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繁華貴邸樂無憂

第二章 繁華貴邸樂無憂

「來來來,願賭服輸,願賭服輸。」少女朝對面的男孩兒們豪爽的伸出手道。

這一局的賭注是一條牛皮軟鞭,紅花檀做的把手,上邊鑲著紅瑪瑙和黃蠟石。「給你給你。」領頭的少年長的虎胖壯實,雖不甚開心,但也還算爽快。他心裡還想著再翻盤,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把黃金鞘的匕首,高舉起來道,「再來一局,再來一局,我們若是贏了,鞭子還我,輸了,這把金刀歸你們,這把刀,可是鮮虞國的寶刀,剛從邊疆快馬加鞭送來的。」他的聲音一聽就是壯碩的小胖子,還帶著幾分蠻橫。

室內炭火燒的猛烈旺盛,男孩兒穿著厚實的寶藍色冬袍,上面密密的綉著銀色祥雲圖案,衣服里鼓鼓的,一看就絮了很多棉,男孩兒熱的臉紅彤彤的,額頭出著細細的汗珠。這位正是范氏的大宗嫡長孫范銘,他用食指指著少女,挑著下巴,帶著滿滿的橫氣道,「再來!」范銘在這一輩里即是嫡孫又是長兄,性格又橫又霸道,家中弟妹們都怕他,無人敢拂其虎鬚,就連一同玩耍時也得小心著意,生怕惹著那霸王。不過凡事總有例外,再厲害的霸王也有天生的剋星。他橫,有人比他更橫;他霸道,有人比他還霸道。那少女便是專門治范銘的那個剋星,不僅不買他的帳,還偏喜歡同他作對,凡事都要爭搶個一二。少女姓姬。姬姓是天下最貴的姓氏,姬姓人身上流淌著的是王室與諸國君的血脈。她名喚「明筠」,今年十三,出身晉國公族,父親乃晉公子成毅,母親則是范氏嫡出大女。公子成毅的封地在曲沃,那個地方是百年前的舊都,離現在的王城距離不算太遠,因此明筠隨著母親每年都回來小住一段時日,時間不長,每次至多也就住個把月。不過呢,雖然住的時間不長,但這明筠每一回來,她都會盡己所能的把范銘狠狠的擠兌一番,惹得那范銘暴跳如雷,而那范銘也是怪,他明知道同她一道玩總要受氣,可她人一到府里,總要推開其他事,顛顛兒的上趕著來吵架鬥氣。

這幾代,卿族勢力愈盛,而公族不顯,但國君畢竟還是國君。明筠雖比范銘矮上整整一個頭,但該有的氣勢半分也不能短,面對范銘的挑釁,她不甘示弱的抬著下巴回過去:「多少局都一樣,再來也是你們輸。」那語氣透著十足十的驕矜。

「那是我看你來者是客,我讓著你。」范銘就是個點火就炸的個性,說著就瞪起眼睛發起火來,他重重的把金刀拍在擺賭注的案台上,「再來一局你且試試看!」

「我又沒讓你讓著我,來就來,倘若我輸了,我贏得東西都還你,我的那匹大宛馬駒也一併給你。」說著明筠盤起胳膊,用一雙大眼不堪示弱的瞪了回去。

「你說的!」范銘指著她說。

「我說的!有話算話!」明筠把剛贏得的鞭子和之前贏的金虎頭全都拍到案台上。

這一局就只有范銘和明筠兩個人比,沒有人干擾,規則也簡單,就是誰投中的多誰就贏。

范銘這次是鉚足了勁兒,連身上的冬袍都嫌礙事脫了,就穿著素黃色的中衣,他眯著一隻眼,擺著姿勢認真的瞄準壺口,他掂量著羽箭的分量,似乎在思考該用多大的力道才好。他在緊張的比量著時,明筠這邊則是拿起箭隨便一投,輕鬆的就投了進去。明筠每投中一次,就有弟妹們在一旁起鬨,這讓范銘心裡不舒坦的很,於是,連著幾次心煩意亂的都沒投中。

