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隕落

第九章 隕落

()那天過後,彷彿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她成了曹操的女人,一個只能在小院子里活動的蘇夫人,一個永遠帶著面紗的醜婦,一個實際上的囚犯。

從那晚起,蘇寒就再也沒見過舞姬,平兒和安兒就一直待在她身邊,曹操到沒有虧待這兩個孩子,專門請先生教他們讀書。

平兒倒是很聽話,可安兒卻在書桌上多呆一刻都不行的孩子,蘇寒勸過他很多次,可安兒卻怎麼也安靜不了,反而對棍棒武術有興趣,蘇寒也只好隨了他的願,讓他學武。

前方的軍情越來越急,曹操很少回府,即使回府也很少來看她,他不願見到她的冷漠,更不願放她離去,他寧願鎖著她囚著她,這樣至少還能安慰自己,她至少還在身邊。

蘇寒知道這是曹操送給自己的金絲籠子,她是逃也逃不掉的。

榮華富貴,錦衣玉食,讓她知曉人間百態,困窘潦倒,身處險境,破損容顏,只為讓她通明人間冷暖。

如今的她擺脫了最初的那份浮躁,卻去不掉骨子裡那份倔強。

她不是金絲雀,更做不了金絲雀。

建安十年,曹操平定青州.

建安十一年,曹操平定并州。。

時間彷彿匆匆的指尖流過,她來到這個時空多久了,久的她都記不得了。

但是從他在前線送回給她的戰利品來看,他在節節勝利,他的鐵騎踏過的地方,敵人無不望風而降。

這幾日天空總是陰沉著放不晴,蘇寒一個人在小院里澆花,這像是個與世隔絕的小院,寂靜的令人心寒。

正如她的心一樣。

突然一個人闖進院里,侍衛模樣,見到蘇寒立馬跪倒「蘇夫人,丞相有令,軍師病危讓夫人速去易州。」

手中的花壺狠狠的跌碎在地上,摔的粉碎粉碎。

郭嘉的身體一直不好,整個軍隊都知道。如今曹操既然允許她去看郭嘉,這麼放心的讓她離開相府,她知道那必然是郭嘉的病情已經惡化到難以想象。

曹操太了解她了,這時候她不會想到逃走,更沒有這個心思。

坐上門口準備的馬車,便要出許昌城,這時從後座的箱子中裂開了一個縫,露出兩個小腦袋,眼睛賊溜溜的一轉,看見只有蘇寒眼睛一下子笑的萬咪咪的。

蘇寒驚奇道「平兒安兒你們怎麼躲在箱子里。」

安兒先從箱子里爬出來,得意的摸著腦袋道「我聽見姐姐要去易州,就事先埋伏到這裡了。」

平兒也搖搖晃晃的爬了出來,看見安兒搶功不服氣道「是我猜到姐姐會做這輛馬車的。」

安兒輕瞥了一眼平兒「要不是我,就你那柔柔弱弱根本爬不上車來。」

平兒氣的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道「要不是我,就你個老粗誰知道你會爬上那輛車。」

安兒一挽袖子「你說誰是老粗。」

平兒猛的向後退一步,小臉上略含戒備「你現在算什麼,有本事將來真刀真槍的打一把,看誰是英雄。」

安兒道「好,一言為定我一定不會輸給你的。」

「啊!」兩人同時捂著額頭猛叫。

蘇寒做母老虎狀的道「你們要是以後真的打架,就不要認我這個姐姐。」

平兒和安兒小臉上立刻帶著可憐兮兮諂媚的笑容「姐姐別生氣了,我們倆再也不敢了。」

蘇寒看著兩個小鬼頭無奈的搖搖頭。

她做夢都想不到,一句孩童戲言,竟然一語成偈。

沒走了幾天路程就趕到易州。

郭嘉住在一個小院里,蘇寒趕到的時候,開門的竟是綠竹。

綠竹看到蘇寒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過,聲音冷淡到了極點「蘇夫人怎麼大駕光臨了。」

面紗蘇夫人,果然是人盡皆知。

蘇寒也不惱,只是急道「軍師,軍師怎麼樣了?」

綠竹笑的輕蔑「蘇夫人不會覺的現在關心太遲了嗎?」

蘇寒略有些詫異的看著綠竹,她那裡惹著他了,似乎沒有呀!

「咳咳,綠竹誰來了?」又是一陣咳嗽,原里傳來一陣略帶沙啞的聲音。

蘇寒一推綠竹的胳膊,便跑進內院。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襲紫衣和郭嘉蒼白的面容,手中還攥著筆,不知道在寫什麼,神情如此專註。

蘇寒咬著下唇,連帶面紗也被咬入一角,半晌才輕聲叫道「軍師。」

郭嘉身體一震,緩慢的抬起頭來,看著蘇寒遲疑的喚道「子清你來了。」

蘇寒勉強的笑了笑「對,我來了。」

郭嘉看著她,突然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嘴中吶吶道「還好,不是幻覺。」突然他腳下忽然一個趔趄,蘇寒趕忙上前扶住他,他已然沒有知覺

「蘇夫人。」廚房裡,綠竹看著蘇寒道。

蘇寒微微揚起眉道「我不是蘇夫人,別這麼叫我。」

綠竹不理她這茬接著道「你還記得我家公子給夫人一枚簪子嗎?」

蘇寒從懷中掏出碧玉簪遞給綠竹。

綠竹接過簪子冷笑一聲道「你知道這簪子上的花叫什麼名字嗎?」

蘇寒一怔,名字?

