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狂瀾既倒（十）
與四大神獸齊名的上古四大凶獸中的饕餮和窮奇已經出場，剩下兩個分別是檮杌和混沌。
檮杌傳說是顓頊的兒子，但是不可教訓，不可詘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囂，敖狠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
傳說中顓頊是黃帝之孫，是主管北方的天帝。檮杌作為他不成器的兒子，四處幹壞事，擾亂天常，才變成了人們口中的四大凶獸之一。
據《神異經》中記載：西方荒中，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犬毛，長二尺，人面，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攪亂荒中，名檮杌。在這裡的記載的檮杌的形象已然變成了怪物一樣的面貌，不知是顓頊之子真的化身成了這樣的怪獸，還是說當時的人們認為凶獸就應該是這樣一副怪樣子，所以才主觀地賦予了檮杌這樣的面貌。
此間種種不提，且說巫桀被饕餮帶著去找到了檮杌的時候，盤膝坐在靜謐的黑森林中間，背靠著一棵頂天大樹閉目修鍊的那位，是一副身軀幹瘦的年輕人模樣。
這個年輕人枯瘦得像營養不良似的，身上披著幾條簡單的粗布充當衣服，好似只要他站起來走動幾步，隨時都有走光的危險；他的一頭烏黑長發真的是一副幾百年沒有修剪的樣子，長發散亂，蓋住了他的整張臉，還一直垂到身下，鋪了一地。
「檮杌公子。」巫桀輕輕喚他。
「？」檮杌的腦袋輕輕一動，覆蓋住臉龐的亂髮之間陡然射出了兩道青色精芒。他抬起手，撩開自己面上的亂髮，露出一張蒼白俊俏的年輕臉龐。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檮杌站起來，看著巫桀和站在巫桀旁邊的饕餮，說道：「你們來此所為何事？」
「檮杌，咱們都是四大凶獸，說話不要這麼生疏行不行。」饕餮不樂意道。
「我是來告訴檮杌公子，咱們三日內就要進攻客棧了，請你做好準備。到時還需要你大顯身手。」巫桀規規矩矩地回答。他知道，檮杌跟其他的凶獸不一樣，面前這個身材枯瘦，長發鋪地的年輕人，只是被稱為四大凶獸之一，實際上，他可從來沒把自己當成過獸，甚至，他還極其以自己的血脈為榮，怎麼可能甘心被與凶獸相提並論。
「哦？這次不會再像上次一樣了吧。」檮杌都沒有起身，依舊保持著端坐的姿勢。
「絕對不會了。此次大勢已定，絕對不會再像上次一樣。」巫桀信誓旦旦地保證。
「咱們在幾千年前的約定是，攻進客棧內部后，北方渭水歸我，可還算數？」
「當然算數。事成之後，渭水都是檮杌公子的。」巫桀點頭。
「好。那發動攻擊之時，可隨時差人來喚我。」
巫桀和饕餮離開之後，檮杌依舊保持著老樣子，端坐在那裡，緩緩閉上眼睛，似乎已經看到了廣闊的渭水，水中各種魚龍游曳戲水，時而還越出了水面，飛向碧空。而在渭水的中央，水面平滑如鏡，倒映出碧空與白雲，在這碧空流雲之間，一個曼妙的少女身姿靜立著。
第四個凶獸是混沌，這片黑森林之所以能被籠罩上這麼一曾朦朧的霧氣，極大程度上是拜這個傢伙所賜。
混沌的底盤在整個森林的核心位置，這裡的霧氣幾乎都快要凝聚成實質一般。
巫桀和饕餮距離這核心越近，越感覺到空氣中的阻力變大，走到後來，連向前邁動一步都很費勁兒。
「混沌！把你吐出來的這黑霧都吞回去！！」饕餮大聲呼喊，但是受阻於周圍這些近乎實質的黑霧，他的聲音只傳出了幾丈遠就消失了。
「混沌！混沌！」巫桀鼓起胸膛，以巫力輔助，才將聲音送到了較遠的地方。
但是仍舊沒有收到回應，彷彿是作為大凶獸，故作神秘是必會的技能一般。巫桀和饕餮猶未看到混沌的身影。
「它應該在這裡。」巫桀轉頭朝某個方向走去。
「你怎麼這麼確定？」饕餮問道，跟在他後面。
「越往這個方向走，越費力。能清楚感知到這裡的霧氣更加濃郁。」巫桀這般解釋。他心中其實是很驚駭的，上次來這裡的時候，霧氣還沒有這麼弄，自己走在最核心地帶的時候，還沒有這麼費力的感覺。可是這次怎麼霧氣竟凝得如膠體一般，連自己走在這裡都感覺困難了。
霧氣發生這種變化，說明檮杌的實力又提升了。不愧是四大凶獸之首的混沌，果然厲害。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實力又強橫到何種程度了。
巫桀一邊帶著饕餮往最核心地帶走，一邊大聲地呼喊。好大一會兒工夫之後，才從黑暗的霧氣中傳來回聲，聲音縹緲之極，彷彿是來自四面八方：「別喊了，我聽到了。」
「混沌？」巫桀帶著疑問的語氣。
「嗯。」混沌回應：「又要進攻豐沮玉門了嗎？」