很快,一柱香時間下來,輸贏立判。

「我就說嘛。」明筠笑的燦爛,把案台上的三個賭注全都不客氣的收下,自己拿走了那把鮮虞金刀,別在腰間,開心的拍了拍兩個小表妹的肩頭,把剩下了兩件分給了她們。

對面的范銘則臉色黑的能滴墨了。

明筠鬼鬼的笑著,從腰上解下來一串金鈴鐺,鈴鐺聲音清脆爽耳,她捏著頂頭提線處晃了晃,「輸了這麼多,這金鈴鐺給你當補償可好?」

「誰要你的破鈴鐺!」范銘一把把明筠手裡的鈴鐺拽下,重重的扔到了地上,發出一陣脆響。

室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明筠低著頭看著摔到地上的鈴鐺,半晌沒說話,再抬頭,眼圈兒都紅了。

范銘很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比他還要霸道的表妹竟然也會哭!轉念又想,他竟然把那樣霸道的表妹給惹哭了!范銘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半握成拳的手指在掌心兒里搓了搓,他傻愣了一會兒,才咳了一聲準備說句話緩和一下氣氛,可他剛準備開口,筠表妹就往他腳背上重重的踏了一腳,帶著萬分委屈的朝著范銘吼道,「你凶什麼凶!我再也不和你玩了。」說著人就開始穿靴子要回去。

「啊!你居然敢踩我!」胖子范銘吃痛的嚎叫了一聲,見她要回去,又連忙拔高聲調「唉」的招喚了一聲,拉住正往腳上套著鹿皮小靴的明筠,「不許走,你不許走,你踩了我就想走?不行,我們得再比試一輪。」

明筠甩開他的手,重重的哼了一聲,「誰和你比試啊,輸了就生氣,小氣死了,技藝不精,還輸不起。」她繼續往上套她的靴子,只是鹿皮發澀,她襪子穿的又厚實,往上穿還是有些費力。

「我輸不起?可笑!你也就投壺能贏了我,若是比真正的射箭,上了靶場,看我怎麼贏你。」范銘說著便上了些火氣,又實在是想把那鮮虞金刀給贏回來,便堵在門口搶走了明筠還沒套上腳的鹿皮靴,「你敢不敢再和我玩一局?」

「問我敢不敢?那你搶我的鞋子做什麼!」明筠試圖從范銘的手裡搶回自己的左腳的靴子。

小胖子把著那鞋不放,固執的堅持說道,「那我們去靶場吧,我們再比試一輪。」

「放手!」明筠使勁兒的往回拽。

「去靶場我就給你!」范銘畢竟年紀大,身材又虎實的很,身上滿滿都是勁兒,明筠根本搶不過他。

明筠試了幾次都無果以後,她眼睛眨巴了一下道,「好啦好啦,我去,我去不就得了。」

范銘聽了,這才滿意的鬆了手,急吼吼的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明筠慢條斯理的套著靴子。

「你快點兒!怎麼這麼慢!」范銘催促道。

明筠依舊慢悠悠,向下瞥了瞥嘴角,輕哼了一聲。

好不容易等她穿戴整齊,士銘開始拉她的胳膊,興奮的道:「筠妹,走吧!」明筠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給他,不客氣的打開他的手:「外面大風大雪大夜天兒的,傻子才會想著這時候出去玩,我才不和你一起犯傻,要去,你且自己去吧。」說著,接過婢女遞來的狐裘,自己系好風帶,漂亮的打了個結。

「你!」范銘一時之間被氣的沒話說,他在府里一向稱王稱霸慣了,宗族裡的弟弟妹妹們哪有人敢這樣和他講話,獨獨這個筠表妹。從記事起,自大姑母第一次帶她回府小住之後,他在府中一霸的地位就被撼動了。本來他才是中心,這明筠一來,宗族裡的弟妹們就不自覺的圍著她轉,但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這個人脾氣大的要命。

