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三章

第卌三章

經過了大清、民國和日據時期,如今解放后的谷圩村,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有一點依然沒變-但凡村裏有些風吹草動,那傳播的速度比當年國軍潰逃的速度還要快。

這天一清早,沒等柳山秀起床,她見過*主席和周總理的消息就已經傳開了。

「我早就看這丫頭有出息,現在應驗了吧!」

「是啊,這丫頭確實能幹。人家那時間走了,是要干大事的!」

「柳家生了個好閨女啊!」......

當初污衊柳山秀的一些人,這會說話的口氣又變了,彷彿他們從未說過那些話一般。恐怕再過幾千年,人們也無法徹底改變這一「傳統」。

無論如何,柳山秀這次回來本就想去見見石柱的,聽說石柱媳婦漂亮后,就更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這並非所謂的羨慕和嫉妒,也不是女人之間的非要把人家給比下去,再讓石柱看看她現在過得很好,當初沒有娶她是他的損失。這隻不過是人的其中一個本性罷了。然而柳山秀也知道,直接去找石柱恐會讓人落下口舌,於是她便說是去看看石家老太太的。

換了身平常衣服后,她就帶着小建國去了石家。一進院子,看見石裕氏坐在那裏,她老遠就打着招呼:「石大奶,我來看看您來了!」

石裕氏眯眼瞧了瞧,立馬就知道誰來了,笑着說:「這不是山秀么!快,進屋坐坐!」

看到石柱也在屋裏,柳山秀這才笑呵呵地說道:「柱子哥,你也在家啊,那太好了!」她看到石柱旁邊的女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油然而生,總算是見識到人家的美麗了,但她還是很鎮靜地說道:「這位是嫂子吧?真漂亮,跟李香蘭似的!」

季氏一早就聽到莊上人傳的話,知道來的是柳家閨女,便說道:「柳姐姐,你說笑了,俺只是個鄉下婦道人家,哪能跟你比啊,你這才是真漂亮呢!」

都十幾年沒見了,柳山秀跟石柱、石裕氏也有說不完的話,而季氏只是坐在旁邊聽着,不言語,畢竟來的這位客人與她似乎毫不相干。

聊著聊著,石裕氏便提出想看看那張有周總理的照片。柳山秀自不吝嗇,從小建國的書包里拿了出來遞給石裕氏。一起拿出的還有一本相冊,她便與石柱和季氏先看了起來,要知道,這本相冊除了她父母,還沒給任何人看過。

「柱子哥,你看,這是我丈夫,他是個炮兵。」柳山秀介紹起了照片,「這張是在延安拍的。鬼子投降后,他隨部隊從延安炮兵學校輾轉到了牡丹江,編入東北民主聯軍,總司令就是林老總。這張是在東北那拍的。我後來也去了東北。他還參加了遼瀋戰役和平津戰役。抗美援朝時,他跟志願軍去了朝鮮,當時是炮兵團長。柱子哥,你猜,他們那時的炮兵司令是誰?說出名字,保管你聽說過的!」

「是誰啊?」石柱有些好奇了。

「就是萬毅司令員!當年保衛咱海州、在港口與鬼子血戰的鼎鼎大名的萬毅團長!」

「呀,真的是他啊!那太好了!」石柱有些興奮起來,「我聽說他挨關在了山東的監獄裏面,以為犧牲了,沒想到還活着,真是太好了!大英雄啊!」

柳山秀也高興地說:「是啊!萬司令可是個傳奇人物,還是位滿族人!聽我丈夫講,就在將要挨國民黨處決前,他竟能隻身一人,從守衛森嚴的魯蘇戰區監獄里逃了出來,而後歷經艱辛,又找到了黨組織!」

這時,石柱翻到了下一張照片,是柳山秀和一個女子兩人的合照,那張臉,石柱很熟悉。他指了指照片中的人,手指有些顫抖,激動地問:「山秀,這個女的......」

「怎麼了,柱子哥?這人是我在東北時的好姐妹!」

「她是不是姓秦?叫秦時玥?」

「是啊!柱子哥,你咋認識她的?」

「這個再說吧。你先告訴我,知不知道她哥哥怎麼樣了?」石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我聽玥妹子講,四七年打四平時,他哥哥犧牲了!」

