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懲罰

第一章 懲罰

猛地睜開眼睛,七娘從床上翻身而起,外邊已是黑夜。連續幾天未曾睡過好覺,她小閉一會眼睛,就不知不覺睡著了。連睡覺都要抱着一把劍,和衣而眠,這是作為殺手的悲哀。剛才似乎又夢到以前的事了,14歲時發生的一切,就算過了九年,她仍然歷歷在目。

三年前,千機樓將紅蓮堡滅門,她得以逃出,千機樓的樓主邊澈看她身手敏捷,將她帶回千機樓,從此成為了邊澈身邊的三大殺手之一。過慣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原本以為離開紅蓮堡能夠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發現自己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邊澈問她要不要來千機樓,她果斷地同意了。果然,自己只適合做個殺手。

隔壁房間傳來一陣陣接連不斷的喘息和呼吸聲,七娘臉色有些不好,遂拿着劍走了出去。在院外,看到葉九正在守夜。

七娘走了過去,朝葉九說道:「你去歇息吧,今晚我來守就好。」

葉九轉過身來,身子高大挺拔,眉目英俊,年紀跟自己相仿,卻透著滄桑。他琥珀似的眼珠盯着她,說道:「我不困,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葉九的聲音充滿關懷,這讓七娘心中一暖。她搖了搖頭,「就是有點吵。」她一點也不在意在葉九面前吐露自己的內心所想,可能是因為,葉九太像自己的弟弟了。在整個千機樓中,只有葉九和葉小十六跟她關係好。

葉九望了一眼緊挨着七娘卧室的房間,沒有什麼喜怒哀樂地說道:「嗯,樓主他昨天帶回來一個雪月閣的舞娘。」

七娘不說話,雪月閣,京城的公子哥最愛去的地方,供人聽曲觀舞,不是青樓卻更勝青樓的所在,也是這次任務的主要目標。他們這次要殺的人,是當朝宰相之子雷戴,聽說雷戴會在這個月月底,在雪月閣舉辦一場晚宴,宴請外族的一個貴客。因為千機樓樹敵太多,武林中不少門派都想拔掉它,所以千機樓一旦有所行動,便會遭來各方窺探,為防隱患,執行任務的殺手們必須輪流守夜。

七娘心中疑惑,不免生問:「也不知道這次是誰花的重金,竟要邊澈親自出馬。」

葉九看向四周,皺眉道:「小心禍從口出,七娘在我面前直呼樓主名字就罷,以後莫要輕易再叫了,而且,我們只負責殺人,其餘的,都不能過問。」

七娘看葉九緊張模樣,笑了起來,冷傲的表情瞬間像綻開的幽蘭般沁人心脾,黑瞳中閃爍著秋水般的溫情。「我知道了。」

明明葉九比她還晚到千機樓,卻比自己還要明白殺手的職責,也不知,是好是壞。

遠處的房門開了,從裏邊走出一個香肩半露的女人,花枝招展地從他們身邊經過,然後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門邊的七娘,走了出去。

七娘嘴角一勾,像是吐口舌之快,不屑說道:「品位真差。」

葉九沒什麼多餘表情的臉,卻也因為這句話,浮起一絲笑意。

兩人相視而笑,俊男美女,好不融洽。邊澈剛踏出房門,便看到這樣一幅景色。

察覺到某人的注視,七娘回過頭去,正好看到邊澈朝這邊望來,然後見他移開目光,在走廊的盡頭留下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忽遠忽近,大抵就是說的七娘和邊澈的關係。千機樓所有人都知道,七娘、葉九和葉小十六是邊澈身邊最紅的人,而七娘又是最得寵的,不管什麼任務,只要邊澈在,定少不了她,有什麼好看的衣服,有趣的玩意,邊澈都會買回來,然後叫人送來給七娘,還不忘加上一句,這是賞你的。七娘有時候會親自去道謝,卻每每對上邊澈冷淡至極的臉,謝我什麼?那是順便買的。邊澈對七娘很是特別,但是邊澈從不承認。

葉小十六曾問七娘:「為什麼樓主老是賞你東西啊?」

七娘答:「可能是因為我忠心耿耿吧。」

「我也很忠心啊。」

「這……」七娘也說不上來,邊澈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是順便,是施捨給自己的。七娘習以為常,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不管是紅蓮堡中大家的惋惜,還是男孩聿稚嫩的誓言。

薄情寡恩,世人皆是如此,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七娘活着的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弟弟,即使這麼多年,她的弟弟,仍然渺無音訊,但是她始終相信,他還活着。

日子很快接近月底,一切進展得都很順利,除了……

「小七姑娘,你這舞不能跳,曲子也彈不好,不是我說你,這已經是最簡單的曲子了,再彈不好我可要換人啦。」那個被邊澈寵幸過一次的舞娘扯起了嗓門挑着自己的不是。

可是七娘已經儘力了,一雙用來殺人的手,怎麼配得上沾染這些風韻雅事,但是邊澈,硬要她學這個西域的音樂,為的是更好地接近那個外族的貴賓,好讓邊澈更容易對雷戴下手。七娘這次的任務,是美人計。

葉九得知她接了這個任務后,表情很是凝重,說:「為什麼不拒絕?」

「為什麼要拒絕?我無妨,只要將那人帶回房間,再殺了他便是了。」七娘如是說,雖然她也不確定此行是否能順利,甚至,心裏莫名緊張。如果行動失敗,那她……邊澈居然讓她做這樣的事!

