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惡夢 1

第八章 惡夢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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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興軍第二次孤身走進宏觀煤礦,他做了充分的準備。

一把「刨勾子」,一把殺豬刀,一個裝滿食品的背兜,一個手電筒和一包火柴。

這次他沒有選擇晚上進入宏觀煤礦,而是在凌晨即將天亮的時候。

這裡看起來戒備森嚴,其實,所有的一切都形同虛設。或許是多年沒人光顧的原因,這些門衛都沒了警惕性。果興軍背著沉重的包裹連續攀爬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這時,礦辦公區那邊的一隻大狗跑了過來,這可嚇壞了果興軍。他並不擔心狗咬,而是擔心狗叫會驚動了兩個警衛室裡邊的警衛。

兩個警衛室,少說也有八九個人,空曠的大院子里沒,沒有藏身之地,八九支半自動步槍,一旦被發現只有死路一條。

這條大狗連續向果興軍撲了幾次,果興軍左躲右閃,瞅准機會猛地一刀,將其殺死。

狗被他打死了,膽子也就大了來了。因為,這麼大的聲響竟然沒能叫醒兩個警衛室裡邊熟睡的人們。

乾脆,他把背包用力扔過了大鐵門,稍事休息后一個縱身躍上鐵門,順利進入礦區。

天亮了,果興軍選擇一個能俯瞰整個煤場的山坡,在山坡上的一堆較茂密的柞樹叢里坐了下來,靜靜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曠闊的煤場在西面和北面,是幾個相互連接的光山,山坡上到處是挖煤的大型機械和一堆堆煤山,每一個煤山都有彎曲的通往山下的盤山道。

南面是煤礦的辦公區也是出口,是來時的路。東面是連綿不斷的深山老林,清晨的山谷煙霧繚繞,鳥聲婉轉,景色宜人,宛如仙境一般。東西兩面反差極大,分明是兩個世界。

不用問就知道,台河大峽谷肯定是在東面了。

到了開工的時間,幾輛卡車載著礦工進入採煤區,少時,機械轟鳴,煤塵泛起,卡車穿梭,一派繁忙的景象。

採煤區肯定不會有什麼所謂的金礦,因為,這裡的一切都被果興軍盡收眼底,沒有絲毫的神秘。

他抬起頭向東面的山巒望去,那裡仍然雲霧繚繞,青山綠水,儘管與採煤場接壤處有煙塵籠罩,可遠山的清秀仍然令人神往。

果興軍簡單的吃了口乾糧,背上背包,向來時的路尋找著通往東山的岔道……

果興軍如入無人之境,起初他行走在山路上有卡車經過的時候還要迴避一下,後來發現這些都是徒勞,因為,卡車上的司機根本沒人注意他的存在。

他往返鐵門與煤場之間尋找那個通往台河大峽谷的路。

通往東山的岔道只有兩個,並且這兩條崎嶇的山路最終都彙集到那個開闊的草地上。草地的盡頭,那個向下的懸崖已經出現在果興軍的眼前。

站在崖壁的頂端,貼近邊緣時會讓人產生眩暈感,身子自覺的向後退。說這裡是個懸崖峭壁,應該是下到崖壁底下這樣稱呼才對。站在草地盡頭,也就是崖壁的頂端,這裡應該叫萬丈深淵才更貼切。

和老犯兒們在這裡施工時並沒有什麼恐懼感,也許是人多,也許是當時每個老犯兒的身上都帶著安全繩,上下都還自如。可眼下的崖壁,那條老犯兒們擴修出來的石階小道,讓人望而生畏。

果興軍兩隻手把著崖壁頂端小道入口處兩側的石頭,向下觀望了好一會兒。

崖壁上的石階或寬或窄,或高或低,寬處夠米,窄處近尺,崖壁上的把手也大都是些突出些的石頭。人腳踩在上面稍有不慎就會滑落崖底粉身碎骨。

打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果興軍此時也望而卻步了……

他在反覆的思量著自己的冒險價值。

大峽谷里真的會有金礦嗎?那金礦會沒有寬敞的通道?再者,這裡會是人們傳說中的台河大峽谷?

思考歸思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這裡,咋也不能無功而返吧!

