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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在農貿市場里見到了那個救過自己的男人,就是小花從黑頭小二樓里逃出去那次,她鑽進了他的被窩,卻也沒能逃過一劫,最終還是被黑頭的人帶走了。這戶人家由此受了牽連,房子被黑頭的人點著了。

這家是個菜農,自己家在郊區租了農民的幾畝地,夏天賣茄子辣椒豆角,冬天賣土豆白菜蘿蔔。那時候種地要交農業稅和畝費用,去掉這些和種菜的成本,每年的收入只夠幾口人勉強度日。那個兒子又是個極不上進的東西,三十多歲沒娶上媳婦,整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是個油頭粉面的浪蕩公子。不去賺錢還總是向家裡要錢花,並且,他還經常在外邊惹是生非,不是打架就是偷盜,今天挨打,明天被抓,總之,就是個敗家子。

小花認出了那個油頭粉面的男人,那男人也認出了她。二人四目相對的剎那間碰撞出火花!

「哎!......」那男人率先開口,可剛喊出聲,就看見了黑頭和他身邊的兩個打手,那兩個打手還是衝進家裡拽走小花的那兩個人。他嘗過他們的苦頭。那天,小花被他們拽走時他也沖了出去,手裡拎著菜刀砍倒了走在後邊的人,後來,他也被其他打手打倒在地,再後來,他家的房子就著了火。

本來就生活在困難之中的三口之家,到現在還住在姑姑家的廂房裡,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

小花沒敢打招呼,那人也沒敢再吱聲。兩個人只默默的互送一個眼神,便分開了。

打那以後,黑頭就經常帶小花和林英上街。有時買菜,有時逛公園,也有去酒店吃飯的時候。總之,黑頭想把小花融入到這個城市裡,融入到他的骨子裡。

小花每次走進農貿市場都能看見那個賣菜的男人,他就站在母親的身後,母親忙著賣菜,他忙著看市場里的熱鬧。每次見到小花走過來,他都盯著不放。小花不敢瞅他,生怕被人發現。有時候黑頭也買他們的菜。一次買菜的時候,小花找准機會偷偷的將黑頭給她的戒子塞到了老太太的手裡,用力抓了下老太太的手,這事就成了。看樣子老太太也認得她,或許是那個油頭粉面告訴她的。老太太不敢表露什麼,只一個感激的目光,就去賣她的菜了。

又一次走過那個菜攤的時候,小花發現了異常。那個油頭粉面的男人見小花走過來,就回身誇上一台停在攤床後邊的摩托車,手裡拚命地擰著油門,那摩托車瘋狂的嚎叫著。那男人的眼睛緊緊的盯住小花的臉,明顯是想帶小花離開這裡的意思。

老太太將攤床下的菜筐挪到了一邊,這裡便有了可以鑽過一個人的空隙,眼睛也盯著小花的臉。很明顯,她是想讓小花從攤床底下鑽過來,這些一定是娘倆早就預謀好了的。可是,小花不敢,她也不會再連累她們了。小花沒有回頭,心裡卻暖暖的,也很感激。

打那以後,小花每次經過那個攤床時都會看到同樣的一幕。這娘倆的確很執著,這讓小花很感動,在她的心裡,他們就是她在台河的親人。

小川子與大他十幾歲的靜姐的關係一直很曖昧,他們的曖昧超出了那種金錢與生理上的交易。這讓果興軍和耿三十分討厭,畢竟,小川子還只是個剛剛長大的孩子。兩個人多次勸阻卻無明顯效果。

靜姐是個很隨便的人,她被男人拋棄過,在她的理念中沒有愛情,只有生理上的需求和金錢的誘惑。小川子的確很討人喜歡,她也喜歡他。但,這種喜歡是畸形的,不是愛。而小川子卻是對她痴了情的,儘管他知道她的隨便,也知道她大自己十幾歲,可他就是喜歡她。這是耿三和果興軍最氣憤的。

小川子去靜姐家的時候經常與他的工友相遇,包括金老剛和霍大巴掌,這些他都不在乎!當然了,他也希望她是他一個人的。但,她做不到,他就只有無奈!

最終,在一個閑班的夜晚,小川子在靜姐家過夜的時候被一群陌生人綁走了。靜姐也挨了打,好在,她穿著短褲逃了出去。

小清和果興軍到派出所報了案,然後,帶著經警隊十幾個弟兄找遍了台河市的大街小巷,小川子仍然音信皆無。

秋天的枯黃剛剛鋪滿台河大地,漫天飛舞的雪花就掩蓋了最後的秋色,告訴人們,嚴冬到了!

冬天降臨的時候,「煤炭系統安全生產省級標兵」的評選結果出來了,宏觀煤礦成功獲得了這個榮譽。董江沒能成為省人大代表,市政協委員,只在鎮里混了個企業辦副主任的掛職差事。但,宏觀煤礦卻因此獲得了省財政撥給的幾十萬元獎勵基金。

董江十分高興,他贏了。

在小花的苦苦哀求下,小川子被釋放了,這是董江多年以來第一次放過他判了死刑的人。

這是一個風雪的夜晚,一輛蓋著苫布的卡車停在了靜姐家門前。

自從小川子在靜姐家被綁,靜姐就沒再招呼過別的男人,沒人能在夜裡敲開過她的門。

靜姐在夢中被敲門聲驚醒,那聲音急促卻又無力,她彷彿聽到一個呻吟的聲音,那聲音很熟悉。

靜姐終於打開了房門,眼前的一切把她嚇傻了。

靜姐無法把眼前的人與小川子聯想到一起,除了聲音,沒有找到他的長相。瘦的已經皮包骨,兩隻原本就小的手,現在跟雞爪子沒有兩樣,眼睛深陷在大大的眼眶裡,腮幫子是塌陷的兩個深坑,嘴唇慘白乾裂。話幾乎是在喉嚨里發出的,儘管無法完全聽懂,靜姐還是確認了他就是小川子。

靜姐無法抱起躺在門口的小川子,他不讓她碰,碰在哪裡他都會發出垂死的呻吟。她不忍動手,於是,她找來被子蓋在他的身上,一個人飛也似地跑進了台河煤礦。

果興軍來了,耿三也來了,許多工友都來了。

誰也無法下手,沒人敢碰他,沒人忍心碰他,因為,他疼,疼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小清來了,帶著120救護車來的。

小川子終於住進了醫院,也留住了性命。但,他永遠失去了雙腿。雙腿粉碎性骨折被截肢了,是從大腿根兒截下去的。

是宏觀煤礦的人乾的,因為,這些天小川子被綁架者反覆提問的就一件事,「來宏觀煤礦做啥!來宏觀煤礦都做了啥!」

從被綁架到離開那個黑暗的小屋,他沒說過一句話。

果興軍默默地走出醫院,回到礦上,走進警衛室,提起值班警衛的半自動步槍,騎上小清的摩托車,直奔宏觀煤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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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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