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7 遠行之丐

沒有了幺妹兒、老猴子在身邊的小猴子，雖然日子還是照常過著，吃著苦忍著餓，只是這次小猴子是真覺的苦，委屈沒人訴說，沒人安慰，所有的一切必須自己揉吧揉吧囫圇吞下肚。

好在說長不長的也就一年出頭，這天！當小猴子從團頭朱爺那裡交完錢下來，就看到老猴子一臉微笑的看著他，旁邊還站著剛子和粽子。

「猴爺爺！」小猴子飛奔過去，所有的委屈、不甘都沒了，只想離他的猴爺爺近一些。

老猴子摸著小猴子的頭說道：「走！猴爺爺帶你去看世界。」

小猴子抬起頭問道：「現在就走？」

「現在就走」

小猴子道：「那我去跟馮康、李瘸子打個招呼！」

「不用了！我說過了，將來還有機會見面的！」

「可是我想自己去說，還有很多人我都想告訴他們。」小猴子是想告訴所有人，他要離開了！

「也行！只在一樓二樓。」

「好咧！」小猴子說完轉身就跑。

「我要走落，我要走落」整個一樓大堂都聽到小猴子歡快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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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任何一個加入幫會的人，要離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可小猴子的離開，也只是老猴子上到三樓跟丐頭打了個招呼而已，看丐頭那個低頭哈腰的樣子，這個老猴子到底什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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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行四人，踏上了遠行的道路。

只是身份並有變化，四個老小乞丐的遠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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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一看，就是五年！他們走遍大江南北、浪過****。

前兩年在老猴子的帶領下，見識了各個地方丐幫幫派。三十門大矗，七十二小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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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南衡陽回雁峰的雨花亭拜過杆，這個好聽的名字實際是一條小街，小街旁邊還有座壽佛殿的古寺，飛檐畫棟，林木森森。這條因亭而名、以寺為鄰的山麓小街就是湖南最有名的丐幫所在，見過了雨花亭的丐頭，去了壽佛殿見了主持上了香，聽著老猴子穿著破舊衣衫跟老主持禪聲密語！

「作田要交糧、討米要入行」就是雨花亭的規矩，在湖南只有入了幫才能乞討。這裡的丐頭被當地人叫做「頭牌」，不止入幫前要交入幫費，當然所有乞討的錢都要上交「頭牌」

這也是小猴子見過最狠的丐幫之一，而且雨花亭還和中國最大的幫會組織洪幫、青幫、哥老會等都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

也去了東北哈爾濱拜桿，在雙城富翼衚衕拜見了當地一家三代丐頭，當地尊稱「占王爺」，在哈爾濱雙城，張姓占王爺一家就如同古代王爺一般的存在，不但丐頭是世襲的，團頭等的高層位置也是可以世襲的。

占王爺在自己家接待了老猴子一行，富家翁一樣的占王爺熱情如火，猴爺猴爺的叫著，這讓小猴子等得意不已，看到占王爺的家更是讓小猴子等人嗔目結舌，一個大四合院，傘屏紅大門上直接懸挂著『雙城府乞丐處』金字牌匾，據說這塊牌匾是清朝當時衙門專門給張家人發的，官方認可的乞丐處，所以也有人叫占王爺「張處長」，四合院里東西配房各兩間，畫棟雕梁，極為美觀。外院東西草廂房各五間，矮檐紙窗，一明兩暗。

雙城府不像雨花亭，雙城府接納所有無家可歸者，自清朝起，雙城府其實就是當時衙門的手，所謂臟活都交給雙城府，這一優良傳統傳承至今，就像占王爺手上的那根木棍，都是他爺爺輩傳下來的。

……

小猴子甚至去過了內蒙古，在草原上有個叫「梁山伯」的丐幫組織，『梁山伯』的好漢們在包頭市區草市街以北一個叫「死人溝」的地區紮根。

他們真的似乎把自己當成了梁山好漢，所有的組織頭目都按《水滸傳》的傳統，稱『忠義堂』，與雙城府有些類似，也是管理者乞丐，干一些臟活。

讓小猴子覺著好玩的是，梁山好漢們供奉的祖師爺有兩位，一位居然是在歷史上頂頂有名的永樂大帝，另一位就還是漢代的范丹。兩位祖師爺畫像下就是那權力象徵的「桿兒」，好漢們叫它「拐挺」。好漢們雖然不是像宋朝的梁山好漢那樣揭竿起義反貪官污吏，卻也因貧困結義，自然有一股江湖兒女的俠義心腸，雖然組織起來為官府服務時而幹些臟活，但也有自願的清理街道上的垃圾、城裡發生火災也幫忙，也是幹了不少膾炙人口的好事。

