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娃娃們,」老村長站在兩堆篝火中間,手裡舉著一隻海碗,「敬天地!」

「諾!」

兩邊的老兵們一改剛才的嘻哈,「嘩」地起身,面色嚴肅地高舉手中的酒具,有碗,有壺還有一個個小小的酒缸,就連阿元都不見剛才的懶散與痞相,只有伍行還沒有反應過來,傻傻的一個人坐在地上,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掃了過來,他連忙站了起來,往於釜看去,那傢伙居然朝自己咧嘴無聲的傻笑了兩聲,手上居然還抓著一隻烤羊腿,狠狠地撕下一口咬在嘴裡,又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才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手抹嘴,一手舉起手中的酒缸,豪邁之氣頓顯,卻絲毫不顯突兀,看得伍行一陣陣的羨慕與嫉妒,更惱火的是這傢伙居然還有心思朝他挺了挺胸膛,刻意炫耀自己的男兒氣概,看得伍行哭笑不是。

見所有人都舉起酒具,老村長當先一碗酒潑灑而出,眾人跟隨,嘩啦啦的聲音有瞬間達成一致。

「敬英靈!」老村長再次舉起海碗。

「諾!」這聲大喝更加用力低沉,竟似吼般,連伍行都忍不住跟著挺直腰板,用力大喝,聲音並不能跟上節奏,但是自有一股男兒血性,跟著老村長恭敬地將酒水敬向地面,那裡,有億萬犧牲的兄弟英靈,想到那血與火紛飛的日子,伍行也是激動不已,所以當老村長第三次舉起海碗,他也將原來的小九九全部拋諸腦後,氣氛,是會感染的!

「敬兄弟!」老村長四下一舉碗,一口氣喝乾碗里的酒,將海碗倒蓋。

「諾!」周圍響起的是「碰」「碰」的酒具撞擊聲,伍行也用力地和身旁的人撞擊著酒具,半碗酒就這麼撒出潑在他胸前,厚厚的衣物阻擋了熱燙的酒水,伍行卻覺得心中火熱,半碗酒水下肚,竟比一壇酒還熏人。

根本不需要號召,大家你來我往對上了,就是一碗酒,哈哈笑兩聲,比說什麼還來的談感情。

再一次喝空手中的酒,伍行打了個酒嗝,搖手拒絕再次舉在面前的酒碗:「不,不能再喝了,要醉了。」

狗子嬸一口喝完手中的酒,點點頭,「的確,不能醉,會誤事的,」他將手中的酒壺往伍行手中一塞,大聲說道,「兄弟們,今晚我來打頭陣!」

「好!」

「加油啊,阿德,看你的了。」

「嘿,狗子叔,敢不敢應戰哪!」

對面的老兵們也是一陣騷動,鼓勵的,泄勁的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同仇敵愾。

「砰!」

「砰!」

「砰!」

當阿德站在兩堆篝火中間那條被戲稱為楚河漢界的橫線上時,一旁響起了打鼓聲,打鼓的是一名獨身的老兵,上半身肌肉異常結實,尤其是胳膊,伍行估計,當初在部隊,他應該就是專職擂鼓的,他和其他幾個獨身的老兵一起成了今晚的後勤,一直都忙忙碌碌的,臉上卻半點不見失落,老村長則是如同裁判般單獨坐在中間一小堆篝火旁,樂呵呵地看著,坐在他旁邊伺候著正是伍行那天買衣服的那個高大沉默老兵,此時此刻他都沒有抬起頭,仍舊一心一意地翻轉著火堆上的烤雞。

阿德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雙腳分立,就那麼站著,狗子叔也不拖延,拖著把大刀走到他正對面,兩人就這麼不說話的對視著,周圍逐漸安靜下來,只剩下大鼓在一聲聲的擂動中敲擊著每個人的心臟,伍行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手心裡全是汗。

「放鬆些,別看著他們,」張家興一隻手擋在伍行面前,「他們是在比氣勢,你要知道,在兩軍對壘時第一戰可是很重要的,你沒經歷過這種場面,太認真的話會受不住的。」

伍行深吸口氣,點點頭,張家興收回手,笑嘻嘻地毫無顧忌地看向場中:「等你習慣了就好,酒再多喝兩口會好些。」

伍行把酒壺放在口邊,又放下,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們這是要比刀?」

「哪能啊,」張家興喝了口酒,「就是狗子叔肯,狗子嬸也不會再犯這種錯的。你是不知道,狗子叔當年在軍里就是大刀手,力氣大的很,狗子嬸是斥候,雖然陷阱軍中第一,可這要耍刀,就是把自己送到狗子叔口邊,嘿嘿,你去年是沒看到狗子叔笑的那樣兒,看的人都想踹兩腳。」

