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離心
偌大的院落靜悄悄的,侍女們許是提前受到過叮囑,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只有月兒一個人站在房間門口,盯著房間的方向長吁短嘆,眉頭從頭到尾都不曾舒展開過,顯然是在為某事擔憂。
直到侍女匆匆來報,說玉無望來到之後,她臉上神情才稍有緩和。
「國師大人,您終於來了。」
玉無望點點頭,目光落在緊閉的房門上。他不止一次來過羅蓮兒所住的小院,所以清楚的知道這座小院的布局,也知道羅蓮兒住在哪個房間中。
「羅姑娘在房間里嗎?」
月兒用力的點點頭,一雙眼眸蒙上水霧:「我們家姑娘此時就在房間中,唉,從今天早上開始,她就一直將自己關在裡頭,不論外頭的人怎麼說話,她始終不肯出來。正是因為沒有辦法,奴婢才斗膽去書房請國師大人過來。」她抹了抹眼淚,傷心欲絕道,「國師大人救救羅姑娘吧,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肯定是撐不住的。」
玉無望心念微動:「放心吧,我會勸她的。」
月兒鬆了口氣,上前去敲響緊閉的房門,小聲道:「羅姑娘......」
沒等月兒將事情原委說出口,房間里已經傳來熟悉的聲音:「我不是說過誰都不見嗎?你還敲我的門做什麼?快滾!」
月兒一臉為難:「羅姑娘,不是奴婢故意要違背您的命令,只是國師大人來了,他想要見您。」
房間里沉默片刻,羅蓮兒不敢相信的問:「國師大人怎麼會來?」
玉無望終於開了口:「羅姑娘,確實是我。」
他的話音剛落,們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邊打開,一張熟悉的憔悴面龐出現在視線中。
羅蓮兒定定的看著玉無望,難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聲音顫抖道:「國師大人您怎麼來了?」
「我聽說你身體不適,過來看看。」
方才吼月兒,讓她快滾的態度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羅蓮兒半蹙眉頭,側身讓出一條路來:「抱歉,我不知道是國師大人來了,竟把您關在門外那麼長時間。」
「不妨事。」
玉無望站在門外,並不進去,那畢竟是羅蓮兒的房間,他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便道:「有話,直接在門外說便是,用不著進去。」
羅蓮兒明白他這是在避嫌,連忙對月兒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連忙將旁邊圍觀的下人全部遣走。
一時間,庭院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羅蓮兒忐忑道:「國師大人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恩,我聽說羅姑娘這幾日過的不是很好?似乎,有尋短見的心?」
羅蓮兒登時臉色大變,眼角眉梢流露出幾分怒意:「是誰在國師大人面前亂嚼舌根,看我不撕爛了她的嘴!一定是月兒,她對我的事情最是了解!國師大人不要聽她的話,我只是心裡過不去那道坎,暫時有些不大好,等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恢復了。」
她雖然沒有承認自尋短見一事,但是也沒有否認。
玉無望多看兩眼,心下瞭然。
「我說過,這件事我會負責。」
他的聲音如往常一般沉穩淡定,就好像發生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聽得羅蓮兒心頭火氣,血管里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臉頰都給氣紅了:「國師大人您這話說得倒是輕悄?負責,敢問您拿什麼負責?您和殿下雖然沒有拜堂成親,但在世人的眼中,早就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您所謂的負責,難道是將我納妾么?我,我的心早就已經不再您的身上了!」
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模樣,玉無望忍不住想起先前見過面的年輕人。
據說他才是羅蓮兒如今的心上人。
看來自己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了。
思及此,玉無望的心情又往下沉了幾分:「這件事如果瞞不住的話,我會跟他解釋。」
「國師大人真是說笑了。」羅蓮兒抹了抹眼淚,「這又不是小事,試問天下間哪個男人能夠接受自己的未婚妻失去貞潔?他看起來溫和好說話,卻不代表在這種原則性問題上,也能夠不追究,當做物事發生。他知道這件事,心裡一定要恨我的。」
她絞緊手帕,聲音裡帶著哭腔:「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我肯定是要被他給拋棄的!每每想到這個,我便恨不得去死。國師大人對殿下也是情根深種,想必能夠明白我現在如刀割一般的痛!」
玉無望神情複雜的點點頭。
豈止是明白,這幾日來,他每時每刻都在承受剜心之痛!
