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妥協

被裹挾著逃跑的林飛宇眼淚橫流，渾身顫抖的不停問道：「丁長老會出事嗎？丁長老能活下來嗎？」

任何一名先天對宗門來說都是一筆寶貴財富，不敢有半點閃失，鄭綸寬慰道：「少主且寬心，丁長老身法遠勝老夫，所以才留在那裏斷後，並且還有那麼多下屬牽制，以他的本事只是逃跑想是不難，待我將少主在神都內安置后，再去支援。」

「可，可那個人是……」想到了江湖傳聞，一向無法無天的林飛宇也不由得心驚膽顫。

「少主莫非忘了，他的排名還不如莊主，待少主安全稟明山莊，莊主自會替少主出頭。」鄭長老雖不停安慰，但心中仍是一陣后怕，怎麼會遇到那樣一個煞星。

「對，是的，你說的沒錯。只是沒能斬草除根，我山莊聲譽定會受損，也不知會被父親怎樣責罰。」已然回過神來的林飛宇心思開始轉向別處。

尹無心重傷李雲天之後心中泛起異樣情緒，這倔強的孩子身上頗有幾分小妹的影子，並且這是自己唯一存世的血親，為何還要下如此重手，在為李雲天解除折磨后揮手間將其同門就地埋葬，兩座新墳三具亡魂，眨眼間又以周圍樹木削好兩塊墓碑立於墳前，回頭問道：「姓名。」

剛從疼痛中緩過來的李雲天連忙上前，以手刨地大聲哭喊道：「你幹什麼，放他們出來，我要帶他們回宗門！」

「你還有臉回去嗎？」

「什，什麼？」如喪考妣的李雲天頹然坐在地上：「是的，我沒臉回去了，都是我牽連了他們，但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回去，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報仇？」尹無心滿臉不屑：「你師父是誰？」

「天劍宗宗主薛濤。」提到自家師父，李雲天終於有了些許底氣。

「紅塵劍薛濤？也是一個廢物。」

「你！不許你說我師父。」李雲天見他辱罵自己父親已是難以忍受，此時又侮辱極為敬重的師尊，不由得氣急敗壞道。

「怎麼，忘了我剛剛教的，又想嘗一次嗎？」尹無心面色玩味，只是白玉面具遮擋李雲天看不出其表情。

「人活一世，總有些要堅持的東西，若只是為了活命，那與禽獸何異！」李雲天面色無懼，站起身直面尹無心道。

「跟你父親一樣，遲早要吃大虧。」尹無心冷哼一聲不滿道，隨後點評起薛濤來：「為情所困，劍心蒙塵，曾經先天榜前五十的天劍宗之主，也不知現在還有巔峰時幾分實力，我說他是個廢物有什麼問題嗎？」尹無心說話間一股劍意在兩塊墓碑右下角緩緩刻下尹無心三字。

李雲天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無奈上前以自身鮮血慢慢寫下亡者名姓，，寫到一半時，數年前的記憶終於重現，回頭大驚道：「我想起來了，你是無生殺劍！」

「現在才反應過來，不知是你對這個江湖一無所知還是我還不夠出名。」渾身血煞之氣籠罩的尹無心竟然破天荒的說了個冷笑話。

「我聽過你的故事，你，你是個殺人狂魔，劍出無生，但是，你剛才並未殺掉林飛宇和那個先天高手。」此時的李雲天並未感到恐懼，只有滿心的興奮。

「我並未拔劍。」尹無心淡淡一語。李雲天這才發現，自己這名舅舅斬殺敵人實在太過迅速，根本未注意到他長劍是否出鞘。將墓碑刻完后，李雲天不解道：「你為何要在角落寫上自己名字？」

「這樣，等會來收屍的人就不敢破墳泄憤了。」

一日之內經歷了太多事情的李雲天只感覺腦袋不夠用，將思緒好好整理了一下之後才問道：「你在江湖上排名多少，僅靠一個名字就能震住他們？」

「排名十六，我鎮不住的人也不會和你們這些小人物為難。」說起十六的排名，尹無心沒有絲毫驕傲之意，彷彿是在陳述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