「哦,」伍行也不知發表什麼看法,等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們還要這樣對峙要多久?」

「唔,你不說我倒是沒想過,總要等到其中一個氣勢上輸了一籌才成,一般好像要半個時辰?」他有些不確定的轉頭看向阿葯和阿元,「要不,我們幫忙下?」

阿葯無所謂的掏出一把罐子:「你想要什麼效果的?」

阿元則是直接表達不屑,直直的喊了一嗓子:「阿德,你媳婦說她還想著你呢!」

阿德的媳婦不是改嫁了嗎?這個念頭才劃過腦海,伍行就聽到場中央的阿德哈哈大笑聲:「你動了,緊張了不,小樣,告訴你,你他娘的今晚要是不認輸,老子就去老婆孩子熱炕頭,看你怎麼辦!」

狗子叔暴跳起來,一手舉起大刀,直直著阿元:「劉三家的,別以為你就是個好的,敢慫恿我家阿德,小心我活劈了你。」

「你敢!」阿元還沒回答,身後的劉三已經陰沉地開口,「你敢動他,我保證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你有沒有搞錯!自個想被壓別拖老子下水,老子天生就是上面的人!」

狗子叔一句話瞬間得罪所有「下面」的人,和一部分曾經做過「下面」的人,幾個身穿藍衣的老兵對視了一眼,緩緩從他身後走向他,張家興在伍行身旁嘿嘿冷笑:「不知死活!」

「窩裡反?」伍行咋舌,阿元不過說了一句話,這離間的效果也太好了?他突然對於自己為了占些口頭便宜而得罪阿元感到後悔,突然聽到張家興大喊一聲,「哥,你要是敢幫他,我可要生氣了!」

就見原本站在狗子叔身後阻攔那幾個老兵的張家和苦笑的對狗子叔說了些什麼,雙手舉起表示不敢就退到了一旁,其他幾個本來想要幫忙的老兵也在自己伴侶各種各樣的威脅下不情不願地退到了一旁。

這麼大動靜,狗子叔已經察覺到了身後的不對,轉身大吼:「你們要幹嘛!」才喊完就被阿德從身後撲倒到地,剛要反抗,那些少了阻礙圍上來的老兵們已經不知從哪裡找出一捆麻繩將狗子叔捆了個結實,甚至搞笑的在他的胸前打了個大大的蝴蝶結。

阿德意氣風發地抗起嘴巴被塞住的狗子叔,笑著和那幾個老兵道謝,又回頭用力揮了下右手,表示首戰告捷,就興沖沖地退下去享受今晚的戰利品了。

「這樣也行?」是不是太兒戲了些。

「這不過是開胃菜罷了,誰讓狗子叔犯了眾怒,你以為誰的運氣都像阿德那麼好嗎?」阿元一點始作俑者的自覺都沒有,痞痞地斜站著分析道。

伍行只能沉默地離他遠一些以表達自己複雜的內心,換來他冷笑的一瞥,不襟皮一緊,覺得自己會是下一個受害者。

紅衣老兵們大受鼓舞一個個紛紛上場,有比猜拳,有比射箭,甚至還有人狠狠地扭打成了一團,伍行碰碰身旁的張家興:「你不去?」

張家興撇撇嘴:「太沒挑戰性了。」

「嗯?」

「嗤,你別被他騙了,就他這一條胳膊還想擰得過他哥的大腿?」阿元今晚不知吃錯什麼葯,看誰都不順眼,一定要諷上兩句,「只不過小盒子那傢伙是個寵弟寵的沒邊的傢伙,不要說只是張開腿,就是……」

