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長安亂（一）

天色正逐漸變暗，兩個老道心急如焚。

封塵老道和老天師一人手拎長劍身披紫氣，一人身著閃電鎧甲，在逐漸暗下去的天空中飛快地劃出兩道紫線。

白天時候，一名客棧的眼線第一個跟蹤上到達了長安的巫冉，並將他的行蹤傳遞迴客棧。隨後這名眼線便一直暗中在長安城中跟隨，結果在『大唐不夜城』一條街的街口被巫冉察覺，並指示屍魁將之殺掉。

又約莫過了十幾分鐘，這名眼線的屍體被同伴發現。同伴接力這名犧牲的眼線，跟上了巫冉的行蹤。並將這個消息再次傳遞迴客棧。

客棧從這前後兩條消息，得知巫冉在長安停留下來，便明白他肯定要在這裡做些什麼。為了做出應對，封塵老道和老天師這兩個人自告奮勇，前來對抗巫冉。

原本黑貓也是打算跟兩個老道一起來的，不過卻被兩個老道婉拒，老道說道：「道家的功法對於異類修鍊者有壓製作用，即便是無意針對，也會產生一定程度的壓制。如果我二人放開全力，你的力量肯定會受到影響，而若是顧及到你，我二人則難以發揮出全力。」

話是如此，黑貓只好不再堅持。柳南生本來也有要隨兩個老道過來一同助拳的意思，不過一聽這話，也就放棄了。

巫胥還提議讓客棧的幾個天字鐵衛跟兩個老道過來，照樣被兩個老道拒絕：「巫妖族的護法此次這般做法，目的不外乎是在正式開戰之前，吸引客棧的高手過去攔阻他，從而藉此擊殺前去對付他的高手，削弱客棧實力。又或者吸引一部分高手與他耗著，其他的巫妖族戰士則趁機過來攻打客棧。

所以，為了儘可能地保存實力，守護好豐沮玉門，就不要再外遣鐵衛了。我二人去足矣。

而且，我二人的師弟徒弟都是被這老賊所殺，我二人自然也要找他親手報了此仇。」

楊御和林遙二人已經被這兩個老道用真氣護住了心脈，祛除了體內的屍毒，但仍舊還很虛弱，還在昏迷著。將這二人安排著住下之後，封塵老道和老天師就離開了客棧，從帝丘出發，一路踏空朝長安趕來。

兩地相距離大約有六七百里之遠，依照兩個老道的速度，直到此時傍晚，終於是快要到達了。

封塵老道抬頭望望前方，已經隱隱可以看到長安城在夕陽下的輪廓了。

「老師兄。我心裡總有一種感覺。」同樣高速飛行的老天師，忽然張口對他說道。

「什麼？」封塵老道微微側頭。

「客棧的那個鐵衛，還有你的那個徒孫都說親眼看著牧風師侄和我的書同師弟，留下拚命阻攔那巫妖老賊。可是，為何卻沒人看見我其他的師弟們？」老天師皺著眉頭，這麼思量著：「那個名叫姬雨的鐵衛親口所說，我書同師弟跟其他的幾個師弟一同去了錦官城，可是最後到他們狼狽撤退的時候，只見了我書同師弟，卻不見其他師弟」

「或許是他們身上有傷，暫時撤退，找個地方養傷了？」封塵老道沒有把握地猜測。

「不，肯定不會。」老天師斷然搖頭：「書同還在戰場上，其他人絕對不會匆匆撤退，即便是要撤，也一定是一起撤。絕對沒有把師兄和其他同道扔下的道理。」

老天師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但親歷錦官城之戰的姬雨卻沒有辦法解開他這個疑問。因為當時，其他的幾個龍虎山道長在城內與巫冉發生衝突，爭奪屍魁而被殺的時候，並沒有目擊者在場。所以，那幾位道長的死，恐怕只有巫冉自己能說的清了。

封塵聽到老天師的話，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猜測，但是沒有說出來，他嚴肅著臉色，不吭聲地往近在眼前的長安城俯衝下落。

相信老天師自己的心裡肯定也是能夠猜到的——既失去了幾個師弟的消息，而且又有把握相信他們絕對不會丟下書同師兄和其他的道友逃生。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他們也戰死了，只是不知道何時戰死，又在何處戰死。

