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怨瞳開眼

安靜的就像是一個人，被拋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茫茫大海之中。

他默然的走到八仙桌的旁邊坐下，單手托著下巴頦，無可不可的看著無物。像極了一個課堂上，看著玻璃窗發獃的小學生。

他靜靜的，像一艘小小的漁家柳葉蓬船，停在水波如境的江面上。

他就這樣沉思了好久好久。好像把前世今生都想了一個遍，他都沒有得到一個他想要的結果。他沒再去拿他的手機，把眼睛鎖在手機屏里去做手機奴。這會兒的他，根本就沒有去想過用手機去打發他那無聊透頂的時間。這會兒的他，就是一個跌進鏡花水月里的沉淪者。

可這個沉淪者，他猛然的想起了秦雨陽，那個今天在店裡和他吵上一架的八婆。他那茫然無措的雙眼動了一下，隨即變的怨怒起來，像是突然間，遭遇了萬千雷擊，引發了他胸中的熊熊大火。他不怨這世事不公人心不古，也不怨天下太平歌舞昇平，更不怨歲月如梭時光如電，他只怨自己情難枕夢難眠，七情六慾不華田。

他欲哭無淚，欲喊無聲。他就像一隻涅槃重生中的火鳳凰一樣，靜靜地盯著七彩琉璃，只是，他用的是一雙怨怒的雙眼。

他這雙怨怒的雙眼，卻在他靜靜的盯著七彩琉璃的時候，盯住了空無一物的客廳里的牆角。在槅門與窗帘之間，隱藏著一個露頭的木色原漿物件吸引了他。他知道，這是一把木刀。

這把木刀是他那些年做漫奴的時候，在網上購買的。它跟了他好多年了，他沒有捨得丟棄掉它。這是因為他是一個漫奴的原因吧，但他這個漫奴是有愛國情操的。雖然藝術是沒有國界的，但漫奴是有國別的。

他起身走過去，來到槅門牆角旁邊，掀開窗帘布，伸出右手，握住了這把木刀的刀柄，把它擎在手裡。他用它砍了一下冰冷的空氣，空氣中發出「呼——」的聲音。這一刀，在唐森看來，猶如夜空中的一道閃電伴著雷鳴，「咔嚓」一聲撕裂了靜靜鋪展開的漆黑夜幕。

他走進客廳中間，「呼呼」地舞了起來。他沒有學過武功，他也沒有當過兵。他只是渾身上下的使勁揮舞著手中的那把木色原漿的木刀。他用力的砍，用力的劈，用力的削，用力的撩，用力的划，用力的捅，用力的刺，用力的甩。有時他一隻手，有時他兩隻手，有時他帶著整個胳膊膀子身子，一齊怒吼。

他一會兒像是在寫個「木」字，一會兒又像是畫著五角星圖案，一會兒又像是「川川」不息，「三三」不止。只讓那冷性絕情的冰冷空氣，「嗚呼」不已，悲情四起。

在唐森忘我的狂舞弄春秋瘋騷霸戰國的同時，他身上有石化過的碎片「咔咔咔」的發著異響，「嘩嘩嘩」地往地上掉。像極了他和秦雨陽握手的那個瞬間。只是，那一瞬間，也就是讓他像個兵馬俑一樣，渾身上下產生裂紋。而這一刻的唐森，卻把身上的那一層「兵馬俑」，給徹底撕碎扯爛掉脫落了下來。

此刻的他，瞪著一雙怨怒的雙眼，也「呼呼」的喘著氣，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上消失。他只覺得渾身上下撕裂般的疼痛，像比洗澡搓背時，還要嚴重一千倍一萬倍不止一樣的扒拉下了一層皮，卻意外的感覺超級清爽與舒適。他感覺到自己，不再像以前那般，整個身子骨都像生鏽了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他感覺自個兒的身子熱乎起來，微微的出著些些微的細汗，手腳都疼痛的有點僵住了。他停下來，用剛剛欺凌過空氣的木刀，支著木地板撐著自己歇會兒。

他深呼吸了兩口氣，卻是一陣眩暈，眼前一黑，連光感都感覺不到了。等他再次睜開他那不曾消逝的怨怒的雙眼時，他發現他來到了「天圓地方」那個世外桃源。它還是那樣的天藍藍，草青青，花開肆意，牧馬放情。

他還來不及安心愜意，就發現一個人，踏著草尖，在他的臉面前，閑庭散步般，背著手，走著。真有點，「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感覺。