「張三元你給我閉嘴!」張家興突然暴怒起來,一隻手指著他直顫抖,「知道你說話是個下流的,但也得有個界,白天沒打著架怨你家劉三去,少找我們麻煩!」

遷怒,赤、裸、裸的遷怒!那阿元被說中心事也不惱,轉頭繼續招惹別人:「阿葯,聽說我們的縣令大人前兩天剛剛買了個乾淨伶俐的孩子,比你可乖巧多了。」

阿葯懶懶看他一眼,轉身就走,阿元眼珠子一轉,又轉會伍行身上,伍行冷汗一冒,一把就扯住張家興的袖子,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扯的是那隻空蕩蕩的袖子,原本因阿元忽視而有氣沒處發的張家興一愣,就被伍行拖著走的遠遠的,眼睛直盯著伍行扯著他袖子的手,直到伍行覺得逃到安全區,轉頭見阿元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自己身上才鬆了口氣,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拽錯了地方,他有些訕訕的,尷尬的不知該不該刻意鬆手,一時間竟沉默地僵在那裡。

就在這時,場上有人唱起了軍歌……應該是軍歌?聲音豪邁中帶著靦腆,靦腆中帶著決絕,決絕中帶著倔強,倔強中……他到底是怎麼從這麼幾句歌裡面體會出這麼多玩意的啊?伍行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你我同壕,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後背相抵,破衣相貼。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為我奪食,替我守夜。與子偕行!」

好好的一首歌,被改成什麼亂七八糟的,半文不文,伍行本來就喝了酒,此時更是聽得直迷糊,他不動神色地盡量自然地收回手,問道:「這歌是什麼意思?不像是軍歌啊。」

張家興眨眨眼,將鬆鬆的袖子塞回腰帶上,嘻嘻一笑,將伍行拽到地上坐著,指著那個穿紅衣服的唱歌老兵說道:「這傢伙叫王光好,據說是他爹期盼著他出生后光景能好起來起的名,」又指了指原本在忙碌著搬酒做菜,現在被眾人推出來手足無措的一個老兵,「這傢伙你可能不知道,原本在我們軍里也是一把好手,叫王光平,和光好是一個村子里出來的,搭檔了好幾年,蹲著同個戰壕,殺著同個敵人,就連吃睡都是互相照應著,很難想象他們不是一對,嘿,可偏偏中途殺出個變數,光平和敵軍的一個間諜好上了,雖然最後那人身份暴露的早,沒泄露什麼大事,他還是提前退伍,光好找了他好些年,前兩年才帶著他來這的,我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開口了呢。」

伍行眉頭微皺,「這個光平恐怕不會接受他?」

「為什麼?」張家興顯得很驚訝,眼睛都睜得更大了些,「他們若是不能成一對,那其他人可就更不可能了,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對方。」

「光是了解有什麼用,」伍行的聲音淡淡的,他其實有些微醉了,語氣平靜理智得幾乎不近人情,「了解對方也可以是朋友,知己,你也說他們是一個村子的,搞不好還是兄弟之情,兩人在一起那麼多年,如果王光平真對王光好有點意思,怎麼可能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搶走。」

「那隻能怪光好太悶騷了,那麼多年了,如果不是今天受刺激估計一輩子都不會說,明明嘴巴的鴨子被人搶了,你說多冤哪。」張家興一邊為場中磨磨蹭蹭還在唱歌的兩人著急,一邊向伍行抱怨,「你說光好唱來唱去怎麼就這兩句,他……唉,伍行你去哪!」

「喝酒!」

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伍行遠遠看著場中跟相親似的二人組,只覺得刺眼無比,他知道自己現在情緒很不對,但是白天乍然得知沙氏一族的消息,又回想起大哥的事情,他的心情……呵,吐出一口酒氣,他很肯定自己現在上心的那個霸道野蠻又性子古怪的傢伙,但還是有不甘,有疑惑,他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當初選擇爭取的話,是不是還會有希望?

又灌了口酒,伍行遠遠尋找那個坐在同樣衣服中仍舊異常顯眼的傢伙,喂,你知不知道自己老婆現在在想別的男人,在想向別的男人告白,在後悔呢,呵,呵呵……

眨眨朦朧的醉眼,場上那倆人好像差不多了,小手……啊,大手都快牽在一起了,啊,很好嘛,伍行舉舉酒壺,遙遙敬了一下,仰頭就灌了下去,突然,平地一聲吼——

「我反對!」

「噗!咳,咳咳!」伍行一口酒噴了出來,已經流進喉管的酒則讓他嗆的狂咳不止,於釜,你又在搞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中秋快樂,稍後還有一章……如果12點以前能碼出來的話。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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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俺稀罕你(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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