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一g凈土掩風流

七十八 一g凈土掩風流

()胤禩後來曾想法子進去瞧過一回胤祥,他本是這樣英姿大好的少年兒郎,前途無量,卻一朝淪至如斯地步。胤禩對這事兒知道大半,卻也不知如何開口去勸解才好,只得儘可能的寬慰他道:「你放心,那魏顒此刻雖也被圈禁了起來,只是他父親魏東亭同皇阿瑪是非同一般的情分,皇阿瑪總不會太難為他的。」

胤祥聞言微微一笑,他的面容上並無一絲輕快,連這笑意也瀰漫著一股深重的苦澀味道,只聽他低聲道:「是我累了他。」

「是太子蓄意為之,這事兒……怪不得你。」

誰知胤祥卻搖了搖頭,長嘆道:「八哥,我同你說實話,那珊瑚之事我是託了人去刻的字。原以為是自小一處長大的情分,過命般的交情,可是……終究是我看人看事太樂觀了些。」

胤禩聞言心裡一沉,「你託付給了誰?」

藤蘿寂寂,如斯靜謐,因胤祥禁足之後連帶著府中下人也裁去了大半,如今的府中若說是寧靜安樂,倒不如說是那般沉寂如死物一般的無聲,無端端便能讓人覺得喘不上氣來。

胤禩只見他眸子中神色全失,似是有幾分痛心,有有幾分怨毒,低低的開口道:「是十四。」

胤禩的心裡頭驟然明白過來,他幾乎難以置信,大驚道:「十四?你說是十四將此事告之太子?他……怎會?」

胤祥唯有苦笑,笑的那般苦楚哀慟,「八哥,四哥這些年對他處處提防,如今看來倒是對的。他心機深重,為達目的可謂不擇手段。我同他自小一起長大,也沒料到最後他竟這般待我。八哥,你心腸仁善,縱是知道四哥與他不睦卻仍不願太疏冷了他,只是現下你可該看明白了?我這便是最好的例證!只是苦了孚若,現如今我連他的一個消息也得不著……」

胤禩見他的神情大為自苦,連忙寬慰道:「你放心,無論他好與不好,我都一定會時時過來知會於你的。你不會在這兒待上太久的,你相信八哥,我和你四哥無論多難都會儘早將你們救出困境的。」

胤祥低下頭去再不言語,只是出神的瞧著遠處的閣軒榭,胤禩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發現那兒正是竹溪齋。彷彿胤禛以前曾同自個兒提過一次,那魏顒住的院子正是喚作竹溪齋。

孽緣……真是一場孽緣。

胤禩一邊暗自想著胤祥不該情不自禁釀下大禍,可是轉念一想,他又不禁苦笑。何必說胤祥呢?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身在其中,對胤祥和魏顒這一段駭世之情,胤禩雖是心疼這個一貫乖巧懂事的弟弟,可更多的,卻也是物傷其類,實在不忍。

他不願再糾纏這話不放,索性便隨意開口道:「弟妹她,還好么?」

「那日之後她也病倒了,畢竟孚若是她的親弟弟,我們之間的事……她縱然不喜,可對孚若卻也是十分擔憂的。」胤祥的聲音愈發低沉,彷彿在幽幽的哀嘆,「她是個極好的女子,這事兒她早就知道了,可是一直替我們瞞著。現如今連累她也要一併吃苦受罪,我實在是對她不住。」

這樣的一味忍讓,維護著丈夫和弟弟的不倫之戀,只怕未必是為了弟弟?那魏佳氏的心思胤禩竟突然明白到了幾分,只可惜胤祥如今滿心滿眼皆是魏顒,怕是難往這上頭想了。胤禩長嘆一聲,想起了西林覺羅氏,兩個女子同樣都是因情誤了終生,一句痴心錯付,耽擱了多少人?

