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同憤借力去仇

主僕同憤借力去仇

陳瑾最先看去——那一方身體纖不露骨,線條完美,光滑晶瑩,哪有一絲瑕疵,更不見一顆紅痣。陳瑾一愣,緊接著只覺的捶胸一痛,赫然大怒,一把攬她入懷,只對著邊上驚呆的侍女叫道:「還愣著幹什麼!」嚇得眾侍女忙攫取衣服紛紛上前。

袁梨晨木然地被擺布,突然失去了先前的勇氣與力氣,淚如雨下。還記得當年在家中,墨硯一干愛婢曾遺憾說及自己這點瑕疵,自己也因愛美的本性,也曾為此煩惱。也清晰記得後來在巴國,小雙一次替自己浴時曾贊自己肌膚無暇猶勝袁怡黛,聞言后自己的驚訝和對鏡自看。是天意嗎?墨硯的供認卻是不假,可誰料當初自己出宮在水下被利物所傷,偏偏傷口就在那處地方,後來吳歆挖空心思替自己怯疤去痕,那點瑕疵就此褪去,又養就多年,才得這一方無暇晶瑩。可今天偏偏有人因此大張旗鼓,欲至自己於死地。

「不可能!不可能!」宋婕妤在那搖頭失措地叫著,也許是嫉妒和恐懼沖昏了頭腦,她苦心營謀,覺得胸有成竹,卻忘記了這萬一不是的可能性。

「什麼不可能!你還有什麼話說?」陳瑾見她仍舊如此死不悔改,不由一聲怒喝。

袁梨晨聞聲看了陳瑾一眼,她的身體僵硬,對他的一點憐惜和或許因時間積累而起得一點感情,在剛才那一刻已經全然被擊碎,所剩只有絕望與悲哀,而剛才那一瞬的羞辱,剋制多年的仇恨與憤怒,也紛紛燃起,她怒目看向宋婕妤。

目睹了轉變的墨硯,她此刻的臉色卻更加難看,因瘦削而顯得大得突兀的眼睛此刻有如枯井一樣荒涼,她浮起一抹凄涼絕望的笑容,再次迸發出不相稱的力量,她突然對陳瑾嘶啞著喊說:「皇上,您要給我們家小姐做主啊。」繼而指向宋婕妤,唇齒相顫地說:「就是她,嫉妒當初皇上要見我家小姐,將她害死的!」

「住口!你這個賤人!」宋婕妤吼著揮掌就要打她,卻被袁梨晨陡然喝止,宋婕妤無奈地聽著墨硯在眾人面前哭訴。

墨硯說的與當年的情形大致相同,只是隱去了自家小姐厭惡皇帝情形,強調自己一干人在蕙蘭宮所受的冷待,又只說是袁梨晨在梨林巧遇陳瑾回來后,卻被得知皇帝尋袁梨晨的宋婕妤所嫉妒,設計用藥謀害了性命。

墨硯初見袁梨晨,震驚之餘更多的是為自己的供詞而悔恨,她害怕傷心絕望,可隨後她又發現原來卻是似是而非的兩個人,害怕悔恨是消失了,可內心也更絕望,面前有這樣一個相似的人,卻偏偏不是自己所牽挂的那個,生死未卜的那個,音訊全無的那個,這種對照只能加重自己的悲哀和痛苦,何況竟有這麼個人在,自家小姐又如何再來?老天偏偏拿這樣相似的一個人來折磨自己,她心中遂斷了那絲期盼,而且以今天的情形回去,估計也活不成了,只是這些年的遭遇,若悄無聲息的死去,實在不甘,所以她不顧生死,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態,奮力一拼,能報多少仇恨是多少了。

陳瑾表露出來的神色十分震驚,卻只問她一句:「她是袁希榮女兒?你說什麼?是在哪?哪的梨林?」

只見墨硯抬頭一字一句毫無疑問地回道:「當年的蓬萊池無雙殿旁。」

陳瑾頓時扭頭看著袁梨晨,袁希榮,這個名字他記得,當年為了國家社稷,自己曾不得不和他秘密商定將其定下重罪,但結果既沒有保全袁希榮,亦沒有保全他女兒,因此心懷愧疚和遺憾,此刻墨硯的話,觸痛了他的一樁心事,然而他更沒想到當年在梨林遇到的竟是袁希榮的女兒,他的女兒竟是那位自己覺得上天顯聖的神女。他還想起袁梨晨在梨仙殿前說的話,那些讓他認為她就是上天賜給自己神女的話……

他眼裡有疑惑,震驚,迷惘和不甘……還有其它的許多種種,可是旁人誰也分不清。

袁梨晨無神地和他那複雜的眼神對視了片刻,垂眼只看前面地上——此刻墨硯神情如朽木死灰,言語雖悲哀激憤,眼中卻看不出一點希望的神采,可她這樣的神情卻越發讓自己想起了從前,她在墨硯身後似乎看見了朱錦,訣別那夜的往事在她腦海里回放,她突然抬起頭來,死死盯著宋婕妤。

宋婕妤被她那充滿仇恨的目光一驚,惱怒地看著墨硯,脫口罵了一句:「果然是個刁奴,當初就不該留你!」一語未了,想起此刻處境十分不妙,先跪下呼救:「皇上,別聽這個刁奴亂咬,當年明明是病死的。」說著又拿眼光不停地瞄崔鳴珠。

「今日是聖上壽誕,雖有風波,結果卻是謠言盡除,不如就到這?」崔鳴珠扭頭對陳瑾說。

袁梨晨此刻的憤怒和仇恨卻已被勾起,再不肯如此干休,她知道陳瑾偏執多疑,她挑唆著陳瑾那異常敏感的神經:「皇上,真是可惜了,原來那位小姐是那樣與皇上在梨林相遇,若還活著……」她悠悠地說著,欲言又止。