好漢頭子當然不是宋江，是李寶根，名字土，家裡可不土，三件大正房全是玻璃門窗，裡邊一律紫漆傢具，牆上八扇屏和自鳴鐘，炕上說裁絨毯和紅緞被，正中的神龕中兩座金碧輝煌的排位，供奉著永樂大帝和范丹老祖。

李寶根得意洋洋的說：「誰要丟了東西，只要找到我，不出三天一準給找回！」

……

上海是個大城市，這個大城市有八個丐頭，按老猴子介紹的，他們屬於丐幫中資格最老的「天」字輩的人物，陸、周、鍾、王、沈兩兄弟、趙兩兄弟。他們被稱為「八兄弟」。八兄弟把上海粉刺東南西北四大塊，每塊由兩兄弟管轄。

趙丐頭是個很有氣概、圓臉大眼、身材高大，四十歲上下，雖然身材高大長袍馬褂、白襪黑鞋，卻是文質彬彬，操著一口上海特有軟綿綿的儂語，很好聽也很好看。老猴子帶著小猴子一一拜見。小猴子覺著老猴子肯定也是「天」字輩的，升值可能更高，八人雖然與老猴子以平輩相稱，但尊敬的形色確實改不了的。

八大丐頭下各有六大頭目，頭目名下又有30個小頭目，還有分鳳陽幫、淮陰幫、山東幫、江北幫、本幫。

小猴子一行也是在上海呆了許久，太複雜，一一看去，用了不少時間。

期間老猴子又消失了一段時間，老猴子找了個上海丐幫最下層的被稱為「爺叔」的小頭目帶著，小猴子卻看出來這個「爺叔」是很有實權，也很有油水的一個，在一條街上小販、小店，必須按月給津貼，也就是保護費。手下的小乞丐都叫做「小用」，小用每天孝敬300快給爺叔，金額是固定的，不交少交都是要被爺叔懲罰。街上有人家裡喜慶事之類，搬家啊，開店啊，甚至換招牌爺叔都有相當大進賬。還有很多小門小道，讓小猴子大開眼界。

……

做為沿海城市大廣州，自然少不了丐幫，廣州的丐幫叫「關帝廳」，而這裡是老猴子沒有帶小猴子拜訪丐頭的城市之一，只是在旁邊默默觀察，然後老猴子會問幾人一些問題，有時候也自問自答。

慢慢的小猴子看出不同來了，沿街乞討的並沒有什麼太多不同，只是這裡的被剝削的更慘，大框很多不是裝殘，是被頭目活活打殘，頭目們無法無天，欺行霸市。與上海不同，上海的丐幫與市民與掌權者與洪幫、青幫、哥老會，甚至商會有種很好的默契，相輔相成。而廣州不同，老猴子說：「在廣州，當地人每逢紅白喜事，關帝廳一定要收黑錢，當他們叫『碧陳』如果沒交的，輕則眾多乞丐上門吵鬧、砸門，甚至在門口便溺，重則燒殺搶奪。」

……

小猴子也看過了重慶洪岩丐幫、雲南丐幫不叫丐幫，叫「舵」，還有蘭州的「砂鍋子」，無錫的「流門」、「矗門」，最好玩的就是無錫，無錫丐幫里的乞丐大多都有一技之長比如醫、卜、星、相、地理、書、畫、棋、說書、彈詞、鐸、募化、花鼓、唱蓮花等等千奇百怪，無錫小猴子整整呆了一年，也學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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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猴子帶著小猴子們邊走邊看，風餐露宿不以為苦，大多是老猴子講著，各地的風土人情，每一個表情所隱含的意思，老猴子沒有李教授、馮康、李瘸子等人云淡風輕的高談闊論，有的只是在點滴中最為實用的觀察，以及觀察所能帶來的改變。

老猴子有次還把自己裝扮成算命先生，還是瞎子，帶著三個小屁孩，沿街幫人算命。

而算命按老猴子說也是乞討的一種，也逼著小猴子背下《流星趕月》、《金鉗訣》、《銀盤子》、《百年樁》、《月上起日》等。老猴子用實際行動為小猴子們生動的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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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丐幫拜桿的終點，小猴子一行，來到了北京…..