胤禩回府之後便同呂聯榮吩咐道:「你去趟四哥那兒,請他過來一趟,只說我有些事情要同他相商。」呂聯榮忙不迭的應聲退下之後,胤禩又想起一事,徑自去了惠寧房裡。

「東珠接回來了么?還留在宮裡頭呢?」

惠寧正低頭做著手中的針線,一見胤禩進來了,連忙起身道:「額娘說想多留她幾天,只說有孩子在跟前熱鬧熱鬧,人也覺得精神好了許多,我便想著過兩天再去接她回來呢,爺可是想孩子了么?要不我明兒個進宮去接她回來。」

胤禩聞言擺了擺手道:「那倒是不必,只是我想著過兩日便是她額娘的生忌。她現在年紀雖小,可怎麼也該去磕個頭,同她額娘說說話兒的。」

惠寧聽罷低低的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綉到一半的荷包,輕聲道:「妹妹這都走了將近兩年了,現如今我卻總還覺著她就在府里呢。從前我做這些綉活兒的時候,她總在我身旁站著替我擇線配色,如今,竟再不能夠了。」

胤禩聽她語氣大為傷感,怕她落淚傷身連忙開解道:「這不是還有東珠么?咱們如今兒女雙全,已是極大的福分了,多少人家盼也盼不來呢。寶珠雖早早的去了,你好好照顧東珠,也是一樣的。」

惠寧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淚珠,點了點頭道:「是了,東珠這孩子倒真是個懂事貼心的,那日我犯了咳嗽,她雖還不大懂事,卻也知道輕輕替我撫背呢。平素不愛哭不愛鬧的,總是眼睛圓圓的偎在我懷裡頭,難怪誰見了她都愛的不行。」

胤禩想起女兒嬌軟可愛的模樣,也不由含了抹笑意道:「咱們家的孩子總是極聽話的,你看恬兒小時候不也是極乖的么?」

兩人說了一會子閑話之後,便聽到呂聯榮在外通報,「爺,四爺過來了。」

胤禩又同惠寧囑咐了兩句別太勞累的話,撩了帘子出去之後隨口問了一句,「四哥在書房了么?」

呂聯榮圓圓憨厚的臉上卻有一絲為難之意,搖了搖頭低聲道:「四爺剛進府里便遇上了靳先生,現下二人怕是在一處說話兒呢。」

胤禛同靳南說話兒?這可真是天大的稀罕事了,胤禩好奇之心大起,笑著同呂聯榮道:「給爺帶路,瞧瞧去。」

「哦?依照靳先生所言,何為賢君?」

「既為天下之主,就當勵精圖治,振興江山,為百姓謀求福祉,此為賢君。」

胤禛冷笑,「說的似乎太過籠統了些。」

靳南含笑搖頭,「並不籠統,勵精圖治便須兢兢業業,振興江山便須勤政克儉,為百姓謀求福祉便須事事親躬,愛民如子。若要做到以上,看似簡單,實則困難重重。」

「依你之見,如今何人堪當此大任?」

「靳南一介草民,如何敢妄議朝政呢?」

「本王以為,靳先生的話說的已經夠多了。」

「草民惶恐。」

胤禩剛一踏進前堂的院子,便聽見此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互不相讓,語氣中雖都是客客氣氣的,可那股濃的散不開的火藥味,卻是連呂聯榮都聞出來了。

胤禩見狀連忙上前笑著招呼道:「四哥來了,若是要與靳先生相商探討,怎麼不坐下命人看茶呢?何苦站在這兒?」

胤禛尚未開口,倒是一旁的靳南說道:「不了,草民正要出門去見個朋友,正巧同雍親王遇上,王爺才智機敏,草民辯駁不過,只得甘拜下風了。」說罷笑著拱了拱手,便徑自出了門去。

胤禛氣的怒道:「你瞧瞧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真當自個兒是莊子是陶淵明了不成?」

胤禩納罕,「怎麼發了這麼大的火氣?你們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他一上來便處處刁難,說的話儘是陰陽怪氣的。」胤禛冷哼一聲,顯然怒氣未平,「找他這麼說,倒是誰去當皇帝都不成了!眼界高成這樣,也不知哪兒來這樣足的口氣!「

