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匪患

第六章匪患

宋家祖輩是從清豐縣走出去的,而後突然發跡,在清豐縣中修了座坐北朝南的大宅,在當時算得上是大富大貴之家。

可惜到了宋寒書這一輩,家道中落,宋家也只剩了他一根獨苗,回到清豐縣后又恰逢王德掌權,家財散盡,方才在苛政下苟延殘喘。

溫折桑本是來找宋寒書商量山匪事宜的,奈何宋寒書怕將風寒傳給她,怎麼都不肯相見。溫折桑沒辦法,只得隔着門板同他說話。只是剛想起個頭,又想起這人身體虛弱,如今應該好好養病。

剛想起這事,房間里就響起了咳嗽聲。緊接着宋寒書虛弱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不知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話語在溫折桑肚子裏轉悠了一圈,「冬雪給你燉了雞湯,趁熱喝了吧,記得好好休息。」

宋寒書:「咳咳……煩請大人幫在下謝過冬雪姑娘的好意。」

聽着他這有氣無力的聲音,溫折桑徹底放棄了來這裏的初衷。她將食盒交給老僕,出了門,這才望着吐蕊的桃花無奈一笑,自己今日真是為山匪的事昏了頭。

臨近晌午,趙二照舊去學堂接他小弟回家吃飯。學堂位置偏僻,規模也不大,整個學堂唯有一位夫子並十來個學子。當初王德把清豐縣搞得烏煙瘴氣,百姓們被逼得連孩子的束脩都交不起。學堂的學子一少再少,最後只得散了。

可王德不滿足,他講開設學堂的權利交給了幾家富戶,束脩貴頂天。富人家的孩子上得起學,他們這種尋常人家的孩子卻……

好在這個學堂的夫子堅持下來了,數年來艱難得支撐著學堂,讓小弟和一些孩子能念書。

聽着學堂里的讀書聲,趙二感慨萬千。自從上次經歷了背告示,又得了縣令大人的一套文房四寶后,他就同馬三那群人分道揚鑣了。

他當初鬼迷心竅,才同馬三那些人攪和在一起,可那些人無牽無掛,基本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則不同,他有爹娘要奉養,有小弟要教導,哪能說墮落就墮落了?

思及此,趙二又一次在心裏感謝溫折桑的好心,要不是那套文房四寶,他幾乎要忘記自己從前也是個熱血學子了。

可惜啊,往事隨風。

讀書聲漸小,趙二在學堂外溜達,學堂里種了桃樹梨樹,現下來着粉一團,白一團的花。等花謝了,過幾個月,學子們就要放下書,猴一般竄上樹,摘下桃子,梨子,一口就能咬滿嘴香甜。

視線一轉,他看到不遠處蒼翠的青山。聽說那些山匪又回來了,學堂離霞青山那麼近,實在是不安全。

正這樣想着,他的視線里突然出現了兩個人。都背對着他,其中一人往進山的方向走,另一人穿着捕快衣裳,只是看不到臉,不知是誰。

山裏頭可有山匪呢!

趙二心頭一跳,剛要喊住兩人,那個穿捕快衣服的就轉過身來,兩人遠遠地打了個照面。

「謝大哥?」趙二高聲道,「謝大哥,那是你朋友嗎?山裏有山匪,叫他千萬別進山啊!」

遠處謝貽寇回頭看了眼越來越遠的江未晞,舉步向趙二走去,「不進山,他解決內急去了。」

他話音未落,江未晞就驀地一腳踩滑。是是是,他內急,急着幫您老想法子向朝廷投誠!

趙二不疑有他,這些日子他也算在衙門混了個臉熟,見着謝貽寇也不生分,「那就好,那些山匪也不知怎麼回事,跑就跑了,還非要殺個回馬槍,凈賴著咱們清豐縣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趕出去。」

謝貽寇嚴肅著一張臉點頭,「你說的對,早點把山匪趕出去,大夥才能安心度日。」

「可不是嗎!」趙二撓撓下巴,那邊學堂門開了,趙家小弟一眼就看到了自家二哥,「哥!回家了!」

「誒!知道!」趙二隨口回道,接着同謝貽寇道了別。

十來個學子三三兩兩離開學堂,謝貽寇向江未晞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往衙門走。

幾天後,宋寒書的風寒痊癒了,回到衙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了冬雪,客客氣氣地又道了一回謝。十分的真心實意,可冬雪卻一跺腳,跑了。

彼時溫折桑坐在桃樹底下看卷宗,看到宋寒書滿臉愁緒,一問,才一言難盡地望着滿樹桃花。

落花有意啊,流水無情啊……

宋寒書看着她的神情十分不解,莫非……冬雪姑娘其實嫌棄他?