「木姑娘,這曲子真是最簡單的么?而且我才學了不到半個月,彈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七娘覺得這女人純屬是故意刁難自己。

「呵呵……」舞娘笑了起來,長長的蔻丹搭在七娘的肩上,「小七姑娘,我這新來的姑娘一周都能彈好這曲子,你說是我的問題還是你自己不行?我都有些納悶了,看你這手掌心和手指都起繭了,你,真的是金家的小姐么?我這裏一個洗衣服的婢女的手都比你保養的好。」

七娘漠然地看向搭在她肩上的那隻手,心裏微冷,這女人,成心跟自己作對,她的手指微微收緊。那眼神冷冽得令舞娘的心不禁顫抖了一下,她卻故作鎮定地瞪着七娘。

不一會兒,一個醇厚磁性的嗓音沉沉響起:「木娘,是不是七娘惹你不高興了?」

七娘斂神回頭看去,見邊澈大步走了進來,冷峻涼薄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眸子清冷地掃過自己,然後走到木娘身邊,旁若無人地摟過木娘的柳腰。

木娘臉上掠過一抹嬌羞,柔柔說道:「奴家沒有不高興,只是……只是這首曲子似乎為難小七姑娘了,小七姑娘她發發牢騷也是情有可原,奴家一定會教好她的。二少您放心。」

「算了,從今天起就不用教了,晚宴那天就由木娘挑選個合適的人來彈吧,戴上面紗,不要讓客人看到了,客人要問起,就說是七娘彈的。」邊澈一臉平靜地說道。

「是,二少今日來,是來看奴家的么?」木娘含情脈脈地望着面前這個自稱金家二少的俊逸非凡的男人。

看着懷裏的美人,邊澈眼裏波瀾不驚,不咸不淡地說:「今日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說着,他放開摟着美人的手,瞟了一眼七娘,然後徑自走了出去。

七娘心領神會地跟着邊澈離開了雪月閣。一個丰神俊朗的男人,和一個冷艷卓絕的冰山美人,一前一後走在路上,免不了引來各種各樣的注目,包括雪月閣斜對面酒樓上一雙探究的目光。

邊澈一聲不吭疾步而行,七娘趕緊加快步伐跟上,「樓主,我們要回去嗎?」話畢,差點撞上突然停下來的人牆。七娘反應及時退開一步,疑惑地看向邊澈。

邊澈眉頭一皺,說道:「我們被人盯上了,暫時先別回去,分開行動。」

七娘瞭然,便轉身往另一頭的布染坊走去了。果不其然,一進染坊,便察覺身後有人跟了過來,她嘴角微翹,跟那人在五顏六色的布匹中互相穿梭,轉了幾圈,就把那人甩掉了。七娘心中升起了對對手的鄙夷,然後轉身離開。

鬧市裏熙熙攘攘,七娘買了個帶紗的斗笠,遮住面部,迅速淹沒在人潮中。

一隊人馬沖了過來,似乎是某個大家族的公子哥。街上的人四處逃散,七娘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撞她的人是個小乞丐,低着頭急匆匆地走了。七娘沒多大在意,正要繼續趕路,一個青玉色的身影從她身邊不經意地走過,衣袍帶着似有似無的草藥芳香,她沒由來地轉頭望去,卻只瞟見那人瘦削的背影。

回到金家別院,邊澈已經早早就坐在大廳里了,見七娘才回,問道:「這麼久,那人很難纏?」

七娘回答道:「不,遇上了一點小騷亂。樓主知道跟蹤我們的是什麼人嗎?」

邊澈目光驟冷,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說:「除了寒江閣的人,還會有誰。」

七娘眼神複雜地望向邊澈手指上的碧玉扳指,又猛地想起不好的回憶,但是,邊澈,絕非可能是那個人。她立馬回歸現實,想起雪月閣中邊澈替自己解圍,心裏還是感激的,便問道:「樓主,那計劃?」

「計劃照常。」

也許是期冀着什麼,七娘試探著問:「樓主,七娘習慣了刀口生存,為何樓主要讓我接這個任務,派十一去豈不是更好?」葉十一自青樓出生,貌美體柔,不懂音律卻會跳舞,相比自己更適合接下那樣的任務。

邊澈居然笑了笑,神情有些嘲諷,「七娘自視清高,難道你覺得,十一隻配做跟男人陪笑的事?」

七娘心口猛地一縮,低頭咬着唇道:「七娘多嘴,我不是那個意思。」

邊澈收起笑容,起身從她身邊走過,回頭道:「我的手下,什麼都要會,什麼都要做,哪怕是陪/睡。」一字一頓,沒有感情的話語,讓七娘冷到心底。

「這是懲罰。」邊澈冷不防丟下一句話,快步離去,留下七娘有些愣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七娘殊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做錯了事,邊澈用這樣的任務來懲罰她。這個男人,實在是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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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狂妻:樓主靠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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