個訊,就說此地發生命案,請速速派人前來。」將銀子塞進那人手裡:「這是酬金,事後另有重賞。」

那人看完熱鬧,正急著回家,莫名其妙的被人掣住,老大不耐,低頭一看手裡平白多出的銀子,頓時心花路放:「老爺放心,包在小人身上。」對方如此闊綽,既說還有重賞,自然數目不菲,生恐遲了一刻,便被剋扣一文,飛也似地去了。

齊天贊道:「還是黃叔高明。」傾城嗤之以鼻的道:「都說無利不起早,看你也是讀書人,這書可算白念了。」

齊天莞爾道:「在下讀書不少,比起姑娘的伶牙俐齒,那是多有不如。」傾城怒道:「你這是說姑娘尖酸刻薄?你這沒良心的,姑娘剛救了你,你就恩將仇報?」

齊天頭大如斗,既不能否認,又不便承認,只得岔開話題:「黃叔,凌大人的家屬,您打算如何處決?」黃清道:「依朝廷律令,凌見思大逆不道,最輕只怕也要牽連三族了。」

齊天道:「雖說國有國法,可一人犯事,舉族同罪,未免過於慘烈。」黃清嘆道:「候爺明仁,不入仕途,實乃社稷之失,然此弊端,實非黃清所能左右。」

齊天道:「黃叔既知是弊端,大丈夫行事,焉有知而錯之?」黃清道:「候爺心繫蒼生,革弊鼎新之圖,將來未始沒有機會。可眼下的局勢,侯爺也都清楚,相爺把持朝政,乾綱獨斷,黃清這點微薄的力量,簡直螳臂當車。」

齊天不甘的道:「難道就沒別的辦法?」黃清突然道:「候爺雖未參政,然而朝庭律法,另有明文規定:凡皇室成員,若遇地方政變,可酌情代理予以平亂。」

齊天會心道:「既讓小侯撞上,說不得只好越俎代庖一回了。」苦笑著道:「只希望他朝回京,這侯爵的身份,多少能起點作用。」

黃清望著凌見思的屍體,臉有憂色:「朝堂上雖無人能危及侯爺,可江湖之遠,卻讓人防不勝防。」齊天道:「有勞黃叔掛欠,小侄自會加倍小心。」

那邊鬥毆散場,這邊又鬧出人命,適先圍觀的群眾,雖然看熱鬧一個比一個興高采烈,一旦出了事,也一個比一個走的乾淨利索。就連門開四扇,客迎八方的酒樓,也都悄悄關了門,掛出「東家有喜」的歇業招牌來。

黃清環目四顧,但見長街靜寂,喟然道:「看熱鬧時人人爭先恐後,一旦牽涉其中,便都避之不及,大抵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不外如是!」

突然遠處一個聲音,朗聲說道:「所以我輩行俠仗義,方才顯得尤為可貴。奈何每每不容於朝庭!」齊天喜道:「韓爺也來了。」那人淡淡的道:「飽餐后輾轉反側,索性出來轉轉。」

說話聲中,一人從街角轉了出來,一襲白衣勝雪,正是韓風月。齊天知是人家聽到報訊,再看他衣衫不整,顯然著急趕來,不由心頭一暖。

一隊人馬隨後趕至,當先一人急匆匆的下馬過來,躬身行禮:「杭州府丞方正,見過欽差大人。」一張國字臉龐方方正正,端的是人如其名。

黃清拱手道:「府丞大人好久不見?」方正恭聲道:「自大人駕臨,下官敘職后,被便調往監牢頂替典獄,一直無暇拜覲,還請大人恕罪。」

黃清眉頭一皺:「你堂堂一個正六品,沒有吏部公文,豈能任人差遣?」方正嘆息道:「在杭州府內,凌大人隻手遮天,下官雖是朝廷命官,和一個沒品的衙役,說來並無多少區別。」

黃清揶揄道:「方大人長得人如其名,為人處世,怕是多有不實。」方正苦笑道:「前任主簿大人為人剛正,曾行檢舉之事,然而不出三日,便離奇身故,下官雖有心效仿,奈何上有高堂下有妻小,每每念之讓人決心難斷。」

齊天介面道:「方大人既不容於上官,自非同流合污之輩,單此一節,已是難得可貴。」黃清點了點頭,臉上神色稍豫。

方正恭聲道:「多謝公子美言。」他浸淫官場多年,雖沒隨波逐流,見事卻也極明。想齊天乳臭未乾,在欽差大人面前不僅說的上話,竟還頗有份量,來頭當自不小,要不以他府丞之尊,豈能向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年卑躬屈膝?