兩個老道幾乎是同時到達了長安城，朝著已經亮起了點點燈芒的長安城中落下來。

「這城市這麼大，應該去哪裡找他呢？」老天師和封塵老道並肩站在街頭上，這條大街兩旁的路燈已經在傍晚的天色中漸次亮起，一直延伸到了街盡頭，最後彷彿是合到了一個點上。街上來去行駛的汽車，有的已經亮起了車燈，有的還沒有亮起，在這晝夜交替的時段，在繁華的街頭往回著。

「客棧的大當家在咱們出來的時候，曾親自交代。這個城市裡有他們的眼線，咱們來到這裡，自會有人過來接頭，並將咱們帶去找那個巫妖老賊。」

兩個老道對於客棧相當的信任，既然巫胥說有眼線可以協助自己二人找到巫冉，那就肯定有。

這兩個老人便靜靜地站在街頭，一邊注視著來往的人流車輛，一邊調理著體內因一路奔波而產生了些許波動的氣息。

兩個人身上穿著的都是帶著些許破洞的道家長袍，破洞是上次在帝都一戰的時候留下的。這樣的兩個老道站在街頭，還是引來了不少人注意的目光，其中有個人看到之後還小聲地嘀咕了一聲：先前看到四個COS殭屍兵士的傢伙，這會兒又看到兩個COS老道長的老頭兒。最近不流行正經漢服，開始流行這些小眾風格的服裝了嗎。

不過他也只是這麼低估了兩句便離開了。

兩個老道長在街頭這麼站了不過十分鐘時間，就有個身穿中山裝的年輕人從街對面，以矯健的身法繞過路上行駛的汽車，來到他二人跟前。朝兩個老道鞠躬行禮完畢后，才急匆匆地說道：「兩位可是玉清宮的封塵道長和龍虎山的張天師？」

「是我二人。」封塵點頭。

「那巫妖老賊現在何處？」老天師問道。

「他在大唐不夜城。另一個同伴正在暗處盯著他。」這名鐵衛說道。

「大唐不夜成？」封塵和老天師極少出門，也很少來長安，對於長安這條有名的復古文化街不甚了解。

「二位道長且隨我來。」鐵衛說罷轉身便沿著街向前走去，腳下極快。兩個老道也抬腳跟上，控制著速度，僅落後鐵衛半步。

「大唐不夜城這條街是長安城中較為繁華的街道之一，每日都有慕名而來的遊人，特地到那條街上一睹風采。」鐵衛邊快走，邊為兩個老道解說著：「這條街白天的時候平平常常，只有到晚上的時候，才會燈火通明，諸多仿唐時的戲玩之所才會開放，入夜後燈火通明，遊人如織，堪稱一大勝景。」

「晚上人才會多起來？」封塵又皺起眉頭，感到一絲不安。

「是的。那條街寬闊不說，長度也達兩千多米。儘管有如此大的空間，可容納的人數也極為不凡。可一到晚上，燈火亮起后，來這裡的遊人熙熙攘攘，能把整條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一旦那巫妖老賊出手傷人。那些尋常人怕是連跑都跑不及。」老天師皺眉如此道。

「沒錯。這也正是我們擔心的。」鐵衛介面說道：「巫冉特地選中了這個地方，肯定也是有這個打算。只要入夜，遊人一多起來。他隨意使出幾個殺招，就能幹掉相當數量的無辜民眾。」

「絕對要在遊人聚集起來之前就截下他，逼他住手。」封塵老道下了這個決定。

鐵衛和另一旁的老天師同時點頭，很認同這個判斷。可惜的是，時間上似乎有些趕不及了，天一旦入夜，黑的就快了，尤其是在這晝短夜長的冬日。

剛剛還是晝夜交替，城中燈光有明有暗，此時他三人路途走了一多半，天色已然全黑下來，城中的燈光也都盡數亮起，路上來往的車輛也都開啟了燈光，遠處大樓窗戶也全都亮起來，路兩旁的廣告牌也都閃爍起來彩芒。

「遲了。」鐵衛嘆氣。三個人站在了大唐不夜城的這條街街頭上，跟前就是那塊刻著字的橫卧巨石。他們站在這裡，可以清楚地看見，這條街上早已經是五彩閃爍，遊人滿街，叫賣聲，呼喝聲，歡呼聲，還有音樂聲都交雜在一起，回蕩在這三人耳邊。

