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料峭東風

第四章 料峭東風

「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菀昭關心道。

湘蘭擺好飯,說:「蘭麝為了碗湯,和我們拌了幾句嘴。」

菀昭笑道:「丫頭拌嘴不值什麼。」

「我和清蘅說了會兒話。她娘去了且又無處容身,只好和白姨住。我看不過給了她緡錢,她也好度日啊。」湘蘭爽快地說。

她放下筷子,暗想當日和嫂子作別的景象。

「清蘅說,是有人給畫黛送了東西。」

「伯母那邊的?應是她舅母遣人送的。」

湘蘭又說:「我從白姨那拿了保心丸,姑娘等飯後就服了吧。」

「數你心細。」菀昭愛道:「難受了一場,醒來卻覺得自己心口的那股滯氣已經散去了。不疼也不悶了。」

「當真?我原想著請安夫人來,聽您這麼一說,更該請她看看了。萬一時好時壞的,沒及時去了根,那多不好啊。」

「你找個使女去請就行了,我吃完飯想看會兒書,讓她午後再來吧。」

湘蘭端茶給她漱口,「今兒周姑娘和二姑娘都來了,您不妨去看看。」

「也好,悶在屋裡倒生了悶病。」

菀昭叫湘蘭取了玉爐,「甭管金爐、銀薰的,都不比這玉的好。焚后的馥氣不見得膩。」

「之前也不見姑娘焚幾次,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她淡淡笑道:「昨兒我品著它,品著、品著忽地想通了,所以覺得極好。」

湘蘭迎笑道:「有那麼好?姑娘莫不是笑話我沒見過世面。」

「沒見過世面的還有我。」

靖娘探頭,逗人一笑。

「上學的日子,怎麼跑到我這了?」

她只要不上學撒歡,「先生告了假,特赦免了我們。」

菀昭指著她,「你呀。唉,周姐姐呢?快把她請進來吧。」

蕙妍當自己是外人,不敢進裡間來,直到主人請了才進去。

「周姐姐,好坐。」

蕙妍憨態可掬,「謝謝。」

「老夫人說要賞芍藥花呢,特讓我們來請你。」靖娘笑道。

菀昭笑岔了氣,「芍藥?眼下早該敗了,不會是有人糊你這傻子吧。」

「姑娘莫笑了。那芍藥是賴都進獻的,特地找老花匠栽培的。」蕙妍耐心解釋。

「管家有心了。」

盆景擺在老夫人院中。十來盆芍藥團花簇簇,紅綠相間。

老夫人慈祥地笑道:「到底是培植的好,比四月開的更好呢。」

賴都媳婦在旁盡心服侍著,像那會客的東道。

「折枝簪到頭上,顯得你愈發像個女先生了。」靖娘為菀昭戴花。

菀昭追著她,「芍藥是花中宰相,最配你丰姿冶麗。我也給你戴朵,希望家裡出個女相公了。」

「她們兩個嬉笑去了,倒把老夫人晾在這了。周姑娘你就給老夫人簪花吧。」

琳琅托著花盤,供她挑選。

蕙妍只選極富極貴的芍藥花並執鏡照著,道:「您看,多好看啊。」

「是啊。只不過兩個丫頭,可惡。待會兒也鬧她們去。」老夫人慈愛道。

賴都媳婦又給了每人每支紗花,「姑娘們戴著玩吧,現教人堆的,沒幾個錢。」

菀昭端詳手裡的紗花,忽地想起那天皇後送的絹花。

「我記得姑娘有朵絹花,卻沒見她戴過。」琳琅偶然間提起。

老夫人笑道:「她素來不喜歡妝扮自己,給她,她也不戴。反而白費了心思送。」

「琳琅要想戴,我把大羅花賞給你就是了。」

她忍著笑,道:「不是說靖娘是女相公嗎?你送她就好了。」

「花我肯定收,姐姐肯送嗎?」

菀昭瞪她一眼,「你跪下求我,我就送。」

蕙妍心道:「馮姑娘可真厲害。」

「怕了,怕了。」靖娘不敢再捉弄她了。

周蕙妍只好奇大羅花的來歷,私下問了琳琅。才得知原那大羅花是去年花朝時聖人賞的,更因舉世無雙格外珍惜。

菀昭沒說話,心裡暗忖那絹花的事。

絹花似有意卻實為無意,到底不如大羅花的意蘊。有意無意,背後都是權度。只不過她自己已定了終身,再想真假有無之事一點用都沒有。

「七娘,你來給老夫人講個故事聽吧。」琳琅推她上前。

賴都媳婦只管奉茶,竟如個木頭人般杵著。

夏七娘舉足無措,「我粗苯,不過講幾個和合圓滿的故事罷了。」

靖娘脫口而出:「你就講上次那個沒講完的故事罷了。」

她上回講的是個風月故事,在這講就是不分場面了。

菀昭素知老夫人不喜歡這些,「又是才子佳人,你聽了能有十來遍了。」

「她喜歡聽,你就講吧。」老夫人說。

「從前大將軍養了個俊秀郎子,姿容世無雙,更是飽讀詩書。等郎到了婚配的年齡。大將軍擇了位州官的姑娘。」

老夫人猜道:「那姑娘定是出落的跟美人似。」

夏七娘笑道:「不是,那姑娘反而長得不美。郎娶了她后,因她容貌普通,又少才情,鬧了好長時間。」

「怎麼和之前說的差那麼多?」靖娘嘀咕道。

老夫人笑問:「那接下來呢」?

「大將軍見他失落,苦心思勸說:『你既娶了她,就得擔起丈夫的責任,你不是最瞧不起始亂終棄的嗎?若你任性休了她,那和他們也就沒什麼分別了。』郎原本賭氣的,聽了這話沒幾天就想通了。之後自然是和和美美了。」夏七娘笑道。

老夫人鼓掌,說:「這個故事好!我看比那些才子佳人的事要好。」

靖娘索然無趣,「沒意思,一點趣兒都沒有。」

菀昭笑她痴,「傻子,你沒聽懂,我可聽明白了。」

蕙妍只看著老夫人,默不作聲。

「你們是沒經歷過的,不知道這裡面的意思。」老夫人又說:「外面講的那些才子佳人。這個才子呢,要麼是大家子,要麼是大家的沒落兒孫。生得丰神俊朗,儀錶不凡,講故事的恨不得貼詞到他臉上。譬如貌比潘安,好看的能讓全城的人擲果盈車;才比子建,脫口便出七步詩。」

靖娘剛剛還沒興緻,這回目光炯炯,直等著下一句呢。

燈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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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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