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由此成敗知命數,最是爭強起禍端

第十八回 由此成敗知命數,最是爭強起禍端

齊天又驚又喜,扶著那叫化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那叫化嘻嘻一笑:「只要有便宜可占,無論是與不是,姑娘向來不拒。」直巴巴地望著齊天:「說說你打算怎麼報答?」

齊天鄭重的道:「姑娘以後但有差遣,在下自當儘力而為。」那叫化順勢挽住他胳膊說道:「正好姑娘流落江湖,以後就跟著你吃香喝辣了。」

齊天啞口無言。那刺客手肘支地,掙扎著待要爬起。那叫化喊道:「喂,找著什麼值錢的?大夥見者有份,可不能私吞。」遞出竹棒,在他後背推了一推。那刺客悶哼一聲,復即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凌見思又驚又怒,他貪污受賄,連自己也不知造就多少冤假案子,這次欽差大人巡查至此,他唯恐東窗事發,不惜鋌而走險,雖然籌謀良久,奈何人家只是審查卷宗,平素並不離府,兩個護衛又都寸步不離,今晚眼看轉機在望,不料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來。

齊天毒性上涌,腦海一陣暈眩,一顆心劇烈地跳著,好似要破胸而出,強打精神道:「姑娘,他們還有同夥,你趕緊離開。」

那叫化拍著手掌道:「人多好啊,這才熱鬧……呃,你臉色發黑,這是中毒了?」齊天斥道:「你快走,我不用你管。」

那叫化愣住道:「你自己都性命不保,還來關心我?」突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齊天手足無措,不住的道歉:「對不住,不好意思,是我語氣太重,可此地實在兇險。」

那叫化拉過齊天衣袖,在臉上拭著眼淚,抽抽搭搭的道:「自打我娘親過世,就再沒人關心我了。」她訴起身世,忍不住掉下淚來,又蹭著對方衣袖擦了兩擦。

黃清大聲道:「姑娘,勞駕你找下解藥……」突然想到,候爺的身份對一個叫花子來說,未必行之有效,略過道:「晚了這世上一個關心你的人,只怕也都沒有了。」

凌見思冷笑道:「不用白費功夫,毒藥是我配的,解毒的方子,在我腦子裡裝著。」那叫化子哼聲道:「很了不得么?你說死就死?姑娘我就偏要他活。」說著懷裡摸出一粒藥丸,送到齊天嘴邊。

那藥丸拇指大小,本來雪白如玉,經她手抓,頓時印了幾道污痕。齊天不忍拂她好意,忍著噁心張嘴含住,那藥丸也不知什麼所煉,入嘴即化。別看藥丸看著如冰似雪,可從喉嚨流下,就似一道岩漿,又並不順流直下,有如平地的洪流,散入四肢百骸。

齊天體內那道依照祖母臨終所授,勤勤懇懇的修鍊、始終若有若無的真氣,有如驚蟄的蟲子,立即活躍起來,不停的蠶食壯大。然而即便是此消彼長,剩餘的熱能,仍將他炙烤得如獄似煉。至於體內那道毒素,看似猛烈,在那片洪爐中,不一刻即被焚成灰燼,隨著脈絡中的垢膩,一齊從全身的毛孔中逼出體外,發出陣陣異臭。

齊天只覺渾身通泰,似有使不完的力氣。他雖不識貨,也知珍貴無比,朝那叫化深深鞠了一躬。那叫化豎掌打住道:「得,我又救你一命,咱暫先記著,等姑娘想好以後,你再慢慢償還不遲。」

齊天明知不妥,可人家接連相救,恩德匪淺,卻也不好回絕。黃清突然道:「本官很是好奇,知府大人一路隨行,倒是怎麼設的埋伏?」

凌見思沉默不語。齊天道:「如果在下沒有猜錯,後門值守的衙役,和凌大人一問一斥,當該就是暗號,看來凌大人預謀已久。」

凌見思緘默不言,顯是默認了。齊天嘆息著道:「事已至此,知府大人還要執迷不悟么?」

凌見思獰笑道:「候爺以為本府這就輸了?」齊天不及回話,突然背後傳來一陣破風聲響,以他的耳力,按說萬難聽辯,然而服過白丹之後,不覺功力大增。

他知是有人偷襲,本來既已察敵機先,要躲開自非難事,只恐傷及那叫花,抱起對方就地一滾,說來也巧,那叫花挾著的竹棒高高翹起,戳在凌見思胳肢窩裡,小劍撒手掉在地上。

凌見思滿臉不可思議,只是事情既然敗露,除了奮力一博,已然別無退路,退到兩個偷襲者身旁,埋怨說道:「怎麼現在才來?」

其中一人應道:「點子有點扎手,多費了一些手腳。」另一人扶起地上那名刺客問道:「老三,你怎麼了?」剛一鬆手,那叫老三的刺客又軟了下去。

回話的刺客急忙攙住道:「老大,看樣子老三被人點了穴道。」在老三身上點打捏拿,只忙得滿頭大汗,仍然不得其法。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臉色漸趨凝重。

他兄弟仨人師從名師,見識甚是不凡,只因為非作歹,又屢教不改,才被逐出師門。武林中門戶森嚴,雖然不重禮法,對於個人的品行,卻都極為看重,是以方有正邪之分。一個人品行不端,固然遭人唾棄,若還被逐出門牆,那簡直成了過街的老鼠,誰若與之交往,不異同流合污。對平素以正道自居的白道中人,誰敢去冒那個大不韙?他兄弟仨人不容於世,索性干起打家劫舍的營生,被凌見思捕獲后,三人花費重金賄賂,免於刑責,索性淪為幫凶。