「唉!」石柱長嘆了口氣,過了良久,才把他以前去東北遇到他們的情況大致講了一遍。「沒想到,秦大哥都已經犧牲了!那你知道曹尚飛跟敕勒川這兩個人么?」石柱又問了柳山秀。

「敕勒川,我知道,他是玥妹子的丈夫,蒙古騎兵師的連長,在打錦州時受了重傷,不過沒大礙。曹尚飛就不清楚了,只記得聽玥妹子說過,有個姓曹的老朋友,在打四平時跟她哥一塊堆犧牲了,不知道是不是他!」

聽這麼一說,石柱估計這個姓曹的多半就是曹尚飛了。想到以前的事情,石柱感慨萬千,他雖然與這三人相處時間甚短,但都是在一起與鬼子拼過命的,也算是過命的交情,這不能用相處的時間長短來衡量。只是,三人現在只剩了一人,着實令人惋惜。

石裕氏這邊一直在看着柳山秀和周總理的那張大合影,等幾個年輕人不說話了,她才跟柳山秀說:「周總理真是隨和啊,看不出官架子,跟以前宮裏頭見到的當官的很不一樣!」

「是啊,石大奶,咱們共產黨人就是不一樣,越是大領導,越沒有架子!」

將照片還給柳山秀后,石裕氏又不經意地翻開了相冊,第一張就是柳山秀的丈夫。她盯着照片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好似在思考着什麼。突然,她眼神瞬間有了光芒,內心變得激動,指著照片中的那人問道:「山秀,你男人姓啥?老家是哪裏的?」

「我丈夫姓『玉』,叫玉和平,吉林人。」

「姓『yù』,哪個『yù』?」

「是『寶玉』的『玉』,我丈夫他是延邊朝鮮族的!」

聽說是「寶玉」的「玉」,石裕氏臉上隨即寫滿了失望的表情,若姓的是自己娘家的「裕」字,那該有多好!因為照片中的那人,臉盤和眉宇之間像極了一個人,但她又認為自己想多了,便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其實,她若是此時多問一句,也不至於讓幸福遲來了二十多年,可當時她又如何能料到呢!

又聊了一會,柳山秀自覺在石柱家呆的時間夠長了,便起身告辭。而季氏自始自終都未說一句話,除了和柳山秀剛開始的那句寒暄。

柳山秀帶着小建國離開后,石裕氏竟又躺到了搖搖椅上。這是她第二次躺在上面,上一回還是三年前送走陸春花一家以後的事了。這次只見她雙眼緊閉,石柱和季氏很難看出她臉上的表情,但他們很清楚她心裏頭想的是什麼,但他們對此又是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她躺在那裏「休息」。

直到孩子們過來晃動着搖搖椅玩,石裕氏才睜開了眼。想像只是虛幻的,她還得面對現實。

又過了十年,經過「整風運動」、「*躍進」運動和「浮誇風」、人民公社化運動和反右傾鬥爭,中國國民經濟發生嚴重困難,遭到重大損失。後來中央工作會議初步總結了「*躍進」中的經驗教訓,開展了批評和自我批評,又使得國民經濟得到了比較順利的恢復和發展。

此時離「*躍進」結束已有幾年時間,但在很多農村,大家吃的仍是大鍋飯,谷圩也不例外,而且現在谷圩村叫做谷圩生產隊。所有人雖不是熱情高漲,但都在憧憬著能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社會。

「共產主義好啊,大家到時都不愁吃、不愁穿了!」

「到了共產主義社會,我們人人都能吃上白面炕餅、大米乾飯,過年過節還能吃到肉!」

這是即將卸任的夏隊長常說的幾句話,以此來鼓舞社員們的幹勁,所有人都對未來充滿了嚮往。然而這種「大鍋飯」卻嚴重影響了他們的積極性,後來經過多方討論,生產隊才同意各家在家前屋后仍可保留一點自留地。

第二年開始,新沂河啟動了擴建工程,此時石燁都已上完了初中,家裏有石爍和石燁兩個勞力幫忙掙工分,石柱身上的擔子着實輕鬆了很多。

如今石柱已是四個孩子的爹,小兒子今年剛七歲,名叫石烜。這次是季氏取的名字,小兒子出生那年恰逢國慶十周年,她說,共產黨就像太陽一樣,在天地之間衝破黑暗、照亮萬物,為了表示對黨的感激,取「日」字上下各一橫代表天地,便有了「烜」字。