棲兒若知道這些事,肯定不會輕易的原諒他。
如果世間真的有後悔葯就好了,這樣也不至於兩個人都回不了頭,想到那個罪魁禍首至今逍遙法外,玉無望眼眸中閃過一抹殺意。
別讓他抓到那個人,否則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從見到玉無望的那一刻開始,羅蓮兒就在暗中觀察對方的反應,他眼眸中閃過的那一抹殺意,更是清楚的落在她眼底,嬌弱的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心情忽上忽下,開始生出幾分忐忑來。
「木已成舟,如今再怎麼悔恨也沒有用了。」羅蓮兒半低眼眸,生怕玉無望為了不影響和風長棲之間的感情,殺自己滅口,「國師大人就當作方才的話沒有說過吧,我只需要一點時間來調節情緒。」她話語一頓,唇角扯出一抹蒼白的笑,「如果他真的接受不了這件事,大不了換一個喜歡。天下間有才有貌的年輕兒郎又不是只有他一個,沒必要弔死在一棵樹上。國師大人,您說是不是?」
「你能想開便是。」
看來羅蓮兒的情況遠沒有今天月兒說的那麼嚴重,至少她自己能夠想開。
玉無望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鎮定之時,他忍不住想起風長棲,不知道棲兒這個時候在做什麼?
「阿嚏!」
準備跨過府門的時候,風長棲突然打了個噴嚏。
這一聲可把楚明軒給嚇得夠嗆,自打早些時候在太守府花園中瞧見風長棲吐血的情景,他便覺得風長棲的身體如風中搖曳的枯葉,搖搖欲墜,恨不能將人裹起來嚴密的保護著,免得她有一點點難受。
楚明軒整顆心都提起來了:「殿下再忍耐片刻,我即刻命人去將大夫請來。」
住在府上的神醫姓張,乃是一個喜歡雲遊天下的大夫,他的行蹤原本是捉摸不透的,天下間多少人因為他的醫術,想將他請到府上,卻都已失敗告終,楚明軒這一次也是因為機緣巧合,才請到人。
他派人去請張大夫的時候很不湊巧,張大夫正在給老夫人診治,聽到下人的傳話,他眉峰微挑,似乎是有些不高興。
想他一個名滿天下的神醫,誰要請不得恭恭敬敬的?這楚公子平日行事謹慎小心,禮數更是處處都做得極為周到,為何這一次突然失了分寸?
神醫有些不高興,擺擺手:「等會兒再去,我正在給老夫人診治呢。」
下人不敢多話,徑自回去找楚明軒回話了。
楚明軒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尷尬道:「這神醫姓張,性情與尋常人不同,還望殿下見諒。」
風長棲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凡是世外高人,通常都有一些世人不能夠理解的怪癖,張神醫性情不同也不奇怪。」她眼珠子轉了轉,強忍著胸中氣悶,站起身來,「既然有求於人,便不該在原地等著,唯有親自前去才能算得上是恭敬。不如楚公子帶路,我親自去求醫吧。」
「這,也好。」
楚明軒沒有猶豫,直接帶著風長棲朝著老夫人的院落走去。
兩人到地方的時候,張神醫恰好在給老夫人開藥,聽到腳步聲,輕哼一聲道:「看來是楚公子帶人來了。」
老夫人呵呵一笑:「神醫見諒。」
老夫人和神醫年歲相仿,早年因故有過那麼一些交情,因而她的話在神醫這裡還是有些用處的。
對方神情緩了緩,目光緩緩向門口的方向望去。
這不看還好,凝眸望去,瞧見風長棲的面龐時,神醫猛然站起身,大驚失色道:「是你!」
風長棲頓住腳步,眼角眉梢多了幾分茫然:「神醫認得我?」
「我怎麼可能認不得你!便是你化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你來!」神醫說話時咬牙切齒,幾乎每一個字都是從緊咬的牙關中說出來的,因而風長棲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在腦海中搜尋回憶。
她萬分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眼前這人。
楚明軒隨後踏入門中,瞧見兩人對峙的模樣也忍不住愣住了,連忙為風長棲辯解道:「神醫,您是不是認錯了人?這位可是——」
沒等楚明軒將話說完,老夫人便揚聲道:「你肯定是認錯了人!」
她快步上前,目光在風長棲身上來回打轉,滿意一笑道:「我瞧著這姑娘年輕得很,不可能跟你這個老頭子有過節,定是你看走眼認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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