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質疑

以前，王寒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名看破了世間功名利祿的青年，是一名可以坐看雲捲雲舒的——用後世的話說——佛系青年。可1990年1月16日後，王寒知道了自己的佛系只是常年處在班級第一，身後沒有任何人能夠威脅到自己地位后產生的自我良好的錯覺。

從上午第一節課開始，王寒就沒痛快過。當他看到張帆數學滿分時，王寒覺得自己的地位被威脅了；當他看到張帆物理99分時，王寒覺得自己的地位似乎不保了；當他看到張帆化學97分時，他覺得自己已經「退位讓賢」了。而當第四節課生物老師笑呵呵的宣佈，班裏產生了一位生物滿分，他的名字叫張帆時，王寒已經麻木了。他突然間覺得自己失去了奮鬥的方向，徹底佛系了起來。

高三的課程還是頗為繁重的，煤都二中上午要上四節課，中午12點午休，下午1點開始再上四節課，再加上一節自習。等最後一節課的課間時，三年二班的班主任關老師將一張寫着全班排名的手抄紙貼在了黑板旁邊的牆上，然後轉身出門。

很快，手抄紙身邊就圍了一圈同學。學生害怕的只是考試，但並不十分怕出成績。反而不同同學之間成績的波動會給他們枯燥的學習生涯提供不少的八卦以供消遣。

這一次趙海川擠在了最前面，他一邊扒著牆抵住後面同學洶洶而來的熱情，一邊抬頭向成績單上望去。第一眼還沒找到自己的成績，第一行的「張帆，651」就已經亮瞎了他的雙眼。趙海川深吸了一口氣，幾乎用盡全身力量慘嚎了一聲：「不是吧張帆？！你小子考了651分？」

「什麼？真的假的？651？」「651能上青華和燕大了吧？」「開玩笑，青華和燕大有個580分也能上了吧？這成績是國內隨便挑了才對！」教室里頓時議論起來。在這個重點分數線400多分，頂級名校550分以上的年代，超過重點線200分，超名校100分的成績實在是太過耀眼。

儘管不是高考，可學生依舊對排名有着極大的興趣。一時間本來那些穩坐釣魚台的學生也坐不住了，幾名男生「嗖嗖嗖」的竄了出去，高喊著：「讓讓，讓我看看，什麼情況到底？」

張帆望着圍的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堆，微微搖頭笑了笑。在前世，他也是那裏的一員，每當成績出來他都是第一個跑去圍觀。沒想到兩世為人，自己的心態變化如此之大，難道真的老了嗎？張帆在心裏自己問自己。

「這還用看？肯定是抄的！你不抄能考這麼高分？」——正當張帆走神時，人堆里發出一聲怪叫。張帆凝神一看，只見胡三光歪頭撇嘴的看着成績單，身邊的賈明和黃平為他擋開其他同學。

張帆看着胡三光搖頭擺尾的樣子，冷笑了一聲，並未多言。可不曾想胡三光卻主動挑釁，他看完了成績單，站在講台處沖着張帆喊道：「喂，小子，怎麼抄的，教教我唄！下次我也抄個第一出來，哈哈哈哈！」

對啊！抄的！王寒聽了胡三光的一聲喊，瞬間就激動了起來！看來自己太老實了啊！張帆這小子以前一直是個中等生，成績也是400多分不上不下的樣子，這猛然間竄了將近200分，這不是抄的是什麼？想到這他也沒細想，大聲附和道：「對！肯定是抄的！現在的摸底考試監考就是不嚴格，等到高考可就抄不了了！」說着還故作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道：「可惜啊！為了一點虛榮，最後坑的還是自己。」

「哈哈哈哈！怎麼樣！」胡三光手扒著講桌，大馬金刀的站在講台上，沖着張帆狂吠：「姓張的，咱們班級第一都說你是抄的，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趕快分享分享你的經驗，你是怎麼抄的？」

張帆瞥了一眼王寒，心道以前和這人沒什麼來往，沒想到是這麼小肚雞腸的一個人。現在的張帆豈是以前的軟柿子？他連站都沒站起來，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說道：「胡三光，首先我糾正你一句話，咱們班級第一是我，王寒是第二名。成績比我，也就少了那麼100多分吧，這點你可要弄清楚哦！」

「張帆你別狂！」王寒聽了張帆這一番話，眼前一黑險些吐血，可人家說的又沒錯，成績單上寫的清清楚楚。惱羞成怒之下，王寒喊道：「你就算考滿分有什麼用？你都是抄來的成績，標準答案在你手裏，你還不是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

