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徐維楠的為難心事
周末帶着安娜從警局回來，剛下車，就看見徐維楠站在自己診所門口。
「維楠哥哥！」這真是個驚喜！
看到朝着自己奔過來的周末笑靨如花，徐維楠忍不住想伸手去揪揪她腦後的頭髮，不過還是忍住了，畢竟末末已經不是小娃娃了，「我過來看看你。」
「我挺好的，剛去了警局，有一個嫌犯需要心理疏導。」周末一邊吩咐安娜準備茶點一邊領着徐維楠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徐維楠看着周末笑容甜美，神情輕快，不由點點頭。
小丫頭看着確實恢復得挺好的。她的外表看着可能軟糯，但心理堅強。
「有一段時間沒去你家了，周叔叔好嗎？」徐維楠隨意地和周末聊著天。
「還好，爸爸準備閉關，開始寫他的新書。」
「嗯，工作是良藥。」
安娜送了茶和點心進來，又退出去。兩人邊吃邊聊，直到點心吃完。
「維楠哥哥，你是遇到什麼為難事了嗎？」周末終於問出了聲。
徐維楠本能地想否認，卻看到周末微歪著頭，眼神明亮地看着自己，不由自嘲了一下：「瞞不過你，有這麼明顯嗎？」
「你雖然一直跟我聊著些輕鬆的話題，可是你的眉頭一直鎖著，像這樣。」周末用力將眉頭皺了起來，臉上卻帶着笑意，看着十分滑稽。
徐維楠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好像真是皺的，忙用手指按摩了一下，然後認真地說：「末末，最近我是遇上了一些讓我很為難的事。」
「嗯，哥哥你說，也許我幫不上忙，但我是個好聽眾。」周末乖巧回應。她微側着腦袋，神情專註，如同小時候坐着聽維楠哥哥講故事。
「我們研究所一直在研究如何讓人類長生。其實在我進研究所之前就已經在研究了，不過，這幾年研究有了很大的突破，差不多可以說是有了比較好的解決方案。」徐維楠邊說邊看着身邊的周末。
末末，是他從小就放在心頭的寶貝。
方翊那個花花公子接近周末，他尚且覺得不夠格，一個繡花枕頭哪配得上末末？可是，現在那個可惡的老頭，都是一百多歲的老朽了，居然想染指？是可忍孰不可忍，當時他聽到那句話，都想衝出去一把將那可惡的老頭給推下樓，哪管他是誰！但是，還有教授在，而且那房間沒有窗。
「真的？太棒了！如果你們研究成功了，一定能得諾貝爾獎的！」周末很興奮。
「我們想利用納米機械人，將人的腦意識提取出來，然後輸入一個仿生機械人代體，這樣只要有能源，人就可以不老不死永遠活着。不過，因為這方案在目前的法律環境下，存在倫理問題，現代人類社會還沒有做好面對這種情況的心理準備，所以我們的研究是秘密的。」徐維楠簡單地向周末解釋了一下他們的研究。
「嗯，我明白。從法律上講，肉體死了，這個人就死了。如果出現活在仿生機械人身上的腦意識，我們是該把他稱為人，還是機械人？這是個問題。」周末點了點頭，「你們的研究最近有了突破？可是這臨床實驗……」
徐維楠知道周末想到了什麼。有想法有方案很容易，但若要做這人腦意識提取和傳輸的臨床實驗，就需要有人充當「小白鼠」，而且不止一個。
「有得了絕症或衰老的老人願意當志願者，他們會簽遺體捐贈協議。有時肉體被宣佈死亡，但腦意識還沒有完全死亡……「徐維楠艱難地向周末解釋，他不想周末把他看作不顧倫理道德不顧人命的科學狂人，雖然他覺得自己快要變成那樣了。
「當然，我們也沒有進行太多的臨床實驗，畢竟這個很難。我也很矛盾……「徐維楠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他一貫冷清的臉龐終於露出了矛盾、疑慮、痛苦的神色，」我不知道這樣的科技進步、這樣的醫學發展是不是我們人類需要的……我不知道，這技術對我們人類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周末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這是個很沉重的話題，她不能也沒辦法代替全人類來回答。甚至，她都沒辦法給出自己的回答。
她伸出手，捋了捋頭髮。
「我也不知道。也許現在，我覺得我不會喜歡這樣的長生不死，成為一個機械人——差不多就是像安娜、愛麗絲她們那樣活着。雖然有很多感測器、接收器、紅外線掃描儀等可以代替人體的功能，如皮膚的觸覺、聽覺、視覺，也能說話，可是有好吃的吃不了，好喝的喝不了，也……」
「可是，誰知道呢，也許等哪天我老了，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我又會變得貪心，我可能又會期望活着，即使是以寄生在機械人身上的方式。誰知道呢？」
周末又想到一件事，「你們研究所是方家贊助的？」
徐維楠點點頭。末末就是這麼聰明，很快就能發現一件事情的本質。
「方老太爺今年已經一百多歲？」
「一百一十四歲。」徐維楠說。
「我想他一定已經給自己定製了一個最好的仿生機械人。」
徐維楠不由苦笑了一下，方老太爺給自己準備的何止是最好的仿生機械人？那應該說是一個最好的真人代體，有着漂亮的皮囊，最合適的身份。二十年，他對他關懷備至，就等著這一天。
但他不能將這些告訴周末。末末雖然聰明，卻不知道人性的惡能惡到什麼程度。自己作為她的哥哥，應該保護她。保護她的人，也保護她純凈美好的世界，不能讓這些糟心的人渣給毀壞了。
「算了，我們不討論這個了。大不了，我也改行，跟末末一樣開個心理診所。或者，我回家接手土肥園，當個農場主算了。」徐維楠拍了下手，站起來，「走吧，該下班了。我送你回家，然後可以在你家蹭頓晚飯，讓愛麗絲給我燒個啤酒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