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隔閡

第26章 隔閡

衛黎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痛徹心扉了,她死死握住狐狸的皮毛,倏然有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衛黎看去,是狐狸,活生生的狐狸,狐狸看著衛黎眼睛紅腫,眼眶裡飽和著淚水,感覺手指輕輕一碰就可以掉下來,詫異的道:「衛黎,你……」

衛黎抹去眼中的淚水,對著狐狸就是一頓暴揍,邊揍邊嗚咽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你知道我以為這是你的皮!你這隻臭狐狸!」

「我多精明,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了。」狐狸說著,去擦拭衛黎小臉上的淚痕道,卻看見了她眉心符釘已經被拔出:「我還從來沒見過你哭呢。」

「看夠了嗎?「衛黎打開了狐狸的手,憤憤的站了起來。

「衛黎,你眉心符釘已經沒了,你已經自由了,你不是一直想做山大王嗎……」

「走,去找和尚!」

衛黎打斷了狐狸的話,自顧自的下了山,狐狸愣在了原處看著衛黎的背影,眼神如無底的深淵,喃喃道:「這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嗎?」

衛黎和狐狸趕到公共浴室的時候,廣宗只是坐在那處,身旁躺著的是蓋著袈裟的屍體,衛黎知道,那是長書,晨早,長書沒有和廣宗告別就離開,用很濃重的香水時,衛黎就知道,她也已經被下了錮魂之術,這幾日,長書瞧著司北旭的眼神都不太一樣,甚至司北旭在的時候她都不敢走進廟院里,她怕啊,懼怕自己會變成這幅模樣。

可是,錮魂之術一下,就沒有可解的法子,長書看著自己身體一天天腐臭,終於下定決定,用濃烈的香水味蓋住身上的腐臭味,選擇了有尊嚴的告別。

「和尚……」衛黎坐在了廣宗的身側,一時間所有的安慰言語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長書很小的時候雙親就逝世了,自小就住在白馬寺,為人善良,待人親和,我們都已經把她視作親妹妹了,只是,為什麼,這麼好的姑娘,確是這樣一個下場,為什麼我信仰的佛不去庇護這樣的可憐人!」廣宗雙手抱著頭,空氣中回蕩著撕心裂肺的質問聲。

衛黎伸手去摟住了廣宗的身子道:「和尚,佛不可能救得了每一個人,他是一種信念,是在你心裡的,是靠著你去普渡,去度化的。」

「我們把長書帶回去,風光下葬,然後一起抓出這個兇手。」衛黎小手像藕芽似的抓住了廣宗寬宥的手:「或者,我陪你喝一頓,一醉解千愁。」

廣宗抬起頭,用帶著血絲的眼睛看著衛黎,是啊,衛黎說得很對,他悟了三十年的道理如今輕而易舉的從衛黎的口中說出,這是對他的一種諷刺嗎?自己都不去相信自己的信仰,拿什麼去度化蒼生,佛緣,所有人都說他有佛緣,可是如今看來,是太可笑了。

廣宗猛地抽開了自己的手,滿臉通紅惱羞成怒道:「你眉心的符釘不是已經被拔掉了嗎!我束縛不了你了,你自由了,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了,你不是怪物嗎,你不是喜歡吃人嗎!你去啊!為什麼偏偏要纏著我,為什麼!」廣宗四周圍繞著清冷的氣息,眼中散發著凶光。

突如其來的呵斥讓衛黎整個人都懵掉了:「和尚……」

「他們都說我有佛緣,我一定會成為舉世聞名的高僧,都是因為你我才活成這樣!都是因為你!」廣宗額頭上青筋暴露,臉黑成了鐵板,怒視著衛黎。

「不是你說要度化我……」衛黎白皙的臉上,愁眉雙鎖,彷彿烏雲密布,淚光盈盈的眼睛里,如同掩映在流雲中的月亮。

狐狸實在是忍不住了,上前將衛黎拉在了身後,綠眸中燃燒著怒火道:「長書的死,我們都很難過,但是你怎麼可以將怒火全部發泄在衛黎身上,長書是她殺的嗎!」

說完將衛黎直接拉了出去,二人走後,廣宗突然感覺一股懊悔的苦水,快要淹沒他,起身,雙手往牆面上一砸,一滴泫然的灼淚劃過他的臉頰,長長死寂般的沉默,終於一聲悄然的嘆息聲回蕩在空中。

天已經深了,街道上根本就沒有行人,衛黎吃痛的嚷著要休息一下,狐狸才發現她的小腳已經被磨破汩汩的流血,都已經滲透出那紅色的繡花鞋了,應該是剛才上山又下山太過於急促了。

