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你怎麼來了？

說實話，程橋一根本就沒想過竟然有人會對他說出這種話。

雖然不知道自己這個師奶奶到底是個怎麼樣厲害的人，但是光是看她說話的這個勁兒，程橋一就知道她肯定不簡單。

不過……就算她再不簡單，程橋一還是惦記著張老爺子對他的好。畢竟他進醫院還是因為為了給他搭戲。

這樣兜兜轉轉一想，程橋一猛的發現，原來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他學了京劇。

如果不是因為他學京劇，那麼張老爺子很有可能就不會帶傷上台演出，他不帶傷上台演出就不會有師奶奶去醫院看他的事兒，也不會從電梯上摔下去。

事情一環扣一環，正應了「蝴蝶效應」那個詞語。

想到這裡，程橋一看向孫禹就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他咽了口唾沫：「師奶奶……我……」

「你怎麼了？」孫禹溫和道：「我知道你不忍心，但是你是學旦角的，張浩文他現在就演小花臉，你跟他學什麼啊！」

「張爺爺他教了我很多！」

聽到程橋一的稱呼，程慶童皺著眉開口道：「你這是什麼稱呼啊？這不是亂了輩分了嗎？」

「噯！」孫禹瞪了程慶童一眼：「你管他們年輕人怎麼稱呼幹什麼？」

說著她又慈祥的看向程橋一，聲音不知不覺的放軟：「咱們各論各的，橋橋別管你爸！」

聽到她這話，程橋一心裡是真的有些慌。

他總感覺下一句就是，你要是跟著我學，還不是和你爸亂了輩……

不過還好的是，孫禹到底也沒說出這話。即使她看起來貌似很希望他跟著她學的樣子。

「謝謝師奶奶。」

孫禹眯了眯眼：「不謝不謝，橋橋真聽話。」說著她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剛剛奶奶和你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程橋一咽了口唾沫，打了打腹稿：「奶奶，我還是決定我跟著張爺爺學比較好。」

孫禹歪著頭，聽著他的后話。

「我才剛開始學京劇，張爺爺他能教我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嗬，」孫禹挑了挑眉：「他還不是跟著我和他爸學的。」

程橋一笑了笑，討好道：「師奶奶，您想想，既然張爺爺是跟您學的，那我跟他學不也一樣？您現在一直帶我多累呀，讓張爺爺教我簡單的，等他不會的時候我再來問您，到時候您可一定得跟我講啊！」

聽到程橋一這話，孫禹在心底思忖一番，這才點了點頭，並且交代道：「要是他那小子講不好，你可一點要來找奶奶啊！」

程橋一點點頭，附和道：「那可必須的！」

孫禹臉上帶著笑意，滿眼都是慈祥。

程慶童看著自家兒子和師娘言笑晏晏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師娘她剛剛搬到津市來幾個月，他去探望的次數一點也不少。平時雖然看著她好像也很開心的樣子，但是很難得像現在這樣連眼底都是笑意。

也難得她這麼喜歡程橋一。

雖然他拜的師是張浩文，但是她卻一樣的會對他多有照拂，有這麼一個靠山在，程橋一未來的路也會好走不少。

此時程慶童完全沒有想起，自家兒子學的並不是京劇……而是電氣。

他已經在心底給他想好了一條路了。

有程橋一在這裡陪著，孫禹說起話來一點都看不出年邁。

哪怕是她連起身都很困難，但是她還是看起來相當的有精神。

「橋橋，你跟著浩文學過些什麼了呀？」孫禹眼底帶著笑意。

「我們一起排了一出《秋江》，」程橋一字程慶童的眼神提示下打開了B站，找到了表演的視頻：「師奶奶您看，就是這個！」

孫禹的眼神有些不好，她從程橋一手裡拿過手機，眯著眼睛仔細的觀瞧。

「這是橋橋對吧？」

孫禹臉上的笑意濃烈：「我們橋橋可真好看，光看這臉就是個角兒的料子！」

程橋一紅了紅臉，不好意思接話。

聽到孫禹這話，程慶童心裡就跟有人在撓痒痒似的。到現在，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看過這戲的了。

他微微往床頭湊了湊，不動聲色的瞟著屏幕。

屏幕上的少女靈動自然，讓人一眼就融化了心。

孫禹點了點頭：「還好橋橋沒有你爸爸那樣，看看這小眼神，多好看啊！」

聽著這表揚的話，程橋一都覺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微微抬眼掃了一下老程同志，只見他耳根子都紅透了，但是臉上還是緊繃著的。