中秋一過,石柱便要同村裏一撥人到沂河淌上服勞役,去擴建沂河。

臨走前,石裕氏拉着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臉,依依不捨地說道:「柱子,你去了可得當心啊,那沂河淌上,國軍的子彈可不長眼睛啊!」

「俺老奶,我是去沂河淌參加社會主義建設,不是去打仗的,那裏沒有子彈,安全著呢!」

「哦!不是去打仗的啊!我還以為又讓你去當兵的呢!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事都分不清了!」

石裕氏確實老了,已是八十五歲高齡,除了偶爾記性不好之外,好在能吃能動,生活依然可以自理。不過生產隊里比她年長的老人都已經死光了,能和她喳喳呱的人並不多,難免有些孤寂。

到了這個歲數,有時候石裕氏自己都希望閻王老爺能早點收了她,可等來等去就是不死,她也就不想着死了,相反還有些怕死-石爍今年都二十了,該嫁人了,嫁了人就該生孩子了。這樣算下來,要是自己能再活個兩三年,說不定就能抱上重重外孫了。

就因為這樣,石裕氏現在倒求着閻王爺能再給她多活幾年。

石柱到了沂河淌后,發現這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河堤比剛開挖那會又加高了很多。工地上插著滿地的紅旗,迎風招展,一眼望不到頭。紅色的橫幅上寫滿了「大幹一百天沂河換新顏」、「以百倍熱情建設社會主義」、「勞動人民最光榮」、「學習**精神爭做時代楷模」等等口號,隔一段距離還掛着***巨幅頭像。

勞動者們皆熱火朝天地幹活,所有人的心裏都是高興的。

和谷圩生產隊鄰近的是伊蘆公社的魏盪生產隊,他們都是一起來的,裏頭有個小夥子引起了石柱的注意,二十來歲,個頭中等偏高,留着短頭髮,長得也板正,不似歪瓜裂棗之輩,對人比較客氣,干起活來也從不偷懶,一看就知道是能過日子的人。

石柱開始自然不知道那小伙家是哪的,過了一段日子,大家混得稍熟了,他在休息時就邊抽煙袋邊和那小夥子喳起了呱,「大青年,多大了?叫啥名?家是哪塅的?」

那小伙說:「大叔,唔家是伊蘆魏盪的,我叫魏霍,今年二十五了!」

石柱想了想:「魏盪?是靠近善後河河南的那個魏盪?」

「就是那邊!大叔,你去過魏盪?」

「倒沒去過那塅,不過都是灌雲的,離得也近,聽說過你們那裏。」石柱吧嗒吧嗒連抽兩口煙,終於問道:「大青年,你媳婦娶了沒?」

小伙有些羞澀地說:「媳婦?我連對象都沒有!人家都嫌唔家窮!」

石柱和魏霍喳呱的本意是看這小伙不錯,尋思著能不能給大丫頭找個對象,聽他說還沒有對象,石柱便對魏霍更感了興趣,「啥窮不窮的,誰還是富人家啊!兩人好好苦,日子不就慢慢好起來了!」

抽完煙,收了煙袋,石柱便繼續去幹活。他邊往河堤上推泥邊想着魏霍的事,後來不禁在嘴裏念了好幾遍「魏霍」,總覺得這個名字好生奇怪,後來又把「霍」字在嘴裏嚼了好幾遍,再聯想到魏盪的位置,他似乎就想起了什麼。

晚上下工時,石柱又找到了魏霍,說道:「大青年,你叫『魏霍』,這名字聽起來有些怪!」

「唔媽姓霍,唔噠不識字,不會起名字,就把我起叫『魏霍』了!」

「那我問你,你們那塅,有沒有其他女的娘家姓霍的?」

魏霍想了想,「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就知道東頭黃庄有家娘家姓霍,但是剛嫁過來沒幾年。像唔媽這個年紀的,好像就她一個姓霍!」