當唐森帶著木刀，出現在『天圓地方』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他。他笑著轉過身來，臉上有點訝然的看著唐森。唐森卻繼續睜著那雙怨怒的雙眼，支著手中的木刀，喘著氣，盯著臉面前突然出現的這個男人，卻感覺著這個人竟然如此的有點眼熟。他卻一時半份兒的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只見臉面前這個男人他：

目如十五月，

齒若蓬萊雪。

墨眉星指，發白托地。

丹唇俊鼻，浩氣凌雲。

藍花綴白衣，白衣舞寬袖。

寬袖揮雲起，雲起散太虛。

太虛遣逍遙，逍遙逗飛昵。

昨夜星辰，昨夜雨，一任黃粱馬不蹄。

「怨瞳開眼，」眼前這個男人笑道，「哈哈哈哈哈，我本以為你只想做個平凡人，簡簡單單平平安安。沒想到你也會有所怨，有所恨，有所愛。哈哈哈，『脈星』果然不是一般人。」

唐森看眼前人先開了口，並沒有惡意，並且說話的方式也像熟人一般，他也覺得有點眼熟，便放鬆了警惕。他聽眼前這個男人說「怨瞳開眼」，說「脈星」，他茫然而不知所謂。

「請問，」唐森帶著疑惑開了口，「你說的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像聽不懂你說的話。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天圓地方』？」

「哦？」白髮男人哦了一聲，哈哈笑道，「看樣子你是『自封』未開，有所知，有所不知啊。這『天圓地方』，你來的了，我也來的了。別人卻是想進來都進不來的。」

「嗯？」唐森嗯了一聲，疑問很重。

「嗯哼，那先說這『怨瞳開眼』吧。」白髮男人好似輕佻的嗯哼一聲說道，「你現在的眼睛狀態，是因為你開了『怨瞳』。你現在的眼可不是你一直使用的『正常眼』。你的眼珠子它不是黑的，也不是淡黃的，它是紅的。總的一句話也就是說，你的眼神不對。在一般人面前，還是不要出現的好。一旦出現，在你的世界里，會把你當怪物的。」

我去，唐森一下子就明白了。這眼就是一個感情眼吧，帶著情緒的。生活中怎麼可能隨時隨地的帶著有情緒的眼睛做事情呢。生氣也好，發火也好，愁也好，恨也好，總之，是不能在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否則，不是怪物，也是神經病。

「這『怨瞳』帶著『戾氣』，過於殘暴，不宜多用。但是，這『怨瞳』帶著的『霸氣』倒是可以善用的。」白髮男子說道，「『怨瞳』為'器'，怎麼用那是人的問題。」

「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明白了。」唐森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說道，「但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這是『怨瞳』的？」

「哈哈哈，」白髮男子笑了起來，說道，「因為這本來就是你我之物，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我又沒有像你一樣，被『九龍嘯吟』。『九龍嘯吟』封的是你的實體，吞的是你的『底氣』，又不影響我呆的這個『天圓地方』。我又不失憶，當然什麼都知道。只是，這二十八年來，你只是無意中進來一次，我還是比較納罕的。你這次進來，好像就不是偶然了吧？」

「我好像是只進來過一次，」唐森想了想，說道，「不過，我進來幹什麼？我也不知道怎麼進來。」

「『脈星』出世，三十而殞。你是『脈星』，我是『星脈』，你我本就相通，相輔相成，你怎麼會進不來呢？只是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進來吧。也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我，在這『天圓地方』里。二十八年，在我不過彈指一揮間，在你卻是漫漫長夜的一大半。夢都快醒了，你才進來，你是有什麼打算，還是覺得為時已晚？」白衣男子平平淡淡的說道，「至於你進來幹什麼？那要看你自己。睡覺也好，修鍊也好，像我一樣散步也好，一切也都是憑你自己而定，沒有人能阻止的了你。在這『天圓地方』里，你就是『神』的存在。

哦，你想不想在你的世界里也像『神』一樣的存在？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雖然你的壽命只剩下了短短兩年時間，但以你能開『怨瞳』來看，也足以在短短的兩年時間裡破『九龍嘯吟』解開『自封』，為你再續陽元。

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和白衣男子談了一會兒話，唐森慢慢的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只是這「怨瞳」並沒有消失。它原本像是沸騰的猩紅血液，而現在像是兩塊溫潤的暖玉，顯示著正常眼的功能。

他聽不懂白衣男子在說什麼，他也沒有划什麼重點。他聽白衣男子的意思，就是他三十歲也就要完蛋了。他一個正常人，在這個世界里，少說也要活他個六七十年吧？怎麼可能說完蛋就完蛋呢。難道會在三十歲的時候，出現意想不到的事故，或是什麼神奇消失？

我去，唐森覺得一點真實感都沒有，這就被宣告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