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尚家姝

第十章尚家姝

「你就是傳說中的女縣令?我看,跟尋常人也沒什麼差別。」不過是長得好看了些。尚南芸一身輕便勁裝,烏髮高高束起。眉眼凌冽,端得是英氣逼人。

「來者何人?」亭外守着的幾個山匪陰沉着臉把人攔住。

尚南芸柳眉倒豎:「放肆!你們竟敢攔我?可知道我是誰?」

幾個山匪面面相覷,還真不認識她。

就在尚南芸尷尬時,丫鬟秋荷上前道:「這位乃是尚家大小姐,識相的趕緊讓開。」

雖然尚南芸看不起秋荷,但看在秋荷為自己解圍的份兒上,她傲慢地賞了個識趣的眼神。

「尚家大小姐?」溫折桑抬眼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神采飛揚的尚南芸,聽說尚老爺對他這獨女寶貝得很,今日一見,倒與傳聞中相似。

人已經到了亭外,又口口聲聲叫着自己,溫折桑也不好將她拒了,只得說:「既然尚小姐來了,不如就進來一坐。」

山匪們看着百里頌,百里頌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他是想看看熱鬧的,不過現在他們和尚家還牽扯不清,這時候遇到尚南芸,合該要避一避。

於是百里頌笑着同溫折桑告辭,「既然尚小姐與大人有話要說,那在下就不打擾了。」

溫折桑也無意留他,隨他去了。百里頌在石階處與尚南芸擦肩而過,友好地對她頷首一笑。

「站住。」尚南芸柳眉微蹙,「你叫什麼名字?」

百里頌溫聲:「在下百里頌,區區小名,不值一提。」

百里頌?聽着有點耳熟,可再一想,她又記不起是從哪裏聽來的了。

尚南芸索性將他拋在腦後,直進了迴風亭里坐下,她看看溫折桑又看看謝貽寇幾人,道:「來趟北郊還要數人保護,你也真是孱弱。」

這話要是別人說,那肯定就是陰陽怪氣的,偏偏尚南芸說得理直氣壯,雖叫人聽了不舒服,卻生不出氣來。

溫折桑看她一身勁裝打扮就猜想她應該會些拳腳功夫,對此,她只能說道:「我比不上尚小姐身強體壯,且膽小怕事,若不留幾個人在身邊護著,我可不安心。」

「哼,我看也是如此。」尚南芸哼笑。

她今日一時興起跑來北郊,沒想到會遇到溫折桑,心裏好奇極了。

「聽說你是我朝唯一的女縣令,難道現在女子也能入仕了嗎?我如今只學些拳腳功夫我爹都不太肯,但你背井離鄉來到這種地方,難道你爹娘就沒有反對?而且啊……當縣令有什麼好的?我看你跟那些養在深閨的女子沒什麼兩樣,綉繡花喂餵魚,何苦勞心費力。我就知道縣裏有幾個女子,自詡什麼才女,最愛談什麼上官錦容,都已作古的人,有甚談的?」

尚南芸一張嘴喋喋不休,說的話實在不怎麼讓人喜歡。

可在場的幾個人,秋荷垂著腦袋不言不語,看樣子肯定是站在自家小姐那邊的。溫延、溫持又是只會動手不會說話的,而溫折桑又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難道她看不出來這尚丫頭是來找茬的?

謝貽寇心裏彆扭,像是有點火氣,但又不知火從何來,「停停停,你到底來幹什麼的?」他不耐煩聽尚南芸嬌嫩傲慢的聲音。

尚南芸橫了他一眼,「你是誰?我同縣令說話,有你什麼事?」

謝貽寇冷笑,「原來你還知道,那為何我家大人說一句,你就要說上十句八句?我看你模樣還挺周正,說話怎麼陰陽怪氣,一股酸味。」

「你說什麼!」尚南芸氣急,差點就要拍案而起。

謝貽寇反唇相譏,「耳朵聾了沒聽清,還是腦子傻了聽不懂?」

「你混賬!」

「好了,一點小事就鬧成這樣,成何體統?」溫折桑悄悄將勾起的唇角壓下,故意沉聲做出嚴肅的模樣。

有溫折桑發話,謝貽寇立馬閉口不言,目光觸及她尚且含笑的眼時,心裏一下子就舒坦了。哼,臭丫頭,大人礙於身份不好跟你掰扯,我這莽夫還怕你不成?

謝貽寇好打發,尚南芸就沒那麼好說話,她被謝貽寇氣了一回,臉上的紅暈還沒消下去,她見謝貽寇不再吭聲,於是只好對溫折桑發難。

「我不過是好奇問了你幾個問題,你這捕快就咄咄逼人,沒想到你就是如此御下的,真叫我大開眼界。」

她這受了委屈的樣子是實實在在的,由此溫折桑便也猜想,她大約是被家裏人寵壞了,才會將家中的脾氣帶出來。

可沒有人該如她家人一般,寵着她,由着她。「貽寇為人是魯莽了一些,沒什麼分寸,但尚小姐也需知道,對着什麼人該說什麼話。」

尚南芸皺眉,難掩嫌棄,「你有話就直說,拐彎抹角煩死人了,本小姐才不愛聽你這些。」她發了一頓脾氣,「甚是無趣!」

今天本是趁興而來,誰曾想北郊已荒,春日美景沒看到不說,現下又碰上個在尚南芸看來造作無比的溫折桑。可想而知她心裏有不痛快,而她不痛快時,也不願讓別人痛快。

她的目光落在謝貽寇身上,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冷嗤:「算了,本小姐懶得同你計較,但你這捕快好大的膽,敢讓本小姐難堪,你若讓他規規矩矩給本小姐磕頭認錯,這事便算揭過了。」

