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迎戰刀魔

()段雲袖的劍越出越順，一招未畢，二招又出，劍剛出時人尚在左側，劍至對方時人已到右方。畢慕遷越戰越吃力，心道不好，大拇指按上扇柄的一個機括。

葉秀裳一直緊緊盯著戰況，見畢慕遷有所動作，忙叫：「小心扇子！」

聽到提醒，段雲袖立刻心生警惕，靈隱劍一抖，使出「靈蛇傍身」，劍身立刻旋轉彎曲，如蛇一般纏上扇子，再用力一拉，「嚓啦」幾聲，扇子斷成了幾節，當中散出一陣煙霧。眾人趕緊捂住鼻子，罵道：「好歹毒！」

段雲袖身影一閃，靈隱劍已經直指畢慕遷的心口。

畢慕遷見毒計落敗，這會兒又被人指著要害，面色轉灰，只好悻悻然拱手道：「靈隱劍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

段雲袖收劍回鞘，神色傲然。

眾人見段雲袖連敗魔教兩人，都十分興奮，叫起好來。楚瑤禁不住從爹娘身邊跑了出去，伸出大拇指道：「段大哥，你真棒！」

段雲袖卻高興不起來——自己現在打敗的，不過是刀魔的兩個手下，而真正的高手尚未出招。

葉敬成走上前去，對厲焚風道：「閣下現在見識了我白道的厲害了！我白道有如此少年俊才，何愁不能勝你魔教！」

厲焚風臉色陰沉，右手微動，道：「好，我就讓你看看這所謂的少年俊才是怎樣死在我手上的！」然後飛身掠出，右掌帶著排山倒海之勢拍向段雲袖。

段雲袖見刀魔厲焚風來勢駭人，不敢直接迎上去，立刻展開輕功，騰向半空，誰知厲焚風也借著渾厚功力一躍而上，直襲自己。

段雲袖身影斜飛，雙足點到柱子之上，然後借力飛上了正廳的屋頂，厲焚風又立即追了上去，如一頭猛禽追擊自己的食物。

屋頂離地五丈，是琉璃瓦所蓋，十分光滑，而段雲袖在上面健步如飛，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眾人見了都不由得嘆服其輕功之絕。厲焚風雖然沒有專修上乘輕功，但借著深厚的內力也在屋頂上遊走自如，同時頻頻出掌，只是，他要在三掌之內擊斃段雲袖的想法卻落空了。在這屋頂之上，段雲袖憑著絕頂輕功，將靈隱劍法施展得淋漓盡致，而厲焚風單憑雙掌卻無法擊敗對方。

厲焚風臉上烏雲漫布，嘩地拔出長刀。那刀十分寬闊，長三尺二寸，閃著凜凜青光，卻又附著一抹血色火焰，似人鮮血凝成，正是黑白兩道都談之色變的「血焰刀」。

厲焚風一招「愚公開山」，血焰刀劈向段雲袖腰際，要將對方攔腰砍斷。段雲袖急回靈隱劍，擋住血焰刀，然後手一抖，那劍似有靈性，竟然如靈蛇吐信，半截劍身反向彎轉，刺向厲焚風小腹。

厲焚風一驚，向後急退，但長袍已被劃破。

厲焚風又驚又怒，沒想到段雲袖在自己的絕殺之下還能反擊，而且將自己袍子劃破。他手上運上八成功力，血焰刀的力道更加凌厲，刀風掀得琉璃瓦都簌簌地掉落下來。

眾人在下面仰頭看著，驚嘆段雲袖劍法之厲害，見厲焚風攻勢更加凌厲，又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葉秀裳和楚瑤尤其擔心無比。葉秀裳眉頭緊蹙，握著靈泉劍的手在冒汗。魏少謙見葉秀裳如此緊張，心裡突然希望「段雲」那小子就此亡於厲焚風刀下。