石柱又問:「你舅爹是不是長得精瘦精瘦的,嘴上都是鬍子,還有輛驢車?」

這次魏霍不假思索地說:「唔舅爹死了都快二十年了吧,那時我才七八歲,長什麼樣我真記不得了。不過我記得他家原來確實有個驢車,車上的銅鈴現在唔媽還收在家裏了!」

聽這麼一說,石柱基本能確定自己的猜想,但他並未對魏霍提其他事情,只是說:「大青年,我就明說了吧,實際我有個大丫頭,今年正好二十,雖然沒有花容月貌,長得也挺標緻的。我看你人挺本分,又不偷懶,想讓你倆見見,萬一看上了呢!」

魏霍聽說要給自己介紹對象,對石柱可是百般感激,又是道謝又是給他點煙袋。

一晃,數十天的勞役時間就結束了。回生產隊時,石柱特意把魏霍帶了來,留在家裏吃午飯,又跟石裕氏和季氏說明了自己的意思,兩人看這小夥子也都順眼,皆沒有反對。

她們把大丫頭石爍叫到一旁:「丫頭,你看這小伙怎麼樣?順眼不?」

石爍也猜到這是要給自己介紹對象,便低着頭,邊捋辮子邊說:「還行吧!唔媽、唔老太,這事你們說好了就行!」說完便害羞地躲進了屋裏。

石柱也問了魏霍,知道他對自己女兒也很滿意,便在晌飯後要親自將魏霍送回家裏,一來是到他家親眼看看,二來,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找魏霍的母親霍氏求證下。

到了魏霍家裏,石柱看到他家屋子的確有些破舊,不少地方都裂了口子。不過屋裏的傢具還算齊整,不似特別貧窮,屋裏屋外收拾得也整整齊齊,一看就不是邋裏邋遢的人家,給石柱留下的總體印象還算好。

魏霍將事情原委大致說了下,可把他爸媽給高興壞了,給石柱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聊了會家常后,石柱對霍氏說:「大姐,你出來下,有件事我想單獨跟你說說!」

霍氏有些疑惑,但還是搬了兩把小板凳,跟石柱坐到了屋外,「石兄弟,啥事這麼神神叨叨的,非要到外頭來說?」

「霍大姐,我想問下,你家父親的事,聽魏霍說,他都死了快二十年了?」

「你咋想起來問這事的?唔噠在灌雲解放那年春天時候就死了,十七八年了!」

聽到這裏,石柱有些懵圈,他便把自己解放前被抓壯丁后逃回來,在新浦到板浦這一段路遇到霍大叔的事情跟霍氏說了一番,沒想到霍氏聽了以後竟一口認定,那人正是她的父親。

這時石柱掏出煙袋,壓滿煙絲,慢慢地點上了火,手明顯有些顫抖,「霍大姐,你說你噠是春天死的,可我遇到他是在那年秋天啊!他還說看我那身形,有點像他兒子!」

「真這麼神叨?怪不得那陣子我老是夢見唔噠說,他把唔小兄給找回來了!」說這話時,霍氏連自己都難以相信,渾身打了個激靈。

「那後來你弟呢?」

「還真回來了!原本他是參加國軍打鬼子的,鬼子投降后就跟着長官投了共產黨,只是在打仗時傷到了腿,現在走路還有些瘸。」

石柱沉默了良久,又抽完一袋煙,方才說到:「霍大姐,這麼神叨的事,咱就別往外說了。不管怎麼樣,這也算是咱兩家有緣吧!走,咱到屋裏和魏兄弟再一起談談魏霍和俺家大丫頭石爍的事吧!」

到了屋裏,石柱喝了口茶,說:「那我就直說了吧,別的我都挺滿意的,就是你家這屋,實在是太舊了,住進來我都有些擔心!」看到魏霍父母眉頭緊鎖,石柱繼續說:「你們放心吧,我不會為難你們的,不是非要你們蓋什麼石頭房子、磚頭房子,你們只要用土筋重新蓋個房子就行了!」

