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千形萬象竟還空

五 千形萬象竟還空

()只是應了之後,胤禩便後悔了。

一張塌,一床被,要和他的「好四哥」抵足而眠,胤禩懊悔不已方才怎會不假思索的應了下來。

若是自己半夜說出個什麼夢話……

胤禩想想便覺得膽戰心驚,看着正在寬衣的胤禛笑着說道:「四哥,要不然弟弟還是歇在書房。」

什麼意思?胤禛皺緊眉頭,想也不想便駁了回去,「好端端的睡什麼書房,又不是地方不夠。」

我哪是怕地方不夠啊……胤禩真是啞巴吃黃連,只好尷尬的笑了兩聲,「是弟弟睡姿不雅,怕饒了四哥好眠。」

「是么?」胤禛饒有興味的掃了胤禩兩眼,滿不在乎的說道:「那便讓四哥見識見識,我穩重自持的八弟,蹬了被子該是何種樣子。」說罷便命人服侍自己更衣。

胤禩見狀已知無計可施,只得像砧板上的肉一般,任人宰割。

待到二人並排躺下時,胤禩仍覺得這事情離譜的夠嗆。

自己與上一世的宿仇處了如斯和睦,兄友弟恭也就罷了;共進晚膳,秉燭手談他也認了,誰讓這一世自己已經決定要拱手相讓,甘做人臣呢?可是……

胤禩這頭還在胡思亂想難以自解開懷,胤禛卻低聲開了口。

「今晚讓你留下,你其實是不願意的?」

胤禩聞言一怔,不由看了眼胤禛,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四哥何出此言呢,弟弟豈會不願,只不過是怕四哥瞧見我出醜罷了。」你是日後的九五之尊,今日這樣待我,我也算榮寵異常合該高興才是的。

胤禛側過身來看着胤禩,小小的臉上掛着略帶羞澀的微笑,眸子裏閃爍的滿是信賴,胤禛不由暗忖自己多心,為胤禩掖了掖被角,低聲道:「四哥多心了,睡。」說完握了握胤禩的手,合眼睡去。

胤禩不由暗暗呼出一口氣,心想胤禛此時不過一個半大的阿哥,便已如此多疑,自己便是再怎麼小心謹慎,卻也還是要留心莫要被他看出破綻才好。

如此,一夜無夢。

胤禩與胤禛的關係自此便更為親近,白日裏下了書房胤禛也能耐下性子陪着幾個小的胡鬧一陣,也時常陪同胤禩去給良貴人請安。到了晚上便順理成章的將胤禩邀去用膳,二人常常夜話詩書,或者便是胤禛指導胤禩的棋藝。久而久之,宮中都知道了四阿哥與八阿哥交好之事,話傳到康熙耳中,因為二人此時年歲都不大,且都得寵,過從甚密這樣的帽子萬歲爺自然是不會扣的,聞言也只是一笑帶過。

「兄弟之間感情處的好,是他們的緣分也是福分啊。」

一轉眼便到了胤禟的生辰,胤禩一早便央胤禛在他那兒備好了席,只說由他做東給弟弟過個生日,胤禛素來穩重,又是年長的阿哥,由他出面,康熙也不會阻攔什麼。

這日胤禩早早便來到胤禛的寢宮,見他正坐在書案前不知寫些什麼,笑嘻嘻湊上前道:「給四哥賀喜了。」

胤禛一見是他,面色頓時柔和了些,反問道:「何來的喜事?」

「皇阿瑪已經下令給靳輔復職,調任黃河督河,四哥當時保薦的他,現如今心事達成,可不是喜事一樁么?」

胤禛聞言,點頭道:「這是不假,不過可惜了陳潢,當時從天牢接到放還歸家的旨意,竟大喜大悲下撒手而去,實在可惜了。」

那個陳潢,雖然比上一世多活了數年,可最終卻還是免不了這命中的定數。胤禩突然想到靳輔,即使眼下重得聖心,可也命不久矣,想到這兒,難免想到自己,不知自己會否和陳潢一般,僥倖逃開紛爭諸事,可到最後卻還是難逃此劫,心裏不免有些惆悵。

胤禛見他臉上笑容隱去,帶了幾分悵然,只道他是為了陳潢之死傷春悲秋,遂開口寬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八你心腸慈善,不過也不必為了這事而傷懷掛心。」