「媽的！」張帆在心裏暗罵了一聲，也有點上頭了。雖然只是一次摸底考試，但張帆對待這次考試態度還是很認真的，他可受不了這種污衊。張帆瞪了一眼王寒，反問道：「那請你給我回答一下，語文我是怎麼抄的？數學，物理的大題是怎麼抄的？」

「你......」王寒氣勢為之一滯。參加過考試的同學都知道，標準答案往往只有一個正確結果，而不會有解題過程。再說這次的試題乾脆就是學校老師自己出的，老師自己出題更沒必要在標準答案里一步步把解題過程寫出來了，只要批改時候對着最後的答案看一眼，大概就知道學生的解題思路是什麼樣的了。王寒一時間沒想到張帆會這麼問，強辯道：「那你肯定是抄的同考場的同學的，你這個抄一點那個抄一點，最後就都讓你趕上了，考了一個滿分！」

班裏的同學一聽，這分明就是胡說八道了，怎麼可能那麼巧就能考到滿分了？難道張帆在考試時還四處溜達，專門收集正確的答案嗎？

張帆也不急，慢悠悠的答道：「我數學提前了半小時交卷，考場里其他同學還沒做完呢，怎麼抄的啊？王寒同學，來給解釋一下？」

王寒脖子一粗，梗了半天也沒說出來話。這提前交卷，再讓他圓也圓不回來了。可這時在一旁看好戲的胡三光不幹了，大聲叫囂：「哪那麼多廢話，說你是抄的你就是抄的！抄襲還有理了？真是不要臉！」

「胡三光！」張帆聽了也是火撞頂梁門，他咬着牙寒聲道：「你這就是耍臭無賴了？」

「你說什麼？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把你腿給你打折！」胡三光沒想到張帆還敢頂嘴，頓時暴跳如雷。

張帆沒搭腔，只是冷冷的看着胡三光。這時趙海川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呼的站起身來，沖着胡三光道：「姓胡的，你不要沒事找事！」接着他又對周圍的同學說道：「同學們，我和張帆是一個考場的，張帆絕對沒有抄襲，這點大家可以相信我。」

「對！我也相信張帆不是抄的！」出乎張帆意料之外，林語寒竟然也站了起來支持張帆，看來美女學委對自己還頗為信任！張帆心裏默默流過一股暖流。

胡三光正要說什麼，忽然賈明在旁邊拉了他一下，沖着他微微搖頭。在胡三光這三個人里，賈明一直充當軍師的角色，見他搖頭，胡三光就沒再說話。

果然，胡三光沒說話，但王寒急匆匆跳了出來。這小子此時已經有點糊了心智，他沖着張帆道：「張帆，你狡辯也沒有用，有本事下個月的13校聯考你再考個第一回來啊！」

「王寒，你這是什麼話？難道張帆考了第二就說他是抄的？」林語寒怕張帆衝動，忙接過話茬反駁道。

張帆卻不緊不慢的坐下了，又輕輕拉了拉林語寒讓她坐下，然後笑眯眯的道：「可以啊！但是就這麼空口無憑的干說，也沒啥意思，要不，咱們賭點什麼？」

「好！你說怎麼賭？」——王寒話音剛落，賈明指著王寒，沖着胡三光搖了搖頭，意思是說，你要是剛剛衝上去，被擠兌住的可就是你了！

胡三光雖然橫行霸道，可並不傻。就聽張帆道：「我如果考不了第一，我就在全班同學面前做檢查，承認我是抄的，那你呢？」

「我......」王寒臉紅脖子粗的憋了半天：「你要是再考第一，我就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學三聲狗叫！」

「哈哈哈哈！」同學們頓時笑開了鍋，沒想到幾句鬥口還引起了這麼大的賭注，這讓在場的同學頗為激動，有幾名男生上竄下跳恨不得替張帆和王寒答應了這場賭注。

張帆微微一笑，沖着王寒伸出食指：「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王寒心裏暗暗咬牙，心道還有一個月時間，過年我就算不休息我也好好複習一個月，到時候非把你擠下去不可！

「哎哎，這都幹嘛呢？都上課十分鐘了怎麼都不在自己座位上坐着？書都看完了？」這時剛剛出門的班主任關老師回來了，轟散了三五聚堆的同學，大家開始慢慢安靜下來，開始上最後一節自習課。

張帆則捏了捏自己瘦弱的胳膊腿，心想這身體也太弱了，看來得每天早上得早點來學校跑跑步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