在厲焚風如雷霆般的攻擊下，段雲袖被逼到了屋檐邊上。厲焚風的血焰刀砍向她雙腿，她身子一翻，從屋檐掉落下來，就要摔到地上。這一摔雖然不會送命，但卻可以折斷腿骨，而更為危急的是，厲焚風的長刀又直落而下，削向段雲袖的頭顱。

就在此時，一道白光風馳電掣般飛到段雲袖身下，段雲袖足尖點到那白光上，再一躍，已經出去三四丈，從鬼門關把命撿了回來。那白光飛入柱子，露在外面的大半截還震得嗡嗡作響，正是葉秀裳的靈泉劍！

段雲袖還來不及向葉秀裳說什麼，厲焚風的刀又到了眼前，而且，是挾著十成功力，如驚濤駭浪一般。

葉秀裳驚叫：「爹！」

葉敬成卻道：「別急……」

眼看自己就要成為刀下之鬼，段雲袖突然想到光頭阿孟說的「求死而生」。她不去避那長刀，反而舞動靈隱劍，幻化出無數光圈，回刺厲焚風。

厲焚風如果執意砍過去，自然能將段雲袖劈為兩段，但是自己也難免被對方的劍刺傷。他這等人物，剛才被劃破袍子已是奇恥大辱，再傷在段雲袖劍下，哪怕對方死了，自己也是敗了，於是回刀擋住光圈，再一掌拍向段雲袖的胸口。

段雲袖的靈隱劍法雖然精妙絕倫，輕功也極為厲害，但功力終究不及修鍊了幾十年的刀魔厲焚風，臨敵經驗也很欠缺。厲焚風的一掌讓她躲閃不及，被震得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飛去。

厲焚風緊接著追向段雲袖，一刀揮過去，要結果了她！

就在段雲袖要成為血焰刀下的又一條亡魂之時，一把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利刃從斜下方向厲焚風飛來，硬生生地攔住了他的去路，另一把堅利冷澈的黑色長劍也飛奔而來，直刺其前胸。他格開利刃和長劍，落到了地面。而段雲袖身受重傷，但還是在空中一翻，站在了地上，只是她馬上就站立不住，只好單腿跪到地上，用靈隱劍撐住自己的身子。

一綠一灰的兩條身影飛出來，接住了被打落的利刃和長劍，然後攔在了厲焚風和段雲袖之間。眾人一看，是鍾思薇和葉敬成！

「魔教中人果然狠毒，他已經被你打傷，你卻還要取他性命！」鍾思薇冷聲斥責。

「不錯，閣下也太過狠毒！這裡是我明遠山莊，閣下是要殺人，可需經過我葉敬成！」葉敬成義正嚴詞，一臉肅色。

厲焚風站在那裡，恨不能一刀把段雲袖的腦袋砍下來——他縱橫江湖二十年，除了極少的一流高手，從來沒有讓對手活著回去過，至於年輕一輩，更從未在自己手下撐到三招以上！現在這段雲不過弱冠少年，卻在自己手上走了三四十招，而且還留著性命，真是讓他刀魔把臉都丟盡了！回去向教主怎麼交代?難道說讓一個少年連敗自己手下，還從自己刀下逃脫了？但是，如今對方有六派掌門護著，自己再厲害，也無法一舉擊敗白道最厲害的七位高手然後取「他」性命！

厲焚風深吸一口氣，生生壓下心頭狂怒，收刀回鞘，道：「白道果然還有些厲害人物，不過，你們想滅我潛龍教，那是痴心妄想，我勸你們還是先給自己準備好棺材！」然後大袖一揮，「段雲，你的命先給我留著，我擇日來取！」說完，鑽入大轎，轎子從地上飛起，離開了明遠山莊。畢慕遷等主人已走，也只好悻悻跟上。

厲焚風等人走了，葉秀裳和楚瑤立刻奔到了段雲袖身邊。段雲袖卻再也撐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段公子！」