「我方才聽著了幾句,靳先生倒也沒有你說的那個意思……」

胤禛聽了立刻不悅,面色陰沉的問道:「難不成還是我栽贓坑害他了?」

「……自然不是。」

「看著像個棉花包袱一般,毫無風骨硬氣可言,也不知你究竟覺得他哪兒好,這般舍不下他。」

「靳先生面容是俊美了些,可確是有真才實學的,同他烹茶敘話,總能有幾分收穫。再說了這不也是為了我這手,哪兒就成了舍不下了?」

彼時二人已經進了書房,胤禛聽了這話頗不服氣的冷哼一聲,眸子瞥過來問道:「面容俊美?難道有我俊美么?」

胤禩此時剛端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還未咽下便聽得胤禛這樣一句酸不溜丟的話扔了過來,一時竟沒把持住嗆了出來,連連咳嗽道:「你……咳咳,你自個兒聽聽……咳咳,聽聽……咳咳……這叫個什麼話?」

「怎麼這樣不小心,喝個水也能嗆著?」胤禛急忙過去輕輕拍著他的背脊,方才鬧得彆扭此刻頓時煙消雲散,細細的叮囑道,「慢著點兒喝便是,有沒有認同你爭搶。」

胤禩聽著這始作俑者此刻竟還怪起了自個兒,心中不免好笑,也不再同他多說此事。話鋒一轉提起今日叫他過來的正事兒,「我今兒個,去胤祥那兒瞧了瞧他。」

胤禛一怔,隨即問道:「他現在如何?我這兩日也正想過去瞧瞧呢。」

「不好。」

胤禛見他面色不善,輕輕搖了搖頭如是說著,不由愣了一下,「不好?何謂不好?」

胤禩輕輕的嘆了口氣,執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沉聲道:「人云哀莫大於心死,現如今的胤祥失了志氣,失了心緒,失魂落魄的活著,你說這樣好不好?」

「我知道皇阿瑪這責罰來的太過突然,可是他也不必如此……」

「四哥。」胤禩開口打斷他的話語,緊緊盯著他的眸子道,「你在十四的府上雖放了人,卻還是沒能阻擋這事兒的發生。胤祥方才同我說,那珊瑚的事情,他是委託了十四去打理的。」

胤禛頓時一驚,一刻都未猶豫的開口問道:「十四同太子勾結?」

「我不知道,只是這事兒確實蹊蹺,太子自復立以後勢力大不如前,如何能知道胤祥府上這般微末的細節呢?反倒是十四同十三一向親厚,直到出事之後才知道,這岔子竟出在他的身上。」

「不可能,若是他私會太子,怎麼會無人稟報呢?」

胤禩輕輕吁了口氣,微闔雙眸緩緩道:「他並不需要出去面見太子,只消同那手藝人交代妥了便可。如今事情已出,瞧著皇阿瑪也沒有要將胤祥放出來的意思,況且那個魏顒……我只怕他凶多吉少了。」

胤禛神色一冷,低聲道:「你是說皇阿瑪要殺了他?」

「胤祥千錯萬錯,終究是皇阿瑪嫡親的兒子,這幾年又是這樣受寵的,皇阿瑪再怎麼生氣,也不過就是圈禁著他罷了。可是那魏顒……皇阿瑪又豈能輕易放過呢?」

「若是十三知道了……」

胤禩似乎極為疲憊,抬手揉了揉眉心,「走一步算一步,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我現在才知,我當真是錯了……」

胤禛不忍看他自苦,伸手輕輕擁住他道:「並非是你的錯,他心腸歹毒,不擇手段,與你又有何干係呢?」

「你那會兒曾同我說過多次,對他要多加提防,我也同你爭執了多次,可現如今……他竟做出這等背信棄義的事來……」

胤禩說著說著,不禁想起在胤禎尚且年幼之時,口出惡言詛咒胤禛一事,心裡更是覺得一片冰涼。他始終覺得這個弟弟既然願意親近自己,不妨便將上一世的糾葛拋去一旁,他連胤禛都能釋然了,對胤禎又何苦計較呢?可是此事一出,他便知道胤禎同他們早已漸行漸遠,再無路可退了。

春日便這樣極快的輕溜而逝了,炎炎夏日似乎近在眼前。端午是大節,自十三被圈禁之後康熙心緒也是一直鬱郁,加之太后的身子越發的差了,便想趁著這個節慶好好熱鬧一番,沖沖晦氣。

只是胤禩卻沒想到,在端午宴席上,他竟見到了一個許久未曾謀面的人。

魏東亭。

他瞧上去比前些年蒼老了許多,兩鬢斑白,身形也越發瘦削了,一子一女雙雙被禁足想必給了他極大的打擊。他瞧見胤禩之後連忙拱手請安,胤禩只覺得他的眼眸之中儘是一派灰敗之色,比起胤祥更要哀苦幾分。胤禩不免感嘆,這人再不是那個身手矯健常伴君王身側的得意寵臣了,再不是那個神采奕奕的魏東亭了。