兩人緊鎖的眉頭這才略鬆了些。

魏霍父親則接過話茬,「蓋個土筋房子沒問題,花不了多少錢,就是耗些力氣,屋上的瓦和桁條都能用!」而後又問石柱道:「石老弟,那這彩禮錢怎麼說?」

石柱右手一擺:「哎--,彩禮錢多少都沒關係,我又不是賣閨女的!不管多少,到時都會讓大丫頭帶回來,給他們小兩口過日子!」

魏家倆口方才喜笑顏開,霍氏隨後說道:「石兄弟,你放心吧,彩禮錢我們會盡量的,不管怎樣,總不能虧着你家閨女吧!畢竟,把閨女養這麼大也不容易!」

談完后,石柱便站起身,準備告辭,「行了,天也不早了,我這就回去。你們把房子重蓋后就來通知我吧,到時把親事給正式定下來。記住,一定要找個媒人,正式到俺家來提親才行啊!」

「一定,一定!」魏家倆口又再三挽留石柱在家吃了晚飯再走,石柱推脫天黑了怕不好趕路,便乘着太陽還沒下山,騎着腳踏車回去了。

魏家人沒有失言,第二天便着手重蓋新房的事情,這對他們來說確非難事。一切都忙停當后,魏家夫妻倆便商議,讓魏霍的姑姑來當這個媒人。魏霍的姑姑嫁在了下車青山,離谷圩很近,路途上也方便些。前幾年,魏家兩口把小女兒也嫁到了這裏,姑姑、侄女兩人倒能有個照應。

陽曆年這天,快小半晌時,魏霍便帶着姑姑到了石柱家-確切地說,是到了石爍家。為了不耽誤時間,魏霍頭天晚上就住到了自己妹妹家裏。

進了門,魏霍姑姑魏氏一見到石爍便笑嘻嘻地說:「哎呦,這閨女長得真俊,小臉跟桃花似的,唔家侄兒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接着她又把石爍渾身上下都誇了一遍,聽得石家所有人心裏都美滋滋的。

誇完之後,魏氏方才把帶來的糖果和幾樣東西放到大桌上。見着有糖吃,七歲的石烜便迫不及待地要吃,魏氏不慌不忙地抓了些給他,而後又從懷裏掏出了用紅紙包着的彩禮,說:「石大兄弟,這裏是一百九十九塊九毛九,寓意能長長久久!」

石家人對這樣的安排挺滿意的,石柱抽起旱煙,說到:「魏家大妹子,俺們家對你侄兒魏霍也都很滿意!送來的彩禮錢,我把它交給我們家爍兒,到時候讓她帶回去過日子。」

把紅包給了石爍后,石柱望了望石裕氏和季氏,繼續說:「行,那這門親事咱就定下來了!今天是臘月初十,等臘月十六那天,我帶爍兒到魏霍家裏去一趟,也給你哥和你嫂子看一看石爍,二來是把成親的日子給定下來!」,

魏氏聽到這裏也特別高興,「好啊!石大哥,以後咱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麼還需要我們置辦的,你這個未來親家儘管提!」

商議停當,魏氏便帶着魏霍離開了,只留下石爍扒在門旁悄悄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

臘月十六這天,石柱如約帶着大閨女石爍到了魏霍家,一看重蓋的房子,果然增色了不少,到處都打掃得利利亮亮的。魏霍父母也特意打扮了一番,笑臉相迎,見着未來兒媳婦長得標標致致的,心裏更是樂開了花。

魏霍帶着石爍到房裏單獨聊天去了,家長們就商議著備辦婚禮的事情,最終定在一個月後,也就是年後的正月十六這天。

到了臘月二十八,快過年時,魏霍按照習俗,特地給未來老丈人送了兩瓶酒並一些小禮品,雖然不很貴重,見未來女婿來了,石家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歡迎。呆了一陣子,魏霍提出帶石爍到縣城伊山街去逛逛,現在正是臘月底,那裏很是熱鬧。石爍也想抓住這難得的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便爽快地答應了,簡單打扮一番,推着腳踏車就要出門。

這時石柱攔住了石爍,那石爍以為父親不讓出門,怎知石柱說:「丫頭,你把魏霍家送來的彩禮錢,拿一些給魏霍帶回家去!」

「為啥呀,唔噠?」

「人家要準備婚房,還要添置些東西什麼的,不要用錢啊?」

「那好,我去拿些!」石爍又對季氏說:「唔媽,俺們晌星就在街上吃點,別等我們回來吃飯了啊!」

於是,「小兩口」便在季氏和石柱「路上小心點」聲中甜蜜地出發了。看着兩人在腳踏車上歡快的背影,季氏對石柱說:「他噠,你看現在年輕人多好啊,比俺們那時可自由多了,想到哪就到哪,有個腳踏車多方便!」