「段大哥！」

鍾思薇聽到喊聲，立刻奔過去，看段雲袖傷勢嚴重，忙道：「快扶他回房！」

段雲袖昏昏沉沉之中，感覺有人在脫她衣衫。她下意識地攥緊自己的衣裳，不讓對方得逞。掙扎了一會兒，似乎那人放棄了，她還是緊緊攥著自己的領口不肯放開。

等她睜眼之時，發現滿室陽光，自己身上則蓋著蠶絲被。她艱難地轉了轉頭，看見葉秀裳趴在對面的桌子上睡著，眉頭皺在一起。

一股暖流湧上段雲袖心頭，填滿了她的胸腔——長這麼大，爹娘和哥哥對她極好，可卻早早逝去，師父和師姐妹也對她極好，但和她們在一起相處了十年，自然關係甚好，眼前這葉秀裳與她認識不過一個多月，卻對她體貼入微，如今，又守著她，等她醒來，這份關懷，這份情意，怎麼不叫她感動滿懷？

段雲袖見葉秀裳衣衫單薄，便想起身給她添衣，卻不料牽動了傷口，疼得呲牙咧嘴，也驚醒了葉秀裳。

葉秀裳忙起身奔過來扶著她道：「別動！你傷還沒好！」

段雲袖按著自己胸口，感覺傷口隱隱作疼，只好靠在枕頭上，然後說道：「葉姑娘，辛苦你了……」

葉秀裳雖然一臉疲色，但見段雲袖醒來卻十分高興，於是溫柔一笑，「你醒了就好，真怕你醒不來……」說完，心裡后怕不已，眼眶竟隱隱含淚——段雲袖被厲焚風擊中之後，吐了一大口血，傷勢很重，還好當時厲焚風是先出刀再出掌，掌上功力只有四成，加上段雲袖體內有一股奇異的真氣扶住心脈，所以性命無憂。但饒是如此，她時時刻刻守在段雲袖身邊，卻一直不見對方醒來，心中還是憂急不已，現在見段雲袖醒了，能說能動，后怕和喜悅一起湧上心頭，竟要掉下淚來。

段雲袖看見葉秀裳的神情，心中感動，一時忘了自己身份，不自禁地握了葉秀裳的手道：「我這不好好的嗎，別擔心……」

葉秀裳感覺到段雲袖手心微熱，柔軟而溫暖，心裡的擔憂散去了，而且，段雲袖的舉動沒有讓她感覺到絲毫的唐突，好似白雲拂過月兒一般自然。

葉秀裳眸如春水，看向段雲袖，發現她此時容顏清透似雪，髮髻微散，幾縷青絲垂落，竟顯出幾分女子的嬌美。

她一時看得有點痴了：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可以冷如霜雪，傲似寒松，卻又能夠淡如浮雲，嬌似異花。

段雲袖也望著葉秀裳，覺得自己和她彷彿相識多年。她很想抱抱葉秀裳，表達自己心中的感動之情，但剛放開對方的手，動了動身子，就扯得胸口疼痛。

「怎麼了！」葉秀裳從自己的遐思中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沒事兒，疼了一下而已，過兩天應該就能痊癒了。」段雲袖笑了笑，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外衫有點破，好像被扯過一般。

葉秀裳見段雲袖盯著衣衫神色有異，笑道：「你呀，人都暈暈乎乎的還一直攥著自己的衣裳不放，像個小女兒一般，怎麼都脫不下來！」

段雲袖一聽，有點難為情起來，卻聽葉秀裳接著打趣道：「我這個給你脫衣裳的人還不害羞，你自己倒害羞起來了……」

段雲袖臉上微紅，惹得葉秀裳「呵呵」笑了起來。

段雲袖很想找個洞鑽進去，卻又不敢動，半坐在那裡，想躺下鑽到被窩裡去不是，想下床找葉秀裳「理論」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