在她看來,溫折桑這縣令當得肯定與王德一般無二,況且她又是個女子,手段肯定比不得王德。要不然,也不會讓區區一個捕快喧賓奪主,她要這捕快道歉,也算是幫溫折桑懲治下人吧。

乍一聽聞尚南芸的話,溫折桑臉上閃過錯愕,她萬萬沒想到,尚南芸竟已被嬌寵至此。今日相見,她雖沒有穿着官服,但她的身份擺在那裏,尚南芸見她怎麼說也該見禮。再說謝貽寇,好歹是她的屬下,放在她身側便算個心腹,尚南芸哪兒來的底氣要謝貽寇給她磕頭?

溫折桑略微扯了扯嘴角,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有道是男兒膝下有黃金,若跪天跪地跪君師父母——我自是管不著的,但敢問尚小姐何德何能,以何種身份來擔貽寇這一跪?」

謝貽寇也掀起唇露出譏諷的嗤笑,「尚小姐不知禮數驚擾了大人,大人尚且沒問你罪,你倒是臉大,想在大人身上討便宜。不如你回去問問你親爹,問他這清豐縣到底誰說了算?」

被這接二連三的問題懵了,尚南芸的俏臉上青白交加,最後因為羞惱鵜漲紅一片,「你、你們……你們巧舌如簧,我說不過。別以為這樣就有多能耐,咱們走着瞧!」

她張口說不出反駁的話,最後索性捉著秋荷離了迴風亭。從小到大她就沒受過這種恥辱——哪怕是王德在任時,憑藉爹爹的關係,他也不敢給自己甩臉子。這個女縣令、這個溫折桑,簡直可惡!

人走遠了,尚南芸後知後覺自己的手裏竟還拽著秋荷,她霎時嫌棄地鬆開,甩甩手,像是要把沾上的髒東西甩掉。

「沒想到溫折桑一點面子也不給本小姐,還有那個捕快,不過是一條狗而已,仗着有幾顆尖牙就亂吠!」她抽出腰間的軟劍隨手一劈,路旁的枯枝就被斬斷,斷枝沒有落到地上,而是被枯敗的雜草藤蔓接住。

尚南芸此時被氣急了,一點沒有平日裏的嬌俏美麗。她不知道自己這時有多惱怒扭曲,順風順水慣了,旁人的一點責難都受不了。

「混賬!」尚南芸尤不解氣地回身踹了秋荷一腳,將人踹了個趔趄,「別人的狗知道護主,你呢?裝啞巴?」

秋荷忍着痛跪在地上,還沒張嘴就抖如篩糠,「小姐恕罪!奴婢口笨舌拙,怕貿然開口反而給小姐拖後腿,這才、這才……奴婢實是知道自己愚笨不善言辭……」

她以頭抵地,姿態十分卑微。

尚南芸看着爛泥似的秋荷,一邊余怒未消,一邊又覺索然無味。秋荷再怎麼說都是她的人,回到家裏隨她怎麼處置,最可惡的還是溫折桑身邊的捕快!總有一日、總有一日要讓他知道,她尚南芸不是好惹的!

迴風亭里,溫折桑在尚南芸走後又坐了一會兒。今日是她頭一回見尚南芸,從前只聽說她驕縱跋扈,沒料見了面,更是一身被寵壞的毛病。

尚老爺年過半百,身子骨還算硬朗,他有兩兒一女,都是髮妻所出。兩個兒子倒也爭氣,算是年輕有為。而尚南芸——一切有父兄頂着,她只需要做被疼愛的尚小姐便夠了。

「大人,還生氣呢?」謝貽寇的聲音把她神遊的思緒拽了回來。

溫折桑搖頭,「被寵壞的孩子,我家也有。」

謝貽寇驚奇不已,同時也佩服溫折桑,那人都罵到跟前了,也不見她皺一下眉頭,「她那樣子跟寨、跟那些女匪似的,怎麼到你嘴裏就成了『孩子』?」

溫折桑笑了,唇邊有弧度,眼裏仍舊冰涼,「無知無畏,無憂無慮,可不就是孩子么。走吧,回去正好趕得上午飯。」

一行人當即離開,矗立在暖陽中的迴風亭再次變得安靜沉默,好似一直都只是一片靜謐。

回程花費的時間比去時要少些。路過趙伯的早點攤,溫折桑不由想起小振,也不知他有沒有找到午飯吃。

「大人?」周貴腦門兒上汗津津的,腳底下硬生生拐了個彎,跑到溫折桑跟前,「見過大人!」他躬身行禮。

這人長了張憨厚老實的面孔,性子也頗為質樸,做事認真負責,溫折桑對他的印象十分不錯。看他的樣子像是剛從衙門回來,應該是要回家去看孩子的。

看他神色匆匆的模樣,溫折桑也沒有拉着他敘話的意思。打過招呼后就讓人走了,她眼看着周貴拐進巷子,正是要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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