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蛙 第一章 金南山

井中蛙 第一章 金南山

清晨,小巷裏隱約傳來開門聲,一個骨瘦如柴小孩,搬出來一個比自己高一頭的籮筐,深吸一口氣,光着腳從巷子裏走出。

偶爾聽見幾聲雞鳴聲,再往山上看去,那個只見籮筐不見人的少年,穿梭在剛下完小雨還比較泥濘的山間小路之中。

今天是采草藥最好的一天,那個昨天已經在謀划的小孩,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便是爭取能換二錢銀子的草藥。

他用手刨著,即使這種草藥枝幹佈滿尖刺,沒過一會,他的胳膊上滿是被尖刺劃開的口子,他彷彿沒有感覺到自己手臂已經開始顫抖,還在不停的找著。

太陽高掛與頂,他在下山的岔路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細的數着筐里的草藥個數,笑了起來。

他慢慢下山,走到掛了橫幅收藥草的店門口,用最後一點力氣,將籮筐放在櫃枱上。

店主是個只有一隻眼睛的中年男人,傳說他參加過南山戰爭,被遠軍斥候砍傷了一隻眼睛,戰勝后便拿着些撫恤金,回到小鎮開了這家店,沒事倒賣這金南山上的草藥賣給官府。

「長安,你小子還是有點道的!」那中年男子仔細看了看筐里的草藥說道。

「謝大叔,這些夠二錢銀子嗎?」敬長安踮起腳尖勉強才能看到櫃枱問道。

「夠,你隨我來後院。」那男人看了看敬長安的胳膊和腿,嘆了口氣說道。

敬長安才慢慢跨過門欄,看了看屋裏的地板沒有挪步。

「傷成這樣了,還在乎我地板干不幹凈?趕緊過來!」那中年男子大聲訓斥道。

敬長安才慢慢向前走去,那男子拿出一個木盒,抓住長安的兩個胳膊,便開始傾倒藥酒,長安咬牙堅持,愣是沒有叫出一聲。

男人又拿出棉花,慢慢的將長安胳膊仔細擦拭,包上白酒浸泡晾乾的白布,又將他腿上如法炮製來了一遍。

給了長安兩錢銀子,還送了雙鞋。便吼道

「滾吧,以後不收你的了!」

「大叔!」長安一聽立馬急道。

「開玩笑的,但是你也不能次次一身傷回來!」那男人於心不忍便拍了拍敬長安的頭說道。

敬長安磕頭致謝,拿着那兩錢銀子急忙出了門。

他又跑去錢莊,換成銅板,再去面鋪買了兩斤面,扛在肩頭上開心的不得了。

回到自己的家裏,他便又開始和泥,放了些乾草,然後一捧一捧胡在那晚上老是漏風的牆上。

又跑去自家巷子口前的古井那邊,挑了幾趟水,這才坐在家裏唯一一把木凳子上歇息起來。

「這才感覺到疼,果然腦子不好使!」敬長安坐在凳子上休息了一會,再動一下胳膊才發現火辣辣的疼,便嘆氣道。

「長安!長安!」

敬長安聞聲望去,看到自己家牆上多了雙手。趕緊說道

「哥,別介!我才胡好的!」敬長安忍着痛走到牆邊說道。

「你小子,唉!要不要?」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孩費勁趴在泥牆上說道。

「什麼?」

「鹽巴!」那個趴在牆上的小孩從滿是補丁的褲子裏,拿出一個用破布包好的鹽巴往牆裏的敬長安那邊一丟。

長安接到后,打開看了看說道。

「這麼一大塊,你怎麼弄到的?」

「這要好好的說道說道!等我下!」那小孩從牆裏跳了下來,繞了一圈,其中還能聽到有人的叫罵聲,敬長安便知道他哥又『拿』人東西了。

「哎呀!狗子打點水!」那小孩進屋慢慢合上門,拍了拍手,對着敬長安說道。

長安慢慢移著步子,小孩搖了搖頭,便把長安拉在木凳上坐好,便自己從長安打好水的,水缸里,拿了些水,洗了一下自己的手。

「說實話,我真的是耗子鼻子!有面了哦?」小孩笑着說道。

「對,夠吃好久的!」長安笑道。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呀!」小孩去了趟廚房,又拿了些水過去,一會便端出一碗,只有一丁點面的湯。

「把鹽巴拿來!」

敬長安把放在自己凳子上的鹽巴給了貴哥,貴哥將碗放在地上,拿起鹽巴用筷子颳了兩下,便把這碗『麵食』給了長安。

長安小心的喝了一口說道。

「真香,真好吃!」

「那是!現在還在打仗,所有東西都停運了,我想着那縣太爺家裏准有存貨,便從狗洞裏一探究竟,誰曾想,一巴掌寬的鹽巴,我就拿些回來。」

小孩自己也端了碗,麵湯但沒有放鹽巴說道。

「你怎麼不放啊?」敬長安問道。

「你傻啊,先喝一碗,再來的時候放唄,不過你是傷員,特殊特殊!」

小孩咧嘴一笑,說道。

「找到自己家裏人了嗎?」敬長安接過小孩看他喝完的碗,便又去盛了一碗端給自己后問道。

「沒有呢!有一年了吧,誰知道。」

小孩搖了搖頭道。

長安口中的哥,原名劉禾,北海潿洲島人,遠軍三渡潮州,和番國水師打了三次,百姓流亡逃於嶺南,和自家親人走散已經有兩年多時間。一直打聽,一直失望。

「我可是聽那說書老頭說了,遠軍青面獠牙,披頭散髮,如同鬼魅,打下潮州,番國皇帝老兒,竟然拿三年朝廷黃金求和,真他媽晦氣!」

劉禾吐了口唾沫,將長安喝完的碗筷放到廚房洗完后,回到長安旁邊坐在地上一個勁嘆氣。

「好人應該有好報吧!」長安撓著頭說道。

「有嗎?小老弟?你父母也走了兩年了吧!」

「對!」長安低下頭說道。

「還想這樣過下去?金南山是那個老道手底下的山頭,按遠軍的進度,不出三年必將打過來!蓼國現在也是風雨飄搖啊!」

「我才讀了三年書,哥說的我真的不太明白!」長安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就是蓼國現在也有危險!要不咱們一起去那老道門下碰碰運氣,說不定學到一招半式?」劉禾問道。

「怎麼去?他那個山門離我們金南鎮千里遠啊!」

長安疑問道。

「走去啊!說不定到了陵泉我找到了父母親,你不就也好了嗎?讀你的書,以後說不定有機會高中,還能指點一二,說不定以後!」

劉禾半跪在地上,對着長安一陣吹噓,弄的長安有些飄飄然。

「那我這家怎麼辦?」長安詢問道。

「家裏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你把門關好不就行了?」

「年關除舊迎新,貼對聯什麼的呢?」

長安又問道。

「麻煩,那個藥店老闆不是對你挺好的嘛?拜託一下,打不了回來多給點禮錢?」

劉禾皺眉道

「好吧,不過如果到了陵泉你還是沒找到父母,我就回來了。」

長安想了想說道。

「那去老道的山門呢?」張貴問道

「我就不去!」長安擺了手。

「行!兩天後動身!」劉禾拍了拍膝蓋,大步走了出去。

剛出門還沒多久,便聽到有人喊著「他在這裏」隨後便是各種摔罐,雞飛狗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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