陳瑾聞言果然有了異樣的神情,他有些夢囈般地問墨硯:「她是什麼樣子,像瑤台夫人嗎?」

墨硯抬頭看了袁梨晨一眼,臉上有不屑地神情:「我們家小姐清純爛漫,豈是他人可比!」

是啊,自己如今何似當初純真?袁梨晨默想,歲月可以改變許多東西,例如外貌性情,卻也改變不了一些東西,例如自己與墨硯間的感情。她心內嘆了一口氣,看著陳瑾,他的臉上有迷濛嚮往的神色,有時候不可見的遐想比真實的呈現更能慰合自己的心意。

宋婕妤一見陳瑾這種神色,一時心虛反倒說了一句:「我沒有害她。」

「你沒有嗎?」袁梨晨冷語反問她。

宋婕妤自然要死死咬定:「宮裡自有規矩,我怎麼敢?」

袁梨晨冷哼一聲,自座上俯視著她道:「你不敢?我身為夫人,位次在你之上,你尚敢如此!對那位位卑職小的袁采女,你又有什麼不敢的?」

這番話勾起墨硯的悲哀,她在一旁詳細泣述當年在蕙蘭宮受冷遇的情形。

袁梨晨待她講完,只看著陳瑾說:「陛下,臣妾身為巴國郡主,心為兩國和好而來,今日卻遭人如此羞辱誣陷,日後如何自處?」她這話應著心情而來,十分悲戚,那眼淚也一顆顆順著面頰滴了下來,她卻不伸手去擦拭,任由淚珠滿面,停頓半刻又道:「她今日分明是要陷我於死地,倘若我有一顆半顆的痣,只怕不論何處,不論顏色,此刻……」她語聲嗚咽,停了下半句話,此刻方才舉手拭淚,須臾再出聲:「再說好好的一個人,芳華正茂,宮裡又不比其它場所,怎麼會那麼湊巧就得瘟病?」說到這裡,她只管坐著滴淚,再不說其它話了。

陳瑾聽到這裡,越發覺得宋婕妤害人嫌疑極大,又想起侯重茂剛才那番似恭似諷的話,頓時臉色鐵青,便要發作。卻聽崔鳴珠在旁開口:「今日畢竟是皇上壽誕,有些事還是緩下,郡主,你說呢?

袁梨晨此刻怎肯罷休,冷眼看她:「既說大局,何來此事?再說人命關天……」

崔鳴珠頓時挑眉,雙眼雪亮地盯著她道:「郡主,這宮裡的事如今還不歸你管。」

兩人眼看就要爭執起來,只聽內侍一聲傳報:「太后駕到。」

眾人忙起身相迎,沈太后在春常等人的陪同下,步履匆忙,面色肅然,徑直上階落座后,掃了一眼邊上的幾個重要人物,對著底下跪著的宋婕妤一聲怒喝:「你也太放肆了!」

陳瑾和甄蘭馨率先叫了聲:「母后……」

沈太后一揮手止住他們:「別說了,我都知道了。」肅聲對宋婕妤道:「今日乃是皇帝壽典,你身為陳國宮妃,竟不顧列國朝賀,做出這等損我陳國顏面之事!」又指著袁梨晨繼續斥責宋婕妤:「郡主從巴國千里迢迢而來,身系兩國和好,你竟無視國家關係,該當何罪!」

宋婕妤聽這兩句,頓覺不妙,她原本合計好要趁勢大一舉扳倒袁梨晨,此刻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頓時沁出一層冷汗來,暗中眼珠流轉覷向崔鳴珠。

沈太后將她形容盡收眼裡,越發生厭,冷眼對她道:「當年袁氏之女我也見過,你今日這等作為,難道是說哀家老眼昏花,連個人也認不出了嗎!」

嚇得宋婕妤忙連說幾個「不敢」。沈太后卻不看她,只對陳瑾道:「這樣一個妒婦,無視國法宮規,要來何用!」

陳瑾忙道:「聽憑母后發落。」

沈太后看著宋婕妤一絲輕哂:「她是你的妃嬪,怎麼處理,你看著辦。」

陳瑾看了跪地惶然的宋婕妤一眼,又看袁梨晨。

袁梨晨一見他看自己,別過身去走到甄蘭馨身邊,再不看他。

陳瑾遂掃了似在沉思的崔鳴珠一眼,回看面色嚴肅,冷然端坐的母親,終說出:「宋氏藐視國法,構陷宮妃,今褫奪封號,暫囚於暴室,擇日賜死。」

宋婕妤聞聲癱軟在地,只對崔鳴珠道:「救我……」一語未了,早有內侍拖了她出去。

崔鳴珠眼睛眨了一眨,盯著被內侍架出的宋氏,此刻終沒有說話,棋子終有萬般好處,可行到絕處,有時還是捨棄才妙。她心思流轉,一時看到側身避對陳瑾的袁梨晨,嘴唇不易覺察的一動。終是起了離心是不?有了今日,他們之間豈能沒有隔閡,棋子可以再布,可是這心上的痕迹可不那麼容易抹去。

崔鳴珠的目光繼續移動,少了宋婕妤,地上的墨硯便分外刺眼,終究又心疼起自己的那顆好棋,於是她說:「皇上終做了個圓滿的結果了,只是這名婢子,與今日之事也脫不了關係,罪孽不小,也拖下去。」

墨硯聽了,面上倒露出一股解脫的淡笑。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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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劍江山(原名梨花落盡空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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