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質

人質

()「為什麼還不走?」伊迪絲站在背後問她,胥華玦靠在欄桿上,夜裏海風很大,她的長發被吹得飛揚紛亂。

有着艷麗發色的女人走過去跟她站在一起,背靠欄桿懶懶仰起頭:「出了這種事你不是應該第一時間回去胥家坐鎮?」

身邊的人在濃黑的夜色里閉上眼,不知道是不是伊迪絲的錯覺,她覺得她感覺到了身邊女人的疲憊和脆弱。

「不想走。」胥華玦如此簡單的作答,把家裏那邊託付給了父親,她固執的留下來,就好像在找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沒有找到,卻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

「反正她背叛了你,你還對她抱有什麼期望?」伊迪絲嘲弄的說:「我記得胥家是容不下背叛的,尤其是你。你從來不輕易放過背叛者。你要找到她,讓她付出代價嗎?」

代價?一時間胥華玦竟然茫然不知,就算找到了她,能讓她付出什麼代價?

那個孩子一無所有,孑然一身,還能被剝奪什麼呢?她連自己的自由,尊嚴,生命,未來都可以全部拿出來給人,她還有什麼是屬於自己的?

難道只能殺了她?

可是這對她,絕對不是懲罰。

「我不會放過她。」她說,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所謂的『不會放過』,到底是怎麼個不會放過。

伊迪絲看了她一眼,自己下了甲板。

凌晨的時候家裏送來消息,又有設施被搗毀,襲擊者留下的屍體找不出什麼線索,但是胥堯飛發現一件事,近期被襲擊的這些地方都有一個共同點——那是與光明會的核心家族羅曼諾夫擬定過協議的項目,而且至少都是十年以前的。

胥華玦突然明悟,雲悕看的資料大多都有點舊了,這是在告訴她,她現在在羅曼諾夫家族的人手裏嗎?

她的老對頭,從少年時代起就一直對她糾纏不清的變態女人,那個光明會最年輕的長老潔西卡,正是羅曼諾夫家族的族長。

什麼時候……竟然不聲不響的把手伸到了地中海來?

「阿甲,幫我聯絡華瓔。」她揉着眉心倒進沙發里,如果是羅曼諾夫家族,那麼最好的脅迫無疑是從商業上,從十年前開始羅曼諾夫家的經濟行業就開始漸漸走下坡路,因為那個變態女人是個戰爭狂,窮兵黷武,一意孤行,羅曼諾夫家裏那些掌握經濟大權的元老因為反對她幾乎被她殺了個乾淨。

她的策略和一直堅持均衡發展以求穩健的胥家是完全不一樣的,對於胥家來說其實亞洲的地盤就已經很夠了,再加上東南亞,中東,西亞局部和非洲的地盤,作為一個單獨的家族,獨享和光明會十三個家族幾乎是對半平分的世界,能夠做到這個地步的家族勢力可以說是前無古人。

又何況剩下的周邊勢力一直都與胥家保持着友好往來,可以說,並非是光明會一直在找胥家的麻煩,而是胥家正是對光明會所處的歐洲,美洲世界的一個潛在威脅,如果不團結一致針對胥家,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古老的家族就會被一一分化吞併了。

而胥家的地盤擴張是一個相當漫長而緩慢的過程,也許只是這個家族的人天生的侵略性使然,但是這種情況無疑極大的刺激到了歐美的老牌黑道家族,由此,誕生了羅曼諾夫家的潔西卡。

若論武力值,全球都沒有任何一個單獨的家族可以與胥家抗衡,而結盟中最令人不放心的也是這一部分,所以當初二十三歲的潔西卡上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力發展家族戰鬥力,更新軍備設施,組建私兵。

羅曼諾夫家族輝煌的歷史和至今為止都仍顯龐大的身家註定不可能與胥家結盟,那麼唯一的道路就只剩下——對抗一途。

偏偏那個潔西卡是個瘋子!胥華玦真的這麼覺得,有時候她寧願對手聰明絕頂,也不要和一個智商平平但是瘋狂滿點的女人作對。

如果對手夠聰明也就是夠理智,那麼就不會做出任性的事,那麼她做的一切都是可以計算的,偏偏潔西卡是個瘋子,她只在乎自己高不高興,從來不去算最合算的交戰方式,總是做一些別人無法預計的事情,而且偏執到胥華玦平生僅見的地步。

對付這種人只有硬抗,她很懷疑就算羅曼諾夫後院起火那女人都會不管不顧的先奪她項上人頭?

可是為什麼這事潔西卡會插一腳?以她那種直來直去的性格,應該會覺得地中海會戰根本不關她的事?

胥華玦蹙眉思索間,兩個名字閃過去——麗貝卡·惠特尼,葉蓮娜·馬卡洛夫。

是了,惠特尼家與羅曼諾夫同屬光明會,這次被胥家圍剿向同伴求援也是理所當然,而之所以找上羅曼諾夫……當然是新近才倒戈過去的馬卡洛夫家的兒媳葉蓮娜拿的主意了!