小猴子才知道了老猴子的真正身份。

如果說東北雙城府那個是王爺，那老猴子就是王，丐王。

丐幫自然講究傳承，在邊緣化的窮苦人更需要在神仙傳說、帝王將相里找精神慰藉，不然東北的占王爺供奉的怎麼還有永樂大帝？老猴子就是北京「黃杆子」的領袖，也是在所有丐幫中身份最尊貴的一類，是貴族！這裡的貴族不是說多有錢，而是來自血統的，在以前，可能還得喊老猴子一聲「貝勒爺」。

對！沒錯，北京的「黃杆子」就是自清朝由破落貧困的八旗子弟所組成，絕對的高級乞丐組織。當時丐頭以及頭目就是以前的王公貝勒擔任的。

老猴子就是現今的「大桿」，也就是全國的丐幫頭子，既然是黃杆子，那必然是世襲的，老猴子自然是皇親國戚的後代，老猴子的木棍也與別的丐頭不一樣，二尺長的木棍，上半部被漆成了黃色，下半部黑色，下面還縛著半尺長的皮鞭，被裝在藍底金絲花紋的絲綢袋裡。

……

老猴子笑著說：「那些所謂的王公貝勒格格，雖然血統是貴族，卻也是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好吃懶做之輩，結果坐吃山空，即使淪落到做了乞丐，還講究著排場，每次出門討飯，弄的跟官府大員出巡一樣，要有一人唱曲，一人敲鼓板和之。唱曲的伸手，手背向上；敲鼓的放穩鼓，鼓板使平，這兩樣就是要錢要飯的暗號了。你看，王公貝勒爺要錢都不一樣，他們只向商家店鋪乞討，一般是不會向住家的要的，丟不起那個臉吶，哈哈！又做又立……商家店鋪還不能給少，不能少於大錢五枚，而且店主必須在他們唱完第五句曲調前給。其實就是變相的勒索，勒索總比乞討來的快。」

……

……

老猴子拿出一卷黃絹布，上書「十戒」，說「這個才是祖宗傳下來的真正有用的東西，可惜了！最有用的東西總是被拋棄的最快……」

一戒「挑燈撥火」（撥弄是非），違者割舌；

二戒「點火引線」（出賣同行），違者剁手指；

三戒「帶馬上槽」（指引失主），違者挑腳后筋；

四戒「溜邊爬垛」（偷自己人），違者剁手；

五戒「越邊臭雜」（偷相好、鄰居），違者剁腳趾

六戒「指人賣馬」（偷東西卻誣陷同行），圍著剜眼

七戒「欺孤傲孀」（欺負外來同行），違者賠償

八戒「欺花滅柳」（調戲侮辱同行的妻女），違者推潭淹死

九戒「頂包窩棚」（戲弄組織內的婦女），違者暗處死刑

十戒「八里方五里壑」（越過劃定範圍偷盜），違者剁腰。

小猴子幾個看的瞠目結舌，這叫真正有用的東西？割舌頭、剁手指、挑手腳筋、挖眼，最後還腰斬，難怪傳承不下去。

老猴子看著孩子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們想什麼，說道：「各個地方的十戒和懲罰有些微的不同，地域之分暗語也有不同，就懲罰來說，反正我知道的，懲罰大多以恐嚇為主。我說的有用是這十戒限制的東西，這是規矩，是底線！沒有了規矩，你們看到廣州現在是什麼樣子了？一路走來，你們明白，規矩二字何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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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子等人還是嚇的不輕。

「猴爺爺！你是丐王啊，廣州那些地方都應該聽你的吧？我們去懲罰他們啊？」

「沒那麼簡單，這麼多年了，每個地方、每一處人都是一張網，牽一髮而動全身，有問題的又何止丐幫。」老猴子看著小猴子嘆息的說道。「

「那就沒辦法了嗎？「

「有！謀定而後動，小猴子？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了什麼？「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不知道猴爺爺你還有蜂爺、鬼爺，還有那些來了又走的那些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只是想快點長大，學更多的本事，讓自己強大起來。這樣能幫到猴爺爺，也能照顧幺妹兒。「

「呵呵！不愧是小猴子，鬼精鬼精的！「

「走！說到老瘋子，我們這就去找他……「老猴子開懷大笑道。

「耶！」三個小孩子高興的跳起來，蜂爺可有錢了，可以吃好吃的，還能見到小燦。蜂爺更知道幺妹兒在哪！說不定還能見到幺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