「魏大人好,魏大人何時來的京城?」

「前日剛到的,皇上詔微臣入京詢問任上的幾樁公務,恰好趕上端午佳節,便開恩命臣一起入席了。」

胤禩聞言點了點頭,語氣溫和的說道:「魏大人可去十三弟那兒了么?皇阿瑪現在一時生氣,過了這會子,自然就好了,大人切莫太過憂心了。」

魏東亭聽罷之後,唇角溢出一抹甚是苦澀頹唐的笑意,微微搖頭道:「當時聖上將阿筠指婚給十三爺,臣便知她往後日子必定艱難。一入宮門深似海,皇家貴胄,看似福澤無匹,只是一朝敗落,便是性命攸關之事。臣聽阿筠說起八爺時常過去探望,關照良多,在此謝過了。」

胤禩知道他口中的『阿筠』乃是魏佳氏的閨名,只見他作勢就要躬身,胤禩連忙虛扶了他一把,「大人千萬莫要多禮,十三弟是我的親弟弟,我過去探望原就是份內之事。令公子那兒……大人可去了么?」

「未曾。」

胤禩大為驚訝,「為何?」

魏東亭搖頭苦笑,「皇上不準,微臣又有何法?現如今微臣不敢奢求其他,只盼著能保住他一條命便是好的了。」

「大人莫要說這樣的話,沒準兒過上兩天皇阿瑪氣消了,自然就息事寧人,既往不咎了。」

「旦夕禍福,各安天命。多謝八爺開解了,只是微臣雖然愚笨,在這事兒上頭卻還是有幾分自知的。」

胤禩見他的眼中神色不對,似有幾分決絕之意,不免憂慮道:「大人……」

魏東亭微微頷首,唇邊一抹清冷的笑意稍縱即逝,「再次謝過八爺了。」

胤禩見他如此,也不好再多說,二人別過之後胤禩剛一轉頭,便瞧見胤禎站在前方定定的注視著他,見他看到自己便走上前來問好道:「八哥好。」

「十四弟才是好,我卻是當不起你這一聲八哥了。」

胤禎面色頓時一變,乾乾的笑道:「八哥這是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了。」

胤禩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半晌,緩緩道:「十四弟,人心都是肉長的,正所謂人在做天在看。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不怕遭報應么?」

胤禎臉色已經白了,勉強擠出一點笑意道:「八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十四,你打小便喜歡粘著我,我也一直覺得你是個好的。可現如今,你怎會變成這副模樣了?權勢於你,就真當那般重要?讓你可以不顧手足之情,將胤祥害到如此地步?」胤禩的聲音愈冷,眸子中一絲溫度也無,「我真是錯看了你。」

「八哥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八哥!」

胤禩一把甩開他伸出的手臂,冷聲道:「不必多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也莫要再前來找我了。」

「八哥!在你心裡我是不是處處都比不上他?你說我對十三哥下手狠毒不留情面,可是我告訴你,那個人對我絕不會比我手軟!只會比我狠上十倍,百倍!」

「夠了!」胤禩厲聲呵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他一字一字的慢慢說道,「十四,這種惡毒之言你小時候便說過,這麼多年來你心思竟一刻未改。我對你,實在很失望。」

胤禩入了席間之後,胤禛關切的問他,「怎麼在外頭待了這樣久?同誰說話呢?」

胤禩想想方才之事,說了也不過是惹他不快,便搖頭道:「只是方才遇上了魏大人,便多說了幾句。」

胤禛挑眉,「他可去瞧過十三弟他們了?」

「瞧過了的,只是……說是魏顒那邊,皇阿瑪不準見。」

「不準見?皇阿瑪這是……」

胤禩輕輕吁了口氣,搖頭道:「這事兒真是不好說的很,若他真出了什麼變故,可千萬別讓十三弟知道……十三弟現在全憑著這事兒吊著精神了,若那魏顒出了不測,我只怕十三弟……」