心腸慈善?聽到這話從胤禛口中說出,胤禩不由覺得萬分好笑,方才的低落也因此而褪去了七八分,想到了今日前來的另一事,忙笑道:「四哥,我可是差點忘了正事,今日小九生辰,你雖做了東道,可是這壽禮卻萬萬免不得,你給小九備了什麼好東西?先拿出來讓弟弟開開眼界。」說罷做出一副求之不得的表情,胤禛看了便覺得好氣又好笑。

於是從八斗櫥上取下兩個盒子,一碧一紅,大小不一。

胤禩笑道:「四哥果然好手筆,送禮成雙。」

胤禛瞟了他一眼,將碧色的盒子放在桌上,只將紅色的打開,只見裏面是個金鑲玉嵌的觀音坐蓮,玉色翠綠飽滿,入手溫潤,菩薩被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眼望去便知非同俗物。

胤禩心想,四哥好大的手筆,口中贊道:「果然是好東西,四哥的眼光確是好的。」

胤禛聞言自是高興的,反問道:「你又備下了什麼?」

「上回元宵得了惠額娘賞的六字明咒白玉佩,是佛前開了光的,這次便借花獻佛了。」胤禩說罷,用眼挑了挑桌上那個碧色盒子,「四哥可還少給我看了一個,莫不是弟弟看不得?需留到壽宴上才能一睹?」

胤禛是極少笑的,聽他說完卻架不住笑了兩聲,伸手取過那碧色的盒子,塞給胤禩道:「你自個兒打開看。」

胤禩依言打開了,只見裏頭除了一張輕飄飄的紙外,別無他物。

胤禩大惑,「這是什麼?」問話間取出了薄紙,發現是一張藥方。

上面記了幾味滋補的藥材和用法,胤禩不解,難不成胤禟小小年紀就要補腎滋養了不成?就算是如此,胤禛也不可能幹出這等尷尬又細心的事來。

胤禛知他疑惑,接過藥方,對胤禩認真說道:「那晚與你抵足而眠時,便覺得你手心發涼,臉色也不那麼好看,想必是那次草原墜馬落下的病根,我差人到民間尋訪了一位極有名的大夫,讓他開了張方子,你回去讓高明每日照着煎了,就算不能除病,也是有益無害的。」

胤禩斷斷沒有想到,這藥方竟是胤禛為他尋來的,一時間心口五味陳雜,不知該做何言。

雖然不知和那次墜馬有無關係,可是胤禩卻常常一見到胤禛的臉,便想起上一世那高高在上,怒斥令自己改名阿其那的雍正皇帝,被圈禁至死的痛苦和廢除玉牒的羞辱,無論他多再怎麼逃避,在看到胤禛的時候,還是會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來。

時常的臉色難看和手心冰涼……四哥,你又以為是因為誰?

可現如今,他對自己如此上心,儼然一位慈兄,對自己愛護有加,卻讓他胤禩該如何自處?

「四哥……」胤禩略帶苦澀的開口,不知該做何言。

「你我兄弟,不必多言。」

胤禩的后話頓時被噎了回去。

是啊,他怎麼忘了……這一世,不是仇敵,只是兄弟。

胤禩將那張藥方貼身收好,笑着對胤禛作了個揖:「四哥如此為弟弟掛心,可讓弟弟如何報答呢?只可惜你我同為男兒又是兄弟,不然我便以身相許來謝四哥了。」

胤禛不理會他的戲謔,薄斥了一句:「胡鬧。」自顧自走回案前繼續着筆寫着方才未完的字。只是心情,卻莫名變得輕鬆暢快了許多。

待到晚上壽宴正開,胤祥早在院內等候,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胤禟和胤誐興高采烈的跑了進來。

若是平時,他們這般胡鬧,胤禛必定是要訓斥的了,只是今日不知是沾了壽宴的福還是別的什麼,他們這位四哥竟破天荒的沒有數落,更甚的是,還喚來侍從為幾個小的也斟滿了酒,隱約透露出並不拘束他們的意思。

胤禟簡直歡喜到了家,他平日總是不喜歡這位刻板嚴肅的四哥,可今日他卻覺得,四哥也並非那麼古怪的人。

只是有一點點古怪……

可是次日,當胤禟胤誐下了書房,如昨日一般對胤禛嬉笑玩鬧的時候,不出意外的迎來了一頓狠狠的苛責。

四哥果然是非常古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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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崢嶸(八阿哥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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