黃清悄聲向齊天道:「候爺,你和姑娘先走,待我殿後。」齊天道:「黃叔不諳武道,這不以卵擊石?」黃清道:「人家意在殺人滅口,而今殺了人,卻滅不了口,未必便會為難。」

「此事萬萬不行。」齊天搖了搖頭,意態堅決:「祖母大人臨終前再三囑咐,你與彭帥若有危困,讓我爹娘勿必儘力相助。」

黃清心中感動,眼裡不禁泛出淚花,慨然道:「侯爺一家三代,已經對黃清仁至義盡,黃清死雖甚憾,焉敢有怨?」

齊天道:「即便如此,今你有難,我若逃之夭夭,別說祖母在天之靈無以為告,就是我爹娘知曉,料也不能輕饒。」

黃清急道:「江山萬里,不乏才幹之士,死了一個黃清,還有千千萬個黃清為民作主。你家一脈單傳,聖上亦都無後,黃某若是累及候爺於此,亦非不忠不義?」

齊天微微一笑道:「人各有命,各安天數而已,與黃大人何干?」街邊微弱的燈光,映照在他稚嫩的臉上,笑容甚是暗淡。

黃某俯身拾起凌見思掉在地上的小劍,橫在頸上,厲聲說道:「候爺若不聽勸,那黃某隻有先行一步了。」

那叫花搖頭嘆道:「真受不了你們兩個大男人趕死投生的,這不還有姑娘在此。」齊天詫然道:「姑娘你?」

那叫化挺起胸脯,拍了兩拍:「沒錯,姑娘我就是專行打抱不平,萬人景仰的女俠,江湖人稱『濟世慈航』傾城。」她怕對方聽不明白,繼而解釋:「就是傾國傾城的傾城。」

那叫老二的刺客忍俊難禁,指著那叫化哈哈大笑:「就你那副尊容,還傾國傾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齊天側過頭去,望了那叫花一眼,只見一張天花臉坑坑窪窪,他雖非以貌取人之輩,也不忍直視。那叫化嗔道:「你也嫌我長的難看?」

齊天連忙否認:「不……不,姑娘……」待要措詞誇獎,奈何對方的容貌,委難自欺欺人,只得道:「姑娘心地善良,已經勝過世間女子無數倍。」

那叫化跳將起來罵道:「你這沒良心的,姑娘剛救了你,便反過來嘲弄我。」那老二淫笑道:「長的雖然倒人胃口,不過熄滅了燈,老子兩眼一摸黑,還是可以湊合一下。」

傾城大怒道:「就你娘的嘴欠。」掄起手中的竹棒,往他嘴上抽去。那老二見她出手平平無奇,漫不經心的伸手出抓,不料竟然慢了半拍。他心中一驚,待要偏頭,棒頭結實地抽在臉頰,腦中金星亂冒,「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水,夾雜著十多顆牙。

那老二臉上的痛固不待言,心中的痛簡直有如刀剜,他偏愛甜食,近十年間遭遇蟲蛀,一口牙壞了十之三四,這一下雪上加霜,損失慘重,只怕以後連嚼食都成問題。

那老二破口大罵:「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的先人板板。」然而牙齒稀疏,說話漏風,連自己聽來都含糊不清,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聲,手中的雁翎刀,沒頭沒腦向那叫花砍去。

傾城抱頭鼠竄,一面碎碎的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人太沒素質了。」全然忘了自己又是動口又是動手。別看她嘴裡說話,腳底可沒半分耽擱,左奔右突,那老二連砍了七八刀,連她一片衣角也沒沾到。

那老大喊道:「老二,小心有詐。」可人家盛怒之下,那裡聽的進去,在後面窮追不捨。傾城東鑽西竄,眨眼間沒入人叢。

過了一會,傾城折轉回來,反手撐著腰肢,氣喘吁吁的道:「幸好姑娘跑的快,要不差點就被追上了。」那老大望眼欲穿,也不見老二回來,心頭一沉,喝問道:「老二呢?」

傾城拍了拍額頭道:「不好意思,差點忘了轉告你,你家老二剛才奔跑的急,不小心跌了一跤,栽在自己刀上。」她頓了一頓,微微嘆了口氣,感慨不已:「想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奄奄一息的讓我給你捎句話,說那個天網恢恢什麼不漏,這會功夫只怕已到閻王爺哪裡報道了。」

那老大默然半響,突然撒手,那老三複又栽倒在地,他抱了抱拳:「有勞姑娘帶話,感激不盡,鄭某自當銘記於心,這就告辭了。」徑不向凌見思與地上的老三瞧上一眼,縱入人群中消失而去。

傾城搖頭晃腦的道:「聽得進臨終之言,倒還孺子可教。」黃清盯著凌見思道:「凌大人是繼續困獸之鬥?還是負手認罪?」

凌見思臉色慘白,喃喃的道:「本府堂上之尊,豈能淪為階下之囚。」黃清厲聲道:「爾已窮途末路,還要負隅頑抗?」凌見思慘笑道:「欽差大人恁也小瞧凌某,大丈夫謀事,賭得起便輸得起。」

黃清臉色大變,急聲道:「候爺,快制住他。」雖說當眾差遣候爺頗失分寸,可事態緊急,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也只得先行從權。

凌見思仰天狂笑:「我命由我,誰奈我何?」嘴角滲出一絲黑血,身子緩緩軟倒在地。齊天奔上前去,查看了一遍,頹然搖了搖頭:「已經吞毒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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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畫之長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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