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圓地方

尬舞了。

我嘞個去哦，這算什麼事兒。唐森自個兒都快憋出內傷了。他竟然記錯了她的名字。真心的，大寫的尷尬。

無語。

唐森自個兒給自個兒默哀了幾分鐘。

敢情是他第一次見到黃俊雅的時候，太過於激動。把邵紅琳呵呵笑著介紹的名字給記錯了。她說的是「黃俊雅」，而大耳朵唐森卻錯聽了成「龐金雅」，一錯就錯成了這麼久。

他覺得，他就是個笑話。一個可以把別人笑掉大牙，把自己笑成內傷的笑話。這事憋在肚子里，絕對不能和韓施凌說。不然，這事絕對絕對會成為韓施凌這輩子取笑他的一個「話把子」。

後來吧，唐森叫黃俊雅的時候，黃俊雅還挺不自在的。她認認真真的和唐森對了一會兒眼兒，真的挺認真。唐森覺得，追黃俊雅追了這麼久，這次終於看到了鼓。但是，離敲鼓還遠著離呢。

高四臨近結束的時候，唐森在學校附近的街道路口，碰到了上學路上的邵紅琳。她現在已經出落的如花是玉了，不過呢，還沒有到那種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地步。只不過，在青春年少的加持下，裙裾飛揚，倒是有一種特有的清純靚麗，惹人艷羨。

邵紅琳調侃唐森，要唐森加油。說，黃俊雅很好追的。

唐森訕笑著說，他哪追黃俊雅了，叫邵紅琳不要瞎說。

邵紅琳呵呵笑著，說，認識的人誰不知道唐森在追黃俊雅。黃俊雅長得漂亮不說，人還特別的溫柔嫻淑，端莊大方，又是在二八之下豆蔻年華，要不是她為人處事格外謹慎低調，早就成了校花了。

說唐森很有眼光。

唐森邪魅一笑，沒有作答。聽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呵呵笑著誇他有眼光，他很不好意思的把眼眸，從邵紅琳的美目上，移到她的小嘴唇上。

邵紅琳見唐森沒有說話，想來是唐森他默認了。她呵呵一笑，似也能傾國傾城似的，說，加油吧。追到黃俊雅，唐森就可以享清福了。安安穩穩的做個倒插門，從此生活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算唐森有福氣。

我嘞個去哦，這什麼情況？什麼享清福，什麼倒插門，什麼福氣？

唐森眉眼皺了一下，尬笑著問邵紅琳，說，追黃俊雅，做倒插門幹什麼？

邵紅琳美目轉了轉，很是驚訝的對唐森說道：「這你都不知道？你追得也有點太淺了吧。黃俊雅是獨生子女你不知道？

她爸爸可有錢了。在市裡不僅有房地產公司，還有工廠，超市，酒吧KTV呢。這是我知道的，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有多少產業呢。

她爸可是老總。總裁你知道嗎？她生下來就註定是個小富婆了，你說你追到她，不做上門女婿，做什麼？你還會比她家有錢？」

唐森聽到邵紅琳說的這些話之後，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咔嚓」一聲，來自第六感的什麼東西斷了，防不勝防的。

他的心口一緊，好像被長矛戳了一下，隨即一個痙攣傳遍全身，眼睛猛地閉了一下。他在這一瞬間，感覺到自己進入了一個新世界，猶如一個牧野荒原。

唐森他自個兒能意識到，這個牧野荒原是他的內世界，一個「天圓地方」的所在。它是天高地厚，一望無垠，再望無際的空間場所。猶如一個世外桃源，但卻不是那種雞鳴狗吠的山村田園可比。這裡沒有人，也沒有那些家養的牲畜。

天圓地方，是一個鮮風徐徐，春暖花開，綠草茵茵，碧水湯湯，安然恬靜之所。

他通過意識，可以看到一隻野獸正在「咔嚓咔嚓」的啃食著一個什麼東西。他細看那野獸吃的東西，猛然意識到什麼。他也瞬間的就明白了咋回事。

這個野獸狀如成年野豬般大小，有獠牙，尾巴有三五米長，尾端狀如剛出土不久的空心竹。這個野獸叫食慾獸，是動物，也是植物。因此，他還有一個名字叫生欲樹。生欲樹結黑紅色的慾望果，像李子，但比李子通透，沒有核。

食慾獸正在吃的是「熾戀果」，一個西瓜那麼大的桃子狀的果子。那熾戀果晶瑩剔透，粉里透紅，還在那「嘭嘭嘭」地跳著。這明顯就是唐森剛剛斷掉的愛戀，所化成的果子，熾戀果。

唐森不忍直視，在意識中，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邵紅琳呵呵笑著問他道：「唐森，你想什麼呢？做上門女婿有這麼不好意思的嗎？」

唐森聽到邵紅琳的話，緩緩地張開眼睛，笑了笑，道：「哪有哪有。剛剛只是走神了。可沒有想什麼上門女婿的事兒。這都是哪跟哪啊，沒有的事兒。」

從那以後，唐森再也沒有去三中去見黃俊雅。他就像是一個吹的鼓鼓漲漲的大氣球，沒收緊口，泄氣了。

一個農村出來的年輕人，沒有資格去追求大城市裡的白富美么？

田埂邊上的癩蛤蟆，吃不到天上的白天鵝嗎？是吃不到，還是從來都沒有去想，還是想了，怕？

癩蛤蟆是怎麼吃到飛蛾的，不就是舌頭長嗎？如果癩蛤蟆足夠大，舌頭是不是也足夠長，那天邊雲流之際的鯤鵬火烈鳥，是不是也可以吞進肚子里？只要胃口足夠大，不是嗎？

只不過，這些唐森連想都沒想，骨子裡的貧賤，就已經怯了。它連唐森的招呼都沒有打，就直接「咔嚓」了。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又在他這個農村出來的年輕人的骨子裡築巢，根深蒂固。

窮，不是命，是性。性命這個東西，唐森他沒有好好的去理解。他一個小年輕，順著時代的潮流，連個弄潮兒都不敢，隨波逐流慣了。

後來，唐森經過不斷的思想鬥爭，掙扎著決定要徒手一搏。他想過，農村出來的怎麼了？追著天邊的天鵝跑，就算他不會飛，但早晚有一天，他也可以跨越天際。

正好，高四考的也不怎麼理想，家人叫他從醫。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他鼓起勇氣，給黃俊雅打個電話。電話是他從邵紅琳那裡要來的。他只想聽一聽她的聲音，能聽到她的聲音，或許就可以治癒他的心靈。

電話接通的時候，是一個聽起來顯富態的中年婦女的聲音。她說：「喂，你找誰？」

唐森訕笑著說道：「我找黃俊雅。」

「黃俊雅？」中年婦女遲疑道，「你打錯了。這裡沒有黃俊雅。」

唐森疑惑地嘆了口氣，說道：「哦，不好意思，打錯了。」

打錯電話的唐森，決定不去老老實實的做個乾巴巴的醫生。即便是世代從醫，他也不管了。他要去外面闖一闖。至於去哪，當然是去S大都市了。第一，韓施凌在那裡；第二，大都市才容得下他這個剛出土的野泥鰍，指不定哪天翻起大浪呢？

他掛掉電話，輕輕的說了句：「再見了，黃俊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