堅定了信念,就不再膽怯!幾十米高的崖壁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剛才失去了自信力。

果興軍自己給自己壯了膽子之後,大膽的伸出右腿,兩隻手緊緊的抓住崖壁上的各種把手,前胸貼在崖壁上,一步步艱難的向下挪動著身體。偶爾遇到較寬敞些的石階他可以放開雙手面向崖壁小息一下,這給他了恢復體力的機會。小息時是不能向懸崖下看的,他只偷偷的瞄了一眼便一陣可怕的眩暈。

幾十米的崖壁,近半小時的時間才下挪到崖底。

下到崖底,心情瞬間舒服了許多,真正的體會到了腳踏實地的坦然。再向上看時,內心忽地閃過一絲膽怯。

崖壁底下是一條河的源頭,崖壁的石縫裡隱藏著許多泉眼,清澈的水流從眾多泉眼裡噴出,形成一條條小溪,一條條小溪在不遠處匯成奔流不息的大河。

果興軍彎下身子「咕咚.咕咚」的喝著甘甜的泉水,飲罷頓覺渾身輕鬆了許多。抬頭看看天,天已近中午。他不敢耽擱,邁開腿向深谷走去……

小花在台河火車站蹲了三天的票房子(火車站候車室),她猶豫著,她想留下來,留在台河。她想找到她的軍哥,她想留在軍哥的身邊,只有這樣,她的心才會踏實,她才可以安心的生活。

台河車站的第一個夜晚,小花在陰冷的車站門口,仰望著茫茫的夜空,心緒萬千。對軍哥的牽挂和對家鄉父母親人的思念交織成無盡的悲傷,讓這位花季少女傷心的眼淚一次次奪眶而出。思念與牽挂的痛楚,異地他鄉的孤獨和對這陌生而又漆黑的夜的恐懼讓她痛苦不堪。

她心中有個飄渺的遐想,也許是一種神奇的預感吧,彷彿下一秒鐘軍哥會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那是軍哥回到煤礦后得知自己來找他,他便急匆匆的趕來車站接她的。為了這個縹緲的遐想,她沒去購買回家的車票,而是一直守在候車室的門口,從進入候車室的人流中尋找軍哥的身影。為了這個沒有絲毫依據的預感她一直堅持到後半夜,直到候車室里已經只剩下依稀可數的三五個躺在長椅上酣睡的人,小花才找了個迎著門的長椅坐下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依然期待著她的軍哥走進來。她絲毫沒有睡意,這夜無眠,她盼了一個通宵。

第二天,直到傍晚,一位穿著鐵路制服打掃衛生的阿姨遞給她一塊麵包時,她才緩過神來,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她勉強對著這位好心的阿姨笑了笑,從包里拿出鐵茶缸到水龍頭前接了缸水,又從包里拿出兩個從家裡帶來的熟雞蛋,遞給那位阿姨一個,自己扒開一個,機械的咀嚼著。

阿姨望著小花憔悴的臉蛋心疼的說:「孩子,我觀察了好久,你就一個人在這傻坐著,滿臉的愁容,有什麼事嗎?是外地來的找不到親人家了?還是有別的什麼傷心的事?有啥事跟阿姨說,看阿姨能不能幫上你。」

「阿姨,謝謝你!我沒事,您去忙吧!」』小花看了看手裡的麵包又看了看阿姨手裡的雞蛋,靦腆的說:「吃個雞蛋,這是我家雞下的,可好吃呢!平時在家裡只有來客人的時候才可以吃的。」小花故意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傻孩子,阿姨三十多歲了,啥都明白,你肯定有事,等下阿姨忙完了過來陪你說說話。」好心的阿姨放下手裡的雞蛋,拎起笤帚和戳子走開了。

這一夜,好心的阿姨耐心的聽著小花的故事,也一次次的勸說小花回家等待軍哥的消息。然而,小花的內心絲毫沒有動搖等下去的想法。後半夜,阿姨下夜班了,小花又一次陷入了無盡的孤獨之中,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倒在離門很近的長椅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軍哥終於來了,他走進候車室一眼就認出了小花。

「小花,你怎麼來了?也不和家裡說一聲,太不像話了!」軍哥的語氣是蠻橫的,眼神是嚴厲的,氣哄哄的樣子像從前一樣,讓小花心裡怕怕的,有些接受不了。然而,小花還是放聲大哭,像軍哥哭訴著自己許多天來的憂傷與恐懼,向軍哥哭訴著多天來對他的期盼與思念……

小花哭醒了,眼前沒有軍哥,哪怕是怒火中的軍哥。周圍依然冷冷清清,十幾排長椅上依舊躺著三五個酣睡的人。

小花在台河火車站度過第三個不眠之夜后,跟隨那個陌生的女人走出火車站給家裡打了封電報,告知自己平安后,走上一台綠色吉普車,跟隨那個女人去煤礦,她即將成為煤礦的工人,以後,她就能和軍哥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了。能這樣走回軍哥的煤礦,是她求之不得的。這也許是她的真誠感動了上天的結果,此時,她無比的高興,冰冷了的心又一次燃起了熊熊烈火,期望著走進煤礦見到她的軍哥。