「所以你才不敢殺林飛宇是吧，畢竟他爹可是排名第十一，還在你前頭呢。」李雲天雖驚訝於舅舅的實力，但還是譏諷道。

「我留下他的性命，只是留給你報仇，至於林驚鴻，劍上論道我或許不是對手，但論生死相搏，三招收他性命。」這狂妄的話語卻讓李雲天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

鄭綸將林飛宇在神都安頓好后即刻前往支援同門，當他到達目的地時眼前滿地血腥讓他心頭一緊，在仔細檢查了丁洋屍體后更是魂不附體：「一招，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先天之間的差距竟然有這麼大嗎？」甫入先天沒多久的鄭綸若是知道尹無心只能算是半招便殺盡全場怕是也不會做出接下來的無知舉動。

看着眼前的新墳，鄭綸面色陰狠：「尹無心，你留個名字就能嚇住我？我以後便躲在庄內不出來，你又能奈我何。」自語間就要舉手破墳毀屍，真氣剛剛凝聚於手準備一掌拍下之時，一道劍氣自墓碑上襲來，頃刻間將其右臂斬斷。

鄭綸嚇的魂飛魄散哪還敢停留，撿起斷臂和丁洋屍體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天劍宗這邊，薛濤將邪運算元請回宗門內安頓后即刻前往神都，一路上心思複雜，盤算著若到了神都只暗中觀察門人弟子即可，務必要確定誰才是降世魔星。行至中途，眼神一凜，下方狼狽逃竄的隊伍頗有些眼熟，為首者不是白秋楓又是誰。

聽的破空聲響，白秋楓等人大驚失色只當是敵人的先天高手追了上來，當薛濤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長久的防備終於卸下，身後幾名弟子更是喜極而泣。

僅剩數人的隊伍，傷痕纍纍的門人，還有僅剩一臂的劉煜，薛濤心中一沉：這麼快，魔星就已開始禍害宗門了嗎？在發現最為關心的李雲天竟不在隊伍中薛濤焦急問道：「其他人呢？」

白秋楓指了個方向：「龔長老帶着其他弟子往那邊突圍了，現在恐怕已經，已經……」說話間一陣哽咽，已然難以再言。話音未落薛濤已化作一道劍光直衝而去。

走出叢林的傲清霜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忖道：李雲天竟然真的將敵人全部引走了，活命之恩沒齒難忘，我傲清霜他日必為你報仇雪恨。思緒間一道瘦削身影落於眼前，定睛一看，竟是自家宗主。

「怎麼只有你一人，李雲天呢？」薛濤一見竟是傲清霜，心中已成定見，若不是想到古書所寫，恨不得將這魔星一掌擊斃。

「雲天為掩護我，現在怕是凶多吉少。」從來無甚掛懷的傲清霜此時也滿臉愧疚道。

薛濤冷哼一聲抓起傲清霜往白秋楓隊伍處一拋，便沖入山林間瘋狂尋找起來，不多時，察覺到一股龐大的血腥之氣，月色下，唯見滿地碎屍與兩座新墳。墓碑上尹無心三字讓薛濤也不由得冷汗直流：「怎麼會和無生殺劍扯上關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重新找到已和白秋楓匯合的傲清霜，問明事情原委后，薛濤氣極怒極，直飛名劍山莊大本營而去。