「師娘，您就別誇他了！」

孫禹抬頭：「我不誇他還誇你啊？」

「不是這回事兒，」程慶童張口解釋：「程橋一他才學京劇幾天啊，您就這樣誇他……」

「我誇他不是因為他學了多久，只是因為他表演的好！」

孫禹一挑眉：「你都學了幾十年了，你聽聽你自己唱的，我都誇不出口！」

程慶童臉上有點綳不住：「師娘，我唱的還算能聽進去吧……？」

「你那還叫能聽得過去？」孫禹瞪了他一眼，回頭問程橋一：「橋橋，你這裡能不能找到你爸唱的《望江亭》那一段四平調？」

聽到《望江亭》三個字，程慶童臉色一變：「師娘……要不咱就別聽了吧？」

孫禹理直氣壯：「怎麼能不聽啊？」說著她把手機遞給程橋一：「橋橋你快找找！」

在老程同志炙熱的目光注視下，程橋一還是打開了搜索。

他點開了一個自己沒看過的視頻，標題是封箱戲反串剪輯。

視頻一打開，立即就傳來了老程同志的聲音。

「今天我給大家帶來一段《望江亭》。」

視頻里的老程同志說著，手上還帶了動作：「以前學戲啊，我都是跟師父學的，這齣戲不一樣，我是跟老婆學的！」

聽到他這個開場，程慶童的臉在眾目睽睽之下瞬間紅了個透。

孫禹低笑了兩聲：「你這還不是跟著師父學的？」

「我這不是……」說謊話被逮了個現場，程慶童有些紅著臉一本正經的辯解道：「我這不是封箱戲的時候反串一下嘛！我總不能說自己原來就是學旦角的吧？那還算什麼反串呢？」

程橋一沒想到老程同志在長輩面前居然是這個樣子。

原本就在他眼裡崩的不行的人設上面又悄悄地給他多加了一個傲嬌。

唔……

程橋一摸了摸下巴，繼續看著視頻。

視頻里傳來的是熟悉的大嗓譚記兒，是熟悉的「為斃狂徒來此間」，彈幕里也是熟悉的銅錘鐵旦。

聽著他感人肺腑的唱腔，孫禹笑得停不下來：「你這是因為唱久了花臉不會用小嗓了？」

程慶童咽了口唾沫：「沒有沒有，我怎麼會忘記呢！」

「……我這就是，就是要弄得有趣，所以說才這樣唱的啊！」

聽著他的辯解，孫禹臉上的笑容不減，轉過來悄悄對著程橋一道：「你看到沒有，你爸爸就是這樣一個人，自己練的不好還非要找理由！」

程橋一小幅度的點了點頭，餘光一直看著老程同志的反應。

老程同志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但是卻依舊是一臉的正經：「師娘，我真的沒有……」

孫禹一挑眉：「那你好好的唱一段，讓師娘聽聽？」

程慶童吸了口氣，氣提到喉嚨口卻又鬆了下去。

「師娘，現在是在醫院裡，我唱好像有些不好吧？」

孫禹不理他，對著程橋一說道：「你看吧，他就是這樣！」

程橋一有些想笑，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消不下去。

因為有晚輩在，孫禹難得的精神了半天。她跟程橋一東講西講，說得比張浩文講的還要詳細，轉眼就把程慶童當年的笑話給講了個遍。

程慶童原本還有些臉色發紅，聽到後面一句開始波瀾不驚了。

從病房裡出來，程慶童第一句話就是：「橋橋，你別把這些跟你媽說啊！」

聽著老程同志這句話，程橋一轉過身，努力的憋笑：「爸，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程慶童瞪了瞪眼：「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

程橋一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你都不告訴媽你以前也是學旦角的啊？」

聽到程橋一的問題，程慶童伸手拍了下他的腦袋：「小孩子不要問得太多！」

「你跟我說說呀？」程橋一伸手捂著被他拍的地方，看著他即將又要落下來的手：「爸！別啊！疼疼疼！」

看著兒子親近的樣子，程慶童眼底的笑意愈加濃烈，他輕輕的拍了一下：「行了，這在醫院呢！你別鬧。」

程橋一嘿嘿一笑。

「你難道就不帶我去看看你師父？」程慶童岔開話題。

「去啊！」程橋一走在前面，朝著另外一邊走去：「師父他病房在這邊。」

程慶童跟在他身後，看見眼前的病房，忍不住說道：「這離得還挺近啊！」

程橋一點了點頭：「是挺近的，不過張爺爺這邊不是單間。」

程慶童抬眼看了看：「他還年輕，要什麼單間？」

說著他伸手敲了敲門，聽到屋裡的回答立馬推門進了去。

此時病房裡就只有張老爺子一個人，他坐在輪椅上，手裡拎著一個小飯盒好像也打算要出去。

看到程慶童，他的臉上閃過了几絲驚訝：「你小子怎麼也來了？」

「怎麼？你想收我兒子為徒我還不能來看看？」程慶童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