「大人!大人!有、有人……不不、有山……」門房突然結結巴巴地闖了過來,他滿臉驚駭,一句話也說不清。

「何事驚慌?」溫延上前扶了他一把,讓他免於摔跤的厄運。

門房小牛哆嗦著聲音絕望道:「山匪!山匪來了!」

隨着他這句話結束,一張臉從衙門在冒了出來,是個和顏悅色的年輕人。

「唉,都說了,我們是來談和的。」百里頌抬手雙手示意自己並無危險。「大人不讓我們進去坐坐?」

溫折桑也搞不清這幫山匪心裏在想什麼,反正自請進衙門坐一坐的山匪,她是頭一回見。但人來都來了,且口口聲聲說是來講和的,那麼無論如何她也沒辦法將人拒之門外。

「請進來吧。」溫折桑說着就見不光百里頌進來了,跟在他身後的十來個人也抬着幾箱大禮進來。這樣子,簡直就是半月前尚金全的翻版。

「慢著。」溫折桑道,「人進來便好,東西就不必進來了。」

百里頌一聽,當即應了,「大人清廉,果然名不虛傳。」

一行人魚貫而入,謝貽寇和溫延、溫持自覺走上前去檢查他們身上有沒有藏着兇器。那些山匪倒也配合,沒有一句怨言,唯有百里頌莫名地盯着溫折桑看。

片刻后檢查完畢,確實沒有一件兇器。但正因此,溫折桑的眉蹙得更緊了,她只知道附近有霞青山的老鷹寨,而且老鷹寨在清豐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按照朝廷律例,這樣的兇徒決計是要肅清的,可他們現在張口就要講和,若是答應了,那清豐縣百姓曾經受的苦,又能向誰討公道去?

許久,溫折桑才抬起頭,「你是何人?」

百里頌含笑道:「在下複姓百里,單一個頌字,受兄弟們抬愛,得叫一聲四爺。」

溫折桑打量着他們,「你們今日是為談和?可你們曾在清豐縣做下諸多惡事……」

「慢著!」百里頌莫名其妙,「大人這話真是冤枉我們了,我們前些日子才到這清豐縣,哪裏會做什麼惡事?」

溫折桑也奇怪,「你們不是霞青山老鷹寨的?」

「現下確實是在霞青山。」百里頌笑眯眯道,「不過大人說的老鷹寨,早已被我們拔除了。這事,應該也算為民除害。」

「小牛!」溫折桑喊門房,「你不是說曾見過老鷹寨的山匪嗎?你看看,是不是這些人?」

小牛還躲在捕快們身後,聽了這話才冒出頭來,他將幾人仔細看了看,茫然搖頭,「回大人,小的並沒有見過這幾人。不過老鷹寨的人那麼多,小的哪可能全認個遍?要是這些山匪專挑幾個面生的來,那、那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

百里頌好脾氣道:「小兄弟說得沒錯,細節決定成敗。我們今日貿然前來,確實唐突。但想與朝廷講和的心,絕對是真的。大人若不信,待明日我們再將土匪老鷹的首級帶來,讓大人安心,也讓縣中百姓安心。」

老鷹便是老鷹寨的寨主,他的臉許多百姓都曾見過,若這些人真能拿出老鷹的首級,那老鷹寨應該確實覆滅了。

溫折桑思考時,宋寒書也想出了對策,「我相信你們手中有老鷹的首級,但他的死,完全有可能是因為老鷹寨內鬥。而你們若真不是霞青山的山匪,那麼拼死拼活覆滅老鷹寨,再來同朝廷講和,你們是為了什麼?」

百里頌眯起雙眼,心裏嘆息。他就說,當山匪哪裏不好?做什麼要來講和?真是……有口難言啊!

百里頌環顧四周,將所有人都看了一遍,這才悠悠道:「這麼說吧,我們同老鷹寨有仇怨,老鷹殺了咱們幾個兄弟,咱們老大氣不過,便領着兄弟們殺過來。將老鷹寨打散后聽說縣裏來了個清官,老大不想讓咱們兄弟繼續過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這才想與朝廷講和。也好讓兄弟們好好做人。」

這話里七分真,三分假,讓百里頌自己都差點信了。

溫折桑略略思忖后道:「你們既是山匪,以前應該也有據點,若你們從前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百里頌忙為自家寨子正名:「大人明鑒,我們首領早已將寨里那些亡命之徒遣散了,如今留下的都是想要過安穩日子的兄弟。否則,這清豐縣無兵無將,大人又是新官上任,我等何不劫了清豐縣,再一走了之?何苦要與大人投誠?」

這話確實不假,溫折桑相信不會有山匪無聊到拿這些事開玩笑。不過她也沒當即答應下來,而是先安撫道:「茲事體大,本官需考慮幾日。那老鷹寨的事,本官也會派人徹查,你們且先回去吧。若你們確實有向朝廷投誠之心,本官自不會為難你們。」

百里頌鬆了一口氣,又露出笑眯眯的神情,「那就靜候大人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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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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