這是小花人生中第一次坐上吉普車,感覺特舒服。陌生女人自稱是煤礦礦長的表姐,對小花十分客氣。

小花萬萬沒想到自己也能成為一名煤礦工人,以後就能和軍哥在同一個環境里生活工作,想到這些,小花的臉上泛起了燦爛的笑容……

幾天沒有好好的休息了,坐上吉普車小花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一個小時以後,吉普車開進了台河北幾十公里的宏觀鎮煤礦。

小花離開台河煤礦沒幾天的功夫,那裡的環境都還在記憶中。走進礦區,一排排紅瓦房,高大的辦公樓,繁忙的拉煤卡車和那條孤零零的從山溝里通出來的鐵道,這些都彰顯著煤礦的大氣與繁榮。當她走下吉普車時,小花傻眼了,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這裡沒有轟隆隆的卡車聲,沒有高樓,也沒有烏煙瘴氣的令人窒息的粉塵。

呈現在小花面前的是個冷冷清清的,十分破落的大院子。東西兩排低矮的石瓦房,瓦房中間十幾米寬的大門是用鐵筋焊成的,橫在大門上空的鐵架上寫有「宏觀鎮煤礦」的字樣。

瓦房的後邊是個很大很大的院子,空空蕩蕩的院子里停著幾台東風141卡車。卡車附近有幾個人或蹲在車下,或站在車旁邊,都是些司機模樣的人在做些類似修車的事。

那院子的盡頭是兩扇高大的鐵門,鐵門兩側是兩個二十幾平米的警衛室,院子兩側是陡峭的高山,院子的裡邊是條通往山溝的沙石道,那沙石道是經過大鐵門直通山溝裡邊礦區的。偶爾有卡車從山溝里開出來,車上裝滿了黝黑的煤,車後邊塵土飛揚,那些拉煤車進出時大鐵門會有人推開,在門口稍有停頓,會有警衛室的經警與車上的人辦些手續后,車就駛出院子,在經過前院門口時仍然要停下來,一個瘦猴一樣的人再一次與其辦個手續后才會一溜煙的消失在公路上。

小花站在空蕩蕩的礦門口,望著陌生的環境,初春的微寒瞬間涼透了全身,剛剛火一樣的熱情轉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姐,這是哪兒?這不是我要去的煤礦。」小花回頭問那個女人。

「這就是煤礦,這就是我給你找工作的煤礦,沒錯,進來吧。」女人答道。

「不,大姐,把我送回去吧,我不進這個煤礦,我要去台河煤礦,是我哥哥在的煤礦。」小花央求著女人。

「你哥哥的煤礦?那有啥好的,這個煤礦賺錢多,以後把你哥也叫這裡來不就成了!在哪兒都是挖煤,誰給錢多就給誰挖唄。這煤礦也是國家的,你也是國家工人的待遇。」女人伸手拉過小花往院子里走。

「不,大姐,我不能留在這裡,我要回去。」小花堅持要離開這裡。

「嘎」隨著一聲急剎車的尖叫,一輛灰色拉達轎車停在了小花和女人的身邊。

「表姐,啥時候回來的?」轎車後排座上有人打開車窗並向女人打招呼。

轎車後排的車窗里露出一顆黑瘦黑瘦的人頭,那黑瘦的人頭上掛著一副鑲著金邊的墨鏡,墨鏡下邊是極有特色的鼻子和嘴。那鼻子頭大的出奇,是個明顯的蒜頭鼻子。而那鼻子底下的嘴明顯與其不能匹配,薄薄的嘴唇,櫻桃小口一點點,下巴上一塊從尖部斜著的傷疤與左嘴角相連。那傷疤與嘴的大小相仿,顏色也是鮮粉色,與嘴唇差不多,咋一看還以為這人長著張帶彎的鐮刀嘴呢!這人的面相凶的很,也丑的很。他隔著車窗與那女人打招呼。

「啊,小弟,我剛進礦,礦上的車剛把我接過來。」女人回答。

那女人看了小花一眼,詭秘的一笑,說道:「這就是姐給你找的勤雜工,你看咋樣?農村來的,挺樸實的,肯定是個……嘻嘻。」

車上的黑頭摘下了掛在鼻子上的墨鏡,看了看小花,又看看那女人,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小花的臉上,眼睛里瞬間放出異樣的光彩,那光彩令小花身子一顫,後背冒出了冷風。

「大姐,我走了……」小花像是被馬蜂仄了一下,劇烈的抽搐著轉身向山下走去。

「往哪走?這大山裡狼蟲虎豹到處都是,你一個女孩子能走得出去?趕緊回來。」女人連跑帶顛兒的追上小花一把將她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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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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