「我們不都說好了的么?你言而無信!」范銘憤懣的道。

「我又不是君子。」明筠笑嘻嘻的帶上她的侍從們往外走,可臨踏出門檻兒,她還回過頭盯他一眼,更過分的是,她竟然還舉起那把鮮虞金刀晃了晃,一副炫耀戰利品般的耀武揚威。他可是清楚的看到了她嘴角翹起了一個得意洋洋的笑。

這讓范銘在後面氣的直跳腳,可願賭服輸,他也只能憋屈的自己使勁兒跳兩下了,而那串掉在地上的金鈴鐺也被他一腳不知踢到哪裡去了。

冬日裡,夜總是來的太快,小半個時辰前天還是有點亮光,現下已經全黑了。屋外頭雪花飄飄,頗為寒冷。

明筠裹著一身厚厚的雪白狐裘,踏著帶軟毛裡子的鹿皮靴腳步輕快的往回走。她此時心情極佳,一邊走一邊反覆的端詳著那把贏回來的金刀,笑容一直掛在臉上。其實她脾氣雖大,可來的快去的也快,著實是個爽朗性子,剛剛在東瑞堂發生的那點小摩擦轉眼就被她拋到了腦後。

「這把刀可真好看,這上面的圖案我竟從來沒見過。」明筠將刀拔了出來,只見刀刃鋒利雪亮,借著月光與府邸內輝煌的燈火,可鑒人影。明筠將金刀舉起,對著月亮著迷的看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嘆道:「真是把好刀,我可捨不得還回去了。」

婢子阿薇上前道:「這本就是主子您贏回來的,願賭服輸,這刀不已經是您的了么?」阿薇是自小伴在明筠身邊貼身伺候的,因她性格爽快愛笑,一直以來都很得明筠喜愛,總帶在身旁隨侍。

明筠撇了撇嘴角:「這顯然是把寶刀,他自己都沒稀罕夠呢,你瞧著看吧,他這兩天肯定會變著法子的來討要。」說到這兒,她又笑了起來,看向阿薇道:「他來也沒用,誰來我也不給,這把刀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了。」

阿薇也跟著笑,道:「屆時,君子銘若是來了,奴婢一定幫您頂好院門。」

明筠大笑:「三個你也頂不過他一個。他要來就讓他來唄,這麼些年,他贏過我幾次?說不定,我還能套到他更多寶貝呢。」言罷,明筠歪頭笑著哼了一聲,斜眼朝金刀看去,而後雙目眸光一變,手握刀的姿勢亦是一變,身體拉開了架勢,伴著雪花飄飄,身姿利落的舞了一段,終了時她將刀朝上空拋起,手腕轉了一個花,再穩穩握柄接下,停下后她朝阿薇揚了揚下巴,道:「怎麼樣,這刀配我如何?」

「配極了,主子您英姿颯颯,好看極了,漂亮極了,美極了,這刀本該就是您的!」阿薇眼睛亮亮的,不吝讚美之詞。

「嗯,說的好。」明筠點頭聽著,對阿薇的吹捧之詞很是受用,「今晚賞你吃肉羹。」

阿薇聽了開心極了,當即拜下去扣頭,大聲的謝賞,抬起來笑嘻嘻的看著明筠,露出兩排白凈凈的牙,腆笑道:「主子,兩碗行么?」

明筠聞言笑的是眉眼彎彎。「行,隨你吃,吃到飽。」明筠本就是個率真純粹的性子,此刻心情極好,笑顏明燦燦的,就像此時此刻夜空中掛著的那輪白月一般,清亮、皎潔、朗朗無雲。

雪還在下,飄飄洒洒。

風漸漸大了,刮人臉頰。

「有些冷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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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雪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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