胤禛立刻會意,點頭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數。」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席間胤禩瞧見胤禎的目光頻頻向他投來,也只視作不見。太后早早的便回了寢宮去歇息,過一會兒康熙也說乏了,只是卻未讓太子陪同,而是同魏東亭說:「東亭啊,同朕一路回去。」

夜裡的御花園靜默如斯,魏東亭小心翼翼的在康熙身後走著,只聽康熙在前問道:「東亭啊,上一回咱們一同在這御花園中,是哪一年的事了?」

魏東亭低首作答,「回皇上,是二十七年的事了。」

康熙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似乎頗有些感慨,「你同朕,都老啦。」

「皇上乃是真龍天子,哪有老這一說呢?微臣凡夫俗子,自然是會老的。」

康熙聽了不禁回頭看了他一眼,瞧著他的模樣,確實是老了……

待到了寢宮之後,宮人服侍康熙換好了寢衣,康熙並未發話,魏東亭也不好退下。直至康熙打發下去了眾人之後,才同魏東亭道:「東亭啊,你記不記得,從前小時候,咱們在一處習武累了,時常同寢一塌。今日你便留下,陪朕說說話。」

魏東亭低著頭看不出神情,聲音卻沉鬱輕微,「這如何使得?微臣不敢。」

「沒什麼敢不敢的,這是聖旨,你要抗旨不成么?」

魏東亭聞言不禁抬頭,康熙也老了,歲月並未因為他是九五之尊便格外厚待於他。兩人一同摔跤射靶的情景仿若昨天,可是一眨眼,兩個人竟已都是垂暮之年了。

最終魏東亭仍是沒有上塌,只歪在一旁的矮床上了。康熙說是留他敘話,卻是康熙說得更多些,說起從前的布庫師父,說起蘇麻喇姑親手做的精細點心,說起制服鰲拜時的驚險重重,說起兩人一同出巡時的經年趣事……

魏東亭在一旁靜靜的聽著,竟不覺濕了眼眶。

「東亭啊,你在朕這兒,總是不一樣的。朕並非想要你兒子的性命,只是,」康熙重重的嘆了口氣,似乎有千般萬般的無奈在裡頭,「茲事體大,朕雖貴為天子,卻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這般不容於世的事情,實在是……留不得。」

「萬歲爺……」

「你。」

魏東亭似乎下了什麼決定一般,語氣十分肅然,他轉頭瞧向康熙,緩緩說道:「微臣想求萬歲爺一個恩典。」

「什麼恩典?」

「微臣早年得蒙萬歲爺賞識,一直常伴聖駕左右,又深受皇恩身兼重任,數年來無一刻敢忘,只是微臣這許多年來,從未求過萬歲爺什麼事兒……」

康熙半闔雙目,微微點頭道:「這個朕自然知道。」他忽然覺得手背一陣發涼,不由詫異道,「東亭?你難道是哭了?」

康熙睜開眼睛,瞧見的便是魏東亭一張臉已盡失了血色,嘴邊的鮮血止不住的向外湧出,康熙頓時大驚,高聲呼道:「東亭!太醫!梁九功快去把太醫傳來!」

「不必……了……微臣只想求皇上……以微臣一己之身……換小兒一命……懇請皇上……恩……准……」

魏東亭整個人因為劇烈的痛楚而不自覺的發抖,他用盡全力伸手抓住康熙的明黃衣擺,似乎這就是他唯一的倚仗了。他啞聲低語道:「請皇上……恩准……」

「你早有準備是不是?早早的便服了毒,對不對?」

魏東亭的面容毫無血色,指尖都是冰涼的,他微微含了一抹笑意,輕聲道:「這許多年……皇上……待……待微臣……不薄……微臣這一世……活的值了……」

康熙深深的吸了口氣,顫抖著手輕輕握住他虛弱無力的手掌,低低說了一句:「你太傻了……」

待梁九功風風火火帶了太醫趕來時,看到的便是康熙難得一見的怔然坐於塌旁,抬頭看見梁九功之後,康熙緩緩的搖了搖頭,低聲道:「退下……」

康熙四十四年端陽夜,魏東亭與帝王同寢,是夜哮症突發而猝死,享年四十七歲。康熙哀痛不已,下令厚葬之。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章咋回事……一直在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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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崢嶸(八阿哥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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