「快找他在哪裡？」封塵和老天師幾乎同時急聲說出來。

「我這就問問。」鐵衛掏出手機，立刻聯絡同伴。

這條街其中一側，某個屋頂。

這座房屋也是仿照了唐時的建築風格，鋪著瓦片的斜屋頂上，正站著一個穿著灰袍的老人，老人雙手負在背後，似乎是有些興奮，他的臉色略微顯露出漲紅。

「巧了，真的是巧了。」巫冉低頭看著繁華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感覺十分地驚喜。

他真沒有太過精密的打算，他只是想看看這大唐不夜城的，在夜晚不夜之時的，到底能復刻真正大唐的幾分盛景？

沒想到，在入夜之後，這裡竟然會有這麼多的人。

「這復刻出的大唐景象確實不錯，果真有當年的那個風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超越了。」巫冉滿意地點點頭。

他白天時想瞧瞧這裡晚上的景象，此刻瞧見了，便也滿意了，也就沒有理由再停下去了。

「正好晚上屍魁的陰氣最重，能夠發揮的力量更強。在夜裡被屍魁擊殺變成怪物的人，應該也會比平時擊殺的更強幾分。」巫冉轉頭看看身後的四個屍魁，以及被屍魁提在手裡的兩個天字鐵衛。

「想知道被屍魁殺掉后，變成怪物會是什麼樣子嗎？」巫冉問巫辰和姒尋。

巫辰朝屋頂山很吐了一口唾沫，冷笑了一聲；姒尋則不悅地哼了一聲，便不發言語。

「別怕。我不會讓你倆現在就變成怪物的。」巫冉指指天上：「等到月亮移到夜空正中，午夜陰氣最重的時候，我才讓屍魁將你兩個殺死。像你倆這樣的高手，就算是要將你倆製成怪物，所需的程序也必須得比那些垃圾更加繁瑣鄭重。」

「在那之前，我可先讓你倆親眼看看，一個人，被屍魁擊殺倒地，再到變成怪物重新站起來，失去理智化身成一頭只知咬人吃肉喝血的野獸般的傢伙，要經歷的過程是怎樣的。」巫冉輕輕搖鈴，一頭屍魁領命敏捷跳下，轟然朝街上熙攘的人群砸落！

這頭屍魁剛落進人群，就砸死了兩個人，一個被砸斷了脖子和脊椎，上半身歪曲地躺在地上，另一個人則是被砸中了一個肩膀，半邊身子都垮掉了，也倒在地上，躺在前者的旁邊。

經這麼一下，四周的人群頓時炸鍋了，似乎是近距離地看見這麼血腥的場面太過驚懼，都忘記了逃跑，又或者是連腿都嚇得軟了。這些人只剩下了驚恐的尖叫，抱著頭蜷縮在地上，以為這樣就能僥倖逃過一命。

但接下來屍魁用行動告訴他們，這樣做事沒有用的。

屍魁身軀高大，又銅皮鐵骨，當即就張開雙臂，化成一把奪魂的剪刀，在人群里肆意地收割起來。離它最近的那一圈遊人，直接被它打斷脖子，腦袋四飛，接著它又施展出驚人的速度，在人群里衝來衝去，並配合以凌厲狠辣的招式，擊殺了一人又一人。

有的人被屍魁直接打飛了腦袋，更慘的是被直接打崩了腦袋，濺出白花花的腦漿；有的人被擊穿的胸口，或是心臟位置破了洞，或是肺葉被打了孔，也有的肚子都被撕開，腸子胰臟等血淋淋地掉了一地——這個慘狀的人不會立刻死，而是會一屁股摔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內臟流出來，混著血散了一地，慌忙地用雙手收攏起散落在地上的腸子，捧著塞回肚子，剛塞回去，腸子就又滑溜溜地流出來，接著再重複一兩次這個動作，人才會死掉。

也有的人被打斷了胳膊，不是單純地斷骨，而是斷成兩截，其中一截高高地飛出去，只剩下露著骨頭和血肉的半截。還有的被踢斷了腿，或者腰椎，直接癱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只一頭屍魁，就把這條長達兩千米的長街，變成了人間地域。

哭嚎聲，求救聲，呻吟聲，怒罵聲連綿不絕，比剛剛喧鬧之聲更加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