狐狸采了些葯替衛黎敷上,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你想去哪?」

衛黎眼神有些暗淡,似乎在想什麼,轉而微笑蓋過了:「做山大王啊,我不是和你說過!」

翌日金烏方升,狐狸就和山中那些動植物們蓋好了有模有樣的山寨,衛黎倒是覺得驚奇,問狐狸:「那些生靈怎麼會幫你呢。」

「我就如實,是你要來山中稱大王,順從的必當庇護,不順從的,殺!然後他們就一個一個的十分麻利的幹活。」狐狸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看不出來,我威懾力這麼強!」衛黎坐在了竹椅上,十分稱心得意。

「衛黎,你禮佛禮多了,快忘記自己是誰吧,過去你手段那麼殘忍,有誰不懼怕你呢!」

狐狸的一句話挑撥了衛黎的回憶,她笑了笑道:「他改變了我不少。」

在山上的日子,衛黎沒事就晒晒太陽,聽那些生靈說一些或喜或悲的故事,狐狸也漸漸恢復了野性,開始撲食吃肉,眉間度化的印跡也滿滿消散了,狐狸時常會給衛黎帶回來一些生肉,衛黎雖然心有慾望,但是看見生肉彷彿內心有一道隔閡,索性就不吃了,好在上次訛司北旭那麼多的金箔還能吃一段時間,大夥也和衛黎一個樣,很少有人提起廣宗,衛黎也不再想方設法去打探廣宗的消息,她想,這就是她們這些生靈和人不一樣的地方吧。

很快入了冬,開了葷的狐狸氣色也變好了起來,比過去好動了許多,不是在山上和這些生靈追逐打鬧,就是化成人形去山下賭博,每次都會帶來很多上好的金箔送給衛黎,衛黎當然是一一收下,沒有廣宗的日子裡,輕鬆快哉了一些,可是她的心,卻總覺得空空如也,那很會講故事的樹妖說她是中了情愛之毒,可是衛黎不傻,這哪是什麼毒,分明是自己對廣宗動了心,即使再割捨,這心裡還是有他的位置。

她不喜歡禮佛,卻為了陪在廣宗身邊每日逼著自己看下一大段的經文;

她不喜歡穿上那難看的袈裟,卻因為上面有廣宗的氣味才愛不釋手;

她討厭那難嚼的金箔,卻因為廣宗不喜歡她殺生她才努力的咽下。

她真的想廣宗快要想瘋掉了。

衛黎趴在樹妖寬大的樹榦旁,想要說些什麼,想想算了,無奈的嘆息,起身準備回去,呼出了熱氣,看山,山是光禿禿的,看水,水結著冰,驀然,飄下了一片雪花,雪越下越大,一陣緊似一陣,風攪著雪,團團片片,紛紛揚揚,頃刻間天地一色,風雪瀰漫了整個山頭,衛黎準備起身回到山寨里,卻發現眼前朦朦朧朧的雪景里有一個身影漸行漸近。

他的手呈阿彌陀佛狀,身著袈裟,頭戴棉帽步履穩健的向衛黎走來,漸漸的,衛黎看見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時間好像定格住了,廣宗呼著熱氣看向衛黎,緩緩開口:「衛黎……」

衛黎幻想著無數次廣宗來找自己的場景,她會傲嬌的頭也不回的離開,可是,真正來臨的時候,她根本就不會如此決絕,她驀然笑了道:「你這帽子,那裡買的,還挺好看的……」沒有責怪,沒有傲嬌,沒有寒暄。

「我也給你買了一頂,落在寺廟了。」廣宗輕呡唇角。

「真的嗎?」衛黎小心翼翼的問道,似乎想到了什麼繼續說道:「那我可以跟你回去拿嗎?」

廣宗向衛黎伸出了手,暮色和雪花使空氣變得混混沌沌的,衛黎卻快步向廣宗奔去,直接摟住了他的脖頸,熱氣噴洒在廣宗的脖頸處,濕漉漉的:「和尚,你終於肯來了。」

「對不起,衛黎……」

衛黎箍住廣宗的脖頸不肯放手,直到雪花快要蓋住他們的腳腕時候,廣宗才輕輕拍了拍衛黎的背道:「我們回家吧。」

這一幕讓狐狸盡收眼底,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心裡一股醋火油然而生,猛地搗一下樹妖,樹妖「哎呦「了一聲后哀怨的看著狐狸,終於開口道:「你喜歡寨主,我們山中所有的生靈都看在眼裡,可是你為什麼不親自對她說呢!」

狐狸不答,樹妖繼續道:「我知道,你是在等哪僧人百年歸西后,可是,到那時候,你真的能代替那僧人陪在寨主身邊嗎?」

狐狸看向樹妖說道:「她已經墜進去了。」

「那你要幫她拉出來,自古以為,佛都是有戒律清規的,和佛在一起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的,何況她並不是人,眼前的幸福那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落得凄慘的下場!」

樹妖的話久久回蕩在狐狸的心中,他似乎是下定決心般奔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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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迫成佛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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