「是。」巫桀點點頭，他竟然無法判斷出混沌的具體位置，到現在二人已經對話過兩句，可他連混沌的面都還沒有見到。這讓他的心裡有些不爽，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向來被他所厭惡。
「何時出發？」混沌的聲音忽然從巫桀的面前傳來，凝神細看，隔著濃濃黑霧果然隱約可見了混沌那胖圓的身軀。
巫桀暗暗一驚，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混沌是如何來到自己面前的，又或者說，它一直都在自己面前，是自己後知後覺，剛剛才察覺到而已。
無論是這兩種真相中的哪一種，都不是巫桀所能甘心接受的。這種情況的出現，表示著自己沒有了十足的戰勝混沌的把握。或許混沌是有憑仗著這些積攢了數千年的黑霧，才能達到如此程度，若是走出這片森林，二者相逢，它未必還有這種程度的能力。
但，就算是憑藉著黑霧，那也足夠讓巫桀心中生畏了。
原以為自己修鍊到了九鼎巔峰，已是九州內的絕頂高手，能夠與自己所匹敵的，不過才有南山頑石這顆道行過萬年的石頭精，和客棧那個死對頭巫胥兩個而已。如今忽然又多出這麼一個混沌來，令他心中多少生出了芥蒂。
力量強可以，能夠在對抗客棧中帶來的助力越大，巫桀就越開心。可是這一切都有個前提，那就是在沒有威脅到自己地位的情況下。
可是，混沌如今的實力，的確是已經達到了足以威脅巫桀的程度。別的不說，單說眼前，若是二者就在這裡大打出手，巫桀沒把握能夠拿下混沌。
這實在是很難令他接受。
「三日內就可出發。」巫桀回答，頓了一頓，又道：「混沌兄，你的實力似乎又精進了不少。」
「嗯，二百年偶有頓悟，在進境上稍稍突破了一些。」混沌的聲音依舊那麼縹緲：「大概，相當於你們巫士八鼎大巫的實力。放心，比起你來，還差得遠呢。」
混沌與巫桀相識了數千年，打過不少交道。對於巫桀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它心裡跟明鏡似的。它早就猜到自己這番進境肯定會遭到巫桀的妒忌，再聽巫桀忍不住說出那句話，心中更加篤定。
這話一出，巫桀的面上多少有些尷尬，他輕咳了一聲：「這話不就見外了。本座很替你高興呢。要是你的實力進境到如我一般水平，那我就更開心了。咱們進攻客棧，又有了一個強悍的盟友，我開心還來不及。混沌兄，你還是要繼續努力啊。」
「三日內，我會等你的消息。」混沌淡淡地回答：「攻進豐沮玉門之後，必須先擊殺巫胥，巫乘，巫渭三個古巫，以及客棧的其他高手。最後，無論是你等是否登上靈山，是否飛升上界化為巫神。我與你的契約都已了結，九州是我的。」
「當然，一言為定。」巫桀一口應下。
實際上，混沌要的不僅僅是九州，它之所以提這種條件，完全是因為，九州內的高手太強，是它憑一己之力所難抗衡的。等九州內的頂尖高手都除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跟它抗衡，然後它的偉大夢想——將這個世界重歸混沌狀態，就可以順利實施了。
確實，九州之外的外邦也有類似修鍊者的存在，可那些都只是蠻夷小技而已，還不配被混沌放在眼裡。
設想一下，待事成之後，一切重歸混沌。待混沌清濁再分之時，自己就是新世界的創世神。
這個誘惑，混沌是萬萬抵擋不住的。為了這個偉大夢想，它願意做任何事情。
薄霧森林中的一切都已經談妥就緒。從森林中奪走鹿獸內丹，逃出去的噬淵也將內丹練得差不多了。
這位背負這殺父血仇的夜魃族二公子，端坐在一條小溪旁的大石頭上，身下的溪邊是一片平鋪的鵝卵石，在溪邊的鵝卵石上，靜靜地蹲卧著一頭兇猛的巨獸——凶神犼。
它正忠誠地守衛在主人的身邊，高揚著腦袋，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天色擦黑，噬淵才緩緩張開了眼睛。他仰頭看看夜空中從錦江水中倒映下來的漫天繁星，發出一聲清朗的長嘯，嘯聲入林，驚起飛鳥走獸無數。
「這鹿獸內丹果然精華充沛，即便是只粗略煉化了幾天，竟然就已經吸收了相當龐大的力量。」噬淵從石頭上跳下來，隨意地活動一下身體，感覺狀況良好，他胸口上的那道最深最重的傷口也都已經癒合了。而且感覺體內的力量也上升了一個台階：「就連功力也增長了不少。只是可惜，我不太會煉化內丹的法子。浪費了至少三成的精華，不然的話，實力還能再提高更多。」
他隨意地伸出右手，在空中虛握一下，迅速生出一團黑氣，聚在手心，又很快地凝縮成一柄實質黑色長刀，被他握在手裡。
「現在的我，應該有他們七鼎大巫的實力了吧。再不濟，也得有六鼎巔峰。」
噬淵這樣想著，客棧啊客棧，你們會付出代價的。還有徐觀，只要你不死，相信大戰一起，無論你躲在何處，都一定會想辦法過來參與的吧。
到那時，你們欠我夜魃一族的，都得做個清算了。
二公子翻身跨上了犼的後背，心念一動，犼心領神會，馱著他往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