黃清道:「忘了給方大人引見,這是『永豐侯』齊天。」方正慌忙跪下,叩頭不迭:「下官方正,有請侯爺金安。」

齊天道:「方大人不必多禮。」他話說不必多禮,卻也不去攙扶,這倒不是他自持身份,只是對方既以官職敘禮,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別。

一名衙役近前報告道:「啟稟大人:現場檢點完畢,一人動彈不得,似被點了穴道,另一人中毒身亡,是……是……」

方正站起身來,見他牙關打戰,身子發抖,喝道:「究竟是甚?你身為官差,難道連個死人也怕?」那名衙役戰戰兢兢的道:「是……是知……知府大人。」

方正大吃一驚:「你說什麼?」那名衙役重複一遍。方正臉色慘白,結結巴巴的道:「這……這……」

齊天淡淡的道:「方大人不必驚慌,凌知府畏罪自殺,黃大人明察秋毫,自有公論。」方正心下稍安,既然候爺有話,那知府大人的死,想來不至過於牽連。

又有衙役過來報告,卻是在不遠處,發現三具屍首。黃清知道其中兩具,自是自己兩名護衛無疑,不由一陣黯然,吩咐賞了報訊那人二兩銀子,那人千恩萬謝的去了。

齊天道:「夜已更深,兩位大人暫先回府歇息,我和韓爺隨後就來。」黃清道:「那候爺小心。」也不問原由,當即打點人馬,檢點回府。

韓風月見傾城與齊天舉止親密,恭敬的道:「這位姑娘是?」傾城大大咧咧的道:「姑娘的名號,說來你也不知。」

韓風月心想:「你都不說,我又如何知道?」只是對方既然不說,男女有別,卻也不好多問。

齊天將適先的事,約略說了一遍。朝風月唏噓不已:「觀凌大人言行處事,似或圓滑老練,似或敬終慎始,孰料竟然包藏偌大禍心。」齊天點了點頭。

韓風月又道:「不過聽候爺講述服藥癥狀,似是傳說中的『白澤丹』,可謂因禍得福。」饒是他遵稟君子之道,抱誠守真,語氣之間,羨慕之中,也不禁夾雜了一分惋惜。

齊天道:「莫非便是傳說中能語人言、通萬物之情、曉萬物狀貌的神獸『白澤』?」

韓風月嘆息道:「前朝末年,有崑崙神獸『白澤』現世。此本聖人治世,天下大吉之兆。然而末帝輕信讒言,倒行逆施,竟爾捕而弒之,煉成七七四十九粒『白澤』丹,妄圖長生,結果惹得群豪窺覬,天下大亂,最終社稷易主。」

齊天問道:「難道『白澤丹』真能使人長生?」韓風月道:「古往今來,求長生而不得長生者,不知凡幾,求長生而得長生者,卻聞所未聞,可見長生一說,純屬縹緲。」

齊天惑然道:「既然如此,怎得使人冒天下之大不韙?」韓風月道:「『白澤丹』能否使人長生,固然待說,然而常人服之,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習武之人服之,洗筋代髓百毒不侵;醫家得之,起沉痾醫白骨。單此數節,便足以讓人捨生忘死。」

齊天好奇的道:「敢情韓爺也曾服過?」韓風月苦笑道:「韓某那有侯爺這般福氣。據史書記載,前朝皇帝煉製成丹,然本年老體衰百疾纏身,數日間不僅一掃病態,還遊歷江南夜夜笙歌。至於後者,候爺服之可不立竿見影?」

齊天朝傾城深深一揖:「原來姑娘所賜,竟是不世神葯,齊天何德何能,敢蒙如此厚愛?」

傾城揮了揮手,不耐的道:「怎的和個女人似的沒完沒了?」心想:「我要知道,你就有十條小命,毒發在姑娘面前,也由得你去見閻王。」她母親生前將「白澤丹」付予她時,只言日後若患藥石無醫之症,若遇生機奄然之險,服之自有靈驗,並未曉諭其它。

她自從母喪,被父逼嫁,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她相貌醜陋,本不討人歡喜,兼之性情刁蠻,處處不肯吃虧,更是惹人厭離,一路上的遭逢,吃盡了白眼。今晚適遇齊天,兩人萍水相逢,互不知根底,對方不僅見嫌不棄,更用性命相護。這一點人世的溫情,在她自覺遭人遺棄的心田,儼然行走在無邊暗夜裡,前方出現的一點燈火,讓人重拾了行進的信念,別說不知「白澤丹」之無價,即便是知曉,怕也在所不惜。

韓風月道:「候爺讓黃大人先回,莫非有事與韓某相商?」齊天囁嚅道:「說來只恐太過為難韓爺。」

韓風月道:「侯爺請講。」他既對齊天身份確認無疑,於失鏢的索回便即信心倍增,別說人家有事相求,就是沒事也要找事幫忙,畢竟人情賣的越多,到時便讓人越卻之不恭。

齊天道:「家祖母曾說當今天下安危,全系黃大人和彭帥之身,而今黃大人護衛遇刺,回京路遙,我又負命在身,還請韓爺相送一程。」

「侯爺言重了。」韓風月正色道:「兩位大人精忠報國,韓某雖然身在朝野,卻也好生敬重,能夠略盡綿薄,那是榮幸之至。」

齊天不期人家如此爽快,稍一轉念,明白其中的原由,當即投桃報李:「辛苦韓爺了。有關白大俠竊取鏢銀一事,在下自會修書家母,讓她老人家轉奏聖上。」

韓風月大喜道:「能蒙殿下說項,事必可期。」輕輕嘆了口氣:「非是韓某不識大體,實是那批失鏢,干係著『武林道』的興衰,以及數百罹難弟兄家屬的生活著落。」

齊天道:「韓爺體恤下士,仁義可嘉,何怪之有?不知劉總鏢頭的屍檢可有線索?」韓風月遲疑道:「其中頗有些古怪,侯爺要是信的過韓某,待我日後查清,自會如實告知。」

齊天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傾城插口道:「都聊完了?大夥一起去吃點東西。」韓風月識趣的道:「韓某突然想起還有點事,就不相陪了。」說完徑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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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畫之長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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