巍峨壯觀的名劍山莊坐落於繁華錦繡的不夜城中，時至午夜仍是人聲鼎沸喧鬧不已，薛濤立於城池之上冷冷望向下方一聲高喝聲震百里：「林驚鴻，天劍宗薛濤今日來討個公道！」

「什麼人膽敢在此放肆！」多少年沒有人來挑釁的名劍山莊護衛紛紛一陣喝罵，而不消片刻，名劍山莊之主，正道魁首的林驚鴻也出現在了薛濤面前。

「我與薛宗主無怨無仇，不知薛宗主何意，並且我記得天劍宗好像也不是武道盟一員吧。」林驚鴻頭顱微揚，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哼，你養的好兒子。」薛濤卻是冷笑一聲，大致說了下事情經過隨後又高喝一聲夾雜內力傳遍四方：「今日你若不給薛某一個滿意的交待，那薛某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去武道盟總壇叩響泣血鍾，請任盟主為我主持公道！」

「這孽子，從來手尾乾淨的他怎麼會留下把柄。」林驚鴻心中惱恨，對方這般做派自己已然對他無可奈何，只能服軟道：「犬子尚在神都，我這就派人將其帶回，閣下不如在庄內稍待。」

薛濤伸出一根手指：「一天，薛某隻等一天！」

林驚鴻心中無奈：「來人，好好服侍薛宗主，本座速去速回。」一天時間實在緊迫，林驚鴻不得已親自出馬，一道炫彩劍光衝天而起，直奔神都方向而去。

坐於大廳品茶的薛濤雖是表面鎮靜但卻是心急如焚，終於在第二天夜幕降臨之時林驚鴻帶着林飛宇回到山莊，只是同行的還有一斷臂老者和一身首分離的屍體。

薛濤略有些疑惑，但隨即猜測這兩人怕是尹無心的手筆，只是仍不敢確定。

「孽子，將事情經過說個明白。」林驚鴻一聲大吼嚇得林飛宇一個哆嗦，隨後添油加醋搬弄是非的把事情說了一遍：「我被那李雲天百般折辱便也罷了，但那李雲天竟敢污我山莊名聲，我實在是火冒三丈這才出了昏招。」

「你說那女子是魔教中人，可敢叫天心閣之人前來對質？」薛濤眯起眼睛質問道：「你說你被百般折辱，我看你全身完好身體康健，你們父子是在戲耍薛某嗎？」

林驚鴻沉默不言，看了看面前的屍首已然有了說辭：「胡鬧，這個時候還敢滿口謊言，你給我滾去面壁，不得我允許不得出大門一步！」隨後又對着薛濤笑了笑說道：「一切皆是林某教導無方，只是貴宗與尹無心勾結這事，若朝廷知道魔頭榜第三的無生殺劍竟與貴宗高徒互通有無，怕是貴宗日後不得安生吧。」

「胡言！若真是尹無心，令郎還有命在？世人皆知那魔頭殺人如麻，從不留下活口，我是否也可說令郎與尹無心有所勾結呢？」薛濤最為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但還是極力辯解道。

「難道面前的這具屍體還說明不了什麼嗎，還有我身旁的這位鄭長老，被斷去一臂等於功力削了一半，我山莊一日內失了兩名先天高手，還有好幾名後天的侍從，我們的損失可遠遠超過貴宗啊。至於尹無心為何留活口，那種怪物的心思，誰摸得清楚呢？」

「我怎知你不是壯士斷腕棄車保帥。」薛濤仍不死心。

「這樣利落的殺人手法，縱使本座也使不出來，若薛宗主仍不願相信，不如隨這位鄭長老一起去尹無心殺人之處看看那墓碑上的劍意題字。」林驚鴻此言一出終於讓薛濤無話可說。

「終究是貴派犯錯在先，難道想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薛濤恨的牙癢，但仍是強作鎮靜道。

「沒錯，本座的意思就是，此事就這麼算了，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朝廷也不會知道尹無心與貴宗有關，那兩座墳墓本座會幫你遷到貴宗，抹除一切痕迹。還有神刀門那邊，也請薛宗主去告知一聲讓他們不要胡亂說話。」

考慮到宗門未來，且李雲天在尹無心身邊當是安全無虞，薛濤只能無奈妥協，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培養魔星傲清霜晉入後天同時設法召回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