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三個人，三個世界

嵐音先是愣了一下，而後臉上的笑容漣漪般漸漸擴散開來，令人心動神搖。

「這麼說你要跟我走了？」

「不只是我，還有黑子。她了解銀劍、懂得妖魔之力，我需要她的知識——如果她能暫且忍住吃我的衝動的話。」

嵐音遲疑了一下，終於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

當她正要扭頭詢問黑子意見時，忽見一道黑影從背後躥了出來，嚇她一跳。

黑子不知何時變成了貓妖形態，躲在嵐音背後蓄勢，冷不丁撲向馬丁，將其撞翻。揮起爪子，渾身上下亂撓一氣；張開小嘴，只挑好下嘴的地方搖頭晃腦一陣亂咬。

馬丁措不及防，衣服被抓得稀爛，身上留下許許多多小牙齒痕迹，卻沒一處見血。

馬丁正狼狽間，貓妖向後一跳，遁入夜幕中。

「黑子！」嵐音呼喚了幾聲，就望見不遠處樹杈上出現了一對夜明珠般閃亮的大眼睛，正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們，時不時調皮地眨動幾下。

「你確定要帶她去？」嵐音見狀嘆了口氣。

「大概……恩，有可以換的衣服嗎？」馬丁披掛着一堆破布條，哭笑不得。

「幸好多找了一套衣服，原本準備給你替換穿的，疊在那裏。」嵐音指了指石頭上的一疊衣服。

「聖妞，說說你的計劃。黑子過來，這邊聽得清楚。現在停戰。」馬丁邊換衣服邊說。

「我耳朵很靈，這裏就很好。」樹上傳來黑子的聲音。

嵐音稍微整理了下思路，說道：「我們有兩個選擇。首選是我親自介紹你們加入聖白帝國，你們可以得到帝國條華騎士團和白氏精靈家族的雙重庇護。騎士團有專業的戰士教官，白氏精靈家族有帝國最傑出的施法者，你們可以得到最好的保護和訓練。妖魔入侵在即，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這是最快的方法。」

「騎士團會不會很無聊？」樹上傳來黑子的聲音，「我記得上次聖魔戰爭中，那些頂盔貫甲的騎士基本在一個衝鋒后就被幹掉了。」

「帝國條華騎士團是專門對付妖魔的騎士團，絕非你說得那麼無用。像你這種水準的妖魔完全不在話下。」嵐音爭辯道。

「白天被我擊暈的事情已經忘記了？健忘騎士團嗎？」

「你！」

「好了聖妞，別和貓妖置氣。聽你的意思，還有別的選擇？」馬丁插話道。

「還有就是加入冒險者公會，作為冒險者不斷積累經驗和資金，改善裝備和技巧，最終以勇者的身份對抗妖魔。軍隊或勇者，這片大陸上對抗妖魔就這兩種途徑，如果選擇冒險者公會，我可沒法爭取優勢。」

「我可以幫你爭取優勢，」樹上傳來黑子的聲音，「我指導你使用妖魔之力，讓你成為神秘勇者那樣的英雄！聖白帝國、騎士團什麼的最無聊了。」

嵐音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揮了揮拳頭。

馬丁想了想，說道：「我敬重軍人，只是我這人生性散漫，不願受約束。如果加入騎士團，就要嚴守軍隊紀律是吧？我覺得似乎冒險者公會聽起來更有趣些。」

嵐音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

「我的任務是尋找並支援銀劍傳承者。如果你做出了決定，我會全力支援你，無論是什麼。」嵐音睜開眼睛，平靜地望着馬丁。

樹上傳來黑子的歡呼聲。

馬丁感到一股熱流在心中激蕩。

「我現在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嗎？」馬丁問道。

「剛才是因為任務，我……」嵐音羞紅了臉。

「我知道。現在和任務無關。」馬丁輕輕地說道。

「我還沒準備好。」嵐音小聲說。

「我原先的世界裏沒有精靈，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耳朵。」馬丁誠懇地說着，他緩緩將手伸向嵐音的耳朵。

嵐音沒有躲閃，只是低着頭。

精靈的耳朵尖尖的，因害羞而通紅，似乎讓人覺得它在微微顫抖。

「你也沒見過我這樣的耳朵吧？」黑色貓妖不知何時溜下了樹，突然出現在馬丁和嵐音之間，嚇了兩人一跳。

「啊，嚇死我了！」馬丁拍拍胸口，「我的世界有貓，不會說話，不會變成人，也沒有觸手。」

「真沒勁！」

「可大家都喜歡貓。你要是去了我的世界，沒準會被很多人頂禮膜拜。」

「有這種事？有這種事？」貓妖興奮得伸直了尾巴。

「你們別鬧了，今晚趕緊休息吧。如果你們想要成為冒險者，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嵐音緩過勁兒來。

馬丁舉雙手贊同。

貓妖雖不情不願，也沒辦法。

這一夜，馬丁依舊睡在外屋，嵐音和貓妖睡在裏屋。

半夜不知什麼時候，貓妖跑了出來，擠進馬丁懷裏，含着馬丁的手指睡著了。

————

「你就這麼想吃我嗎？」

這是第二天早上馬丁看到貓妖睡姿后的感想。

馬丁輕輕地將手指從貓妖嘴裏取出。

貓妖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砸了咂嘴，然後又閉眼繼續睡了。絕世唐門www.jueshitangmen.info