石柱應和著說:「是呀,咱那時還得整天提心弔膽,指不定哪天天上就能掉個炸彈下來,現在好了,不但能過上安穩日子,最主要的是,生活條件也比以前好了,哪像我們以前,上哪去主要靠兩條腿......」

魏霍和石爍兩個年輕人在街上也沒閑着,琳琅滿目東西看得他們眼花繚亂:炸油條、饊子、麻花、大糕、包子、麥芽糖,各種調料、香料,大小玩具,鍋碗瓢盆、笤帚、簸箕,衣服首飾,剪紙、窗花、煙花爆竹,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還有地方有人在玩雜耍,引得他們駐足良久。

中午,兩人簡單吃了碗面,畢竟他們都不是大手大腳花錢之人,眼看就要結婚過日子,能省則省。到了下午,看天差不多時,兩人便騎車回來了。到躍進門往北一點點時,魏霍下了車,自己腿走回家,石爍隨後便騎着腳踏車回頭,傍晚時也到了家。

石柱、季氏和石燁到生產隊幫忙殺年豬、起魚塘還沒回來;石裕氏正在幫着石焆弄飯;石烜見大姐上街回來了,立馬迎了上去,嚷着要東西。

石爍不慌不忙地說:「石烜,別急,這個木頭劍是給你玩的!這個頭箍,是給你二姐的!還有些油果子,你拿去和你二姐分著吃吧。剩下的這些東西是給老太太他們的,不許亂拿啊!」

分到好玩、好吃的,石烜立馬高興地跑去到老太太和二姐跟前顯擺了。

過了會,石柱三人興高采烈地提着一大塊豬肉、豬血料還有半麻袋魚回來了。他們很幸運,梊鬮梊到了帶豬油的肉。

見石爍回來了,石柱便問道:「大丫頭,你那錢給沒給魏霍帶點回去啊?」

「唔噠,放心吧,我給了他五十塊錢!」

「嗯!好!也給人家好好準備準備,拾掇下新房子!等過了年,咱家也要開始準備了,到時候我到祝庄去通知親戚!」

這個年,除了極個別人以外-比如丁發財,但即便是他,兩間小屋都貼上了嶄新的春聯-所有村民皆過得很充實:貼春聯、貼窗花、吃年夜飯,有些人家還圍在一起聽收音機。大年初一散財神、走親訪友、磕頭拜年、喝糕茶,初二迎財神,還會遇到有人唱小戲、玩花船之類的。

閑暇之餘,石柱把那輛老牌腳踏車推了出來,用熱水洗乾淨,又上了一層黑漆,看上去像新的一樣。

石爍見了,問道:「唔噠,年都過了,你把腳踏車拾掇這麼新幹嘛啊?」

石柱朝大閨女看了看:「丫頭,你噠我沒啥本事,買不起新腳踏車,這掛腳踏車就當作嫁妝送給你吧!」

「唔噠,這怎麼能行呢!這掛腳踏車可是你的寶貝啊,平時都不許我們騎。再說了,要是給我了,那你以後到哪去就不方便了!」

石爍知道,這輛自行車是當年汪老爺送給她父親的,父親把它當成個寶貝,很少給別人用,每次用完都擦得錚亮,即便過了二十多年,除了換過幾次胎,它的支架還是非常完整、結實。「大鍊鋼」那會,村幹部想把這輛車拆掉去鍊鋼,父親拿着兩把刀擋在前面要跟人家拚命,才把這車給保下來。如今他要把這一心愛的寶貝送給自己,石爍自然有些過意不去。。

石柱點了袋煙,慢悠悠說:「丫頭,你也是我的心肝寶貝,捧在手裏二十年了,還不是要把你給嫁出去么!我是有些捨不得,但是把車給你,用處更大!」

「唔噠,你對我真好!」石爍拉起父親的手,撒起了嬌,眼睛卻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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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庶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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