葉蓮娜是很了解她的,所以潔西卡會抓雲悕也是葉蓮娜提議的?

幾天後,胥華玦做出的動作終於得到回應,潔西卡承認人在她手裏,也同意了會面。

地點就在赫城,當天胥華玦只帶了阿甲和寅卯三人去赴約,出乎她意料的是,潔西卡並沒有像那些貴族們一樣假惺惺的選個舒適優雅的環境坐下來慢慢談,就在廢墟之上,毫不遮掩的站滿了羅曼諾夫家的人。

個個全副武裝,持槍警戒,不懷好意的看着胥華玦四人在遠處下車慢慢走過來。

胥華玦走到近處沖着上面喊了一聲:「潔西卡小姐,我來了,不來接我嗎?」

兩隊人走過來要搜身,老虎和兔子迅速閃身出來擋在前面:「小崽子,活得不耐煩了!」

「潔西卡,就算你不講禮數,也不要太過分了。你要搜我?這是對胥家的挑釁嗎?」胥華玦站在中間,悠然自得的玩弄着手裏的煙桿,慢騰騰的說。敢搜胥家大小姐的身,這簡直就是對胥家的侮辱!

上面出現一個窈窕倩影,揮手阻止了手下人的行動,逆着光胥華玦只看到她夾着一支煙,青煙裊裊,看不清表情。

「好久不見了,胥大小姐,有沒有想我?」

胥華玦嗤笑一聲:「有啊,好想你呢,不請我上去坐坐?」

上面的人踩着鬆動的石塊,三兩下落在胥華玦面前,一張白種人稜角分明的臉,帶着滿滿的侵略的氣息,高挺的鼻尖與胥華玦不足半寸,幾乎就要碰上。

她的吐息和香水味都清晰的傳進胥華玦鼻子裏,她努力剋制自己不皺眉——你很難喜歡一個你討厭的人的味道的。

「你還是老樣子啊,只帶着這麼幾個人就敢來。」潔西卡的目光停留在胥華玦臉上,那種高溫讓胥華玦非常難受,好像有岩漿在臉上流淌一樣,生生要把她的臉都燙出幾個洞來。

「我來見見老朋友,需要帶多少人?」強忍着不爽,她還是微笑說道。

「哈……老朋友!對,是老朋友了……」潔西卡說着,突然正色:「你是來找你的小寵物的?本來我還不信,有什麼小寵物能讓胥家大小姐放下正事,孤身犯險來救?不過……好像我的情報系統是落後了些。」

你才知道嗎?胥華玦真想這麼譏諷一句,面上也懶得再裝笑,正色說:「人呢?」

「你要,我就給么?」潔西卡挑眉似乎在嘲笑胥華玦天真,卻仍然拍拍手,讓人帶雲悕過來。

從那已成廢墟的建築之中走出來,在周圍環繞的眾多高大男人中間顯得異常嬌小柔弱的女孩,雙手被銬在一起,從破碎的袖子中露出來白皙的手臂上滿是已經乾涸凝固的血污。藍灰色的迷彩作戰服破破爛爛,像是為了特地顯示出她到底有多狼狽,連細長的脖子,玲瓏鎖骨,以及,一道從左邊頸側掩入胸口衣服以下的傷口都暴露在空氣中,更枉論她長短不一的褲腿,作戰靴里露出來的小腿上纏着血跡斑斑的繃帶。

從行走的姿勢可以很容易的判斷出她的右腿小腿骨上至少有一個骨裂或者開放性骨折的傷口,但是周圍押送她的男人們絲毫沒有留情的催促,而最讓胥華玦深覺刺眼的,是在脖子上,閃亮的金屬項圈。

好似是從闊別已久的記憶或是傳說中走來,女孩步伐輕盈,長發凌亂卻絲毫不減風采,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在這樣的環境中,她竟然從看到胥華玦開始,就揚起了嘴角。

如同點亮了黑夜中的那盞燈,輝映着她的臉,狼狽都被掩藏進黑暗的影子裏,她所讓世人看到的,只有那角驕傲的揚起的下巴,和唇邊雲淡風輕的風華。

在彼端站定,深潭般的眼睛換成高遠的夜空,她沖胥華玦甜甜一笑,滿目星辰繚繞。

那一瞬間,滿滿的訊息通過那一眼被傳遞過來,胥華玦此生都沒看過能傳達這麼多東西的眼神,只是一眼,卻把欣喜,寬慰,釋然,擔憂,自豪,信任都傳達到心底。

還有……那些多出來的,明明是不必要的,卻又讓胥華玦不自覺就想要微笑的……繾綣的思念。

那一刻,胥華玦幾乎想要狠狠的嘲笑自己——你這個白痴,會這樣對你笑的人,怎麼會背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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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你是從(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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