裏屋門已經打開，嵐音早已起床，正在外面忙碌。

馬丁來到門外，看廊下堆著各種旅行物資，看來是嵐音從村子裏找來的。

「那懶鬼還沒起床嗎？」嵐音問道。

「睡着呢。」

「你不能這麼慣着她。」

「我哪兒有！」

「叫她起來吃早飯，我們今天啟程去萬象都市。」

「萬象都市？」

「那是大陸東部冒險者公會總部，也是我們冒險者生涯的起點。」

馬丁正要去叫貓妖，卻見黑子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端坐在昨天吃晚餐的地方，等著開飯了。

「你什麼時候……」

「在美夢被你吵醒的時候，我就醒來了，只不過又稍微地趴了一會兒。」說到「美夢」時，黑子盯着馬丁露出垂涎欲滴的微笑。

想起今早貓妖含着自己手指睡覺的樣子，以及昨天黑子念念不忘要吃掉自己的情態，馬丁真不願想像自己在黑子的「美夢」中到底扮演了何種角色或何種食物。

三人吃完早飯，收拾好行囊，踏上前往萬象都市的旅途。

————

與此同時，在銀劍家族附近森林的某處，一個黑衣蒙面人正倚在樹下，看着一高一矮兩個灰袍人爭執不休。

他們正在為剛才看到的異象而爭吵，誰也說不清銀劍家族領地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是一個妖魔，因為它長著觸手，就這麼簡單！」高個灰袍人激動地說道。

「醒醒吧，這是在聖白帝國境內，不是妖魔統治的黑暗領域，怎麼可能有妖魔？那些都是人類，他們看到了真相，我們應該殺人滅口！」矮個灰袍人反駁道。

「哼，殺了那麼多人，還弄出那麼多寄生屍蜂，暴露是遲早的事——這本來就在計劃之中，我們又沒被發現，滅什麼口？你想單挑妖魔？」

「我說了，那不是妖魔！」矮個灰袍人大聲強調。

「你怎麼看？」高個灰袍人問一直旁觀的黑衣蒙面人。

「與我無關。你們負責屍蜂試驗，我負責殺銀劍家族的人。殺一個人拿一份報酬，那個突然出現的怪物不在我的清單里，殺了也沒錢，所以與我無關。」黑衣蒙面人事不關己地說道。

「與你無關？你以為我們在做什麼？誰也無法置身事外！」矮個灰袍人說道。

「做什麼？我猜……是把人類出賣給妖魔？」黑衣人戲謔道。

「這不叫出賣，這叫，這叫……這叫共存！你什麼都不知道，妖魔太強大了，人類無法與之抗衡，必須委曲求全。而我們正在努力……確保這一點。」矮個灰袍人挺了挺胸，「這是關鍵時刻，我們正在創造歷史！」

黑衣人冷笑了一聲。

「這是我的功績，在妖魔統治世界后將成為無上榮耀！我要逢人就說，好讓教團那些人知道我做了些什麼，個個俯首稱臣！」

「逢人就說，你確定？」

矮個灰袍人還來不及回應，黑衣蒙面人迅速逼近，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嚨。

鮮血從刀尖處滲出。

矮個灰袍人滿臉驚懼，不知所措。

「泄密者死。」黑衣蒙面人說道。

「我不說，我不說，別殺我，求你！」想起黑衣蒙面人屠殺銀劍家族時的情形，矮個灰袍人慌忙求饒。

黑衣蒙面人拿開了匕首。

「天哪，出血了！」矮個灰袍人摸了摸脖子，抱怨道，「你這個怪物！」

「怪物？還不是拜你們那些藥物所賜。」黑衣蒙面人冷冷地說道。

「好了好了，我們該啟程了，組織還等着我們回報呢。」高個灰袍人打圓場道。

高個灰袍人在前面引路，矮個灰袍人緊跟着，時不時摸摸脖子，黑衣蒙面人走在最後。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處。

————

馬丁平素喜好散步溜達，雖然行路比溜達辛苦，幸好有嵐音黑子二人相伴，也算十分快意。

路上嵐音條理清晰地向兩人介紹了聖白帝國和條華騎士團，黑子雜七雜八地講起了大陸北方黑暗領域裏妖魔的勾當，馬丁則聊起了地球上的林林總總。

三個人，三個世界。

當他們抵達萬象都市時，第四個世界敞開了大門。

有別於聖白帝國，萬象都市是一個獨立的城邦國家。領主、商會、冒險者公會、諸多行會和各國使節，成為主導這個城市的力量。

萬象都市以質優價廉的居住條件，吸引了大量了居民。又以大量的居民，吸引了眾多的商人和工匠。對商人的稅收則成為領主的主要收入來源。

第一次進入人類都市的黑子，被街邊鱗次櫛比的商鋪吸引，貓妖天生的好奇心被初次見到的各式商品激發到至極。

她時而瞪大眼睛仔細觀察，時而忍不住用手小心翼翼地碰觸，甚至用舌頭輕舔一下——常常令店鋪老闆忍俊不禁或目瞪口呆，只因她外表可愛，也就免去了許多責難和口角。

若不是黑子被什麼東西迷住了，以她的敏捷度，馬丁和嵐音很難阻攔她鑽入一家又一家的沿街商鋪。只是令黑子着迷的東西實在太多，因此馬丁和嵐音得以追上黑子的腳步，然後一次次把黑子從肉鋪、酒館、舊貨鋪、魔法藥劑店、裝備店、鐵匠鋪等各種各樣的商鋪里拖拽出來回到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