「你不知道嗎?那我告訴你,這簪子上的花名為合歡,這簪子的意思就是執手綰合歡。」

「你說什麼?」蘇寒愕然。

「我九歲就跟著我家公子,公子從小就是孤兒,那碧玉簪是他的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這……」蘇寒搖搖頭「我不知道這竟然是……」

綠竹輕蔑的看著她「是呀!那蘇夫人您知道什麼?」

「我……」蘇寒無話可說,她了解軍師的事情太少了。

「我家公子幫過夫人這麼多次,可他的心意你又可曾明白半分。」綠竹說的乾脆,留不得半點分毫。

「他的心意。」蘇寒吶吶道。

「綠竹言已至此,蘇夫人如此聰慧應該明白。」綠竹轉身而去。

蘇寒對著菱花銅鏡卸下面紗,慢慢地綰著七尺青絲,雪衣雪膚,宛若明月之姿,滿眼的風華絕代。

她緩步走進內堂,倚在床旁看著郭嘉,那清秀的眉眼如斯,和她初相見時一樣,

那一日,她舉軍旗,他笑著挽留她,她受傷,他總是在最及時的時候出現,為她撫平創傷,不快一秒,不慢一秒,他總是不緊不慢的為她處理所有的煩心事,耐心的聽她訴苦。

他是她的授業恩師,更是她的知己。

蘇寒獃獃的伸手拂過他淡雅無雙的眉眼,喃喃自語「子清不是吃定你,而是我知道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無所畏懼。」

像是聽到她的聲音,郭嘉微微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她,如水的眼睛中,沒有一絲波瀾。

蘇寒勉強的揚起唇「奉孝你看我這樣打扮好看嗎?」

郭嘉嘴邊浮起一抹微笑,笑的朗月溫潤「好看,子清一直是個很好看的孩子。」

「騙人」蘇寒嘟著嘴道。「奉孝也學會騙人了」

郭嘉像是無奈的搖搖頭,道「咳咳,子清躺在榻上的時間太久了,扶我出去轉轉好嗎?」

「恩,不過外面有風要多披件衣服。」

坐在院里的桃花樹下,蘇寒拿出碧玉簪遞給郭嘉。

「咳咳,怎麼不想要了嗎?」郭嘉低低的說道。

蘇寒搖搖頭道「幫我戴上。」

郭嘉微微一怔,陽光灑在他臉上,像撒了一層薄薄的金粉,入眼的側臉俊朗如玉,終於伸出蒼白的手慢慢把碧玉簪插在她的髮髻上。

蘇寒笑著粉飾太平「等你病好了,我就一直戴著它好嗎?」

郭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他本身是那種清水照蘭般的男子

她的心思他如何不明白。

「你聽明白了嗎?你要是好了我就一直帶著它。」蘇寒依進他的胸膛,將頭靠在他的肩頸上。

郭嘉伸出手環住她「傻孩子,你真的是個很傻很傻的孩子。」

小院中,桃花樹下,墜落的花瓣慢慢灑滿他們全身,就像灑了一層幽幽的濃霧,沾了滿懷的清香。

蘇寒在廚房忙了好久才做好飯菜,被囚禁這麼久,唯一學會了自己做飯。

看見蘇寒收拾桌子,郭嘉掙扎的想要從榻上站起來,雙手卻無力支撐,蘇寒趕緊扶住郭嘉。

郭嘉看著她感激的笑了笑,看著軍師的樣子,她心痛的難受。

郭嘉淺聲道「別難過了,咳咳……你若真想為我做一點事情,我希望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最喜歡……你的笑容,你若是不笑,我怎麼把這一桌飯菜吃掉。咳咳,真的很難吃。

蘇寒忍不住被氣樂了「死軍師,人家可是第一次把東西煮成有模樣給別人吃,你就不會說句人話嗎?」

「笑了、笑了!丫頭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郭嘉猛烈的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鮮血。

蘇寒一驚,上前替他擦嘴邊的鮮血。

郭嘉手緊緊的抓著她的手「主公還來不了,你走!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淚水如決堤一般湧出來,蘇寒狠命的搖頭「我不去,我哪也不去。」

郭嘉輕輕搖搖頭「我這次真的熬不過去了,師父從小就告訴過我,我的命數短,我早把生死看破,只是……我見不到主公一統天下了,我更放心不下子清你。」

蘇寒心中一痛,淚如雨下「你在胡說,你是天生鬼才郭奉孝呀!你不能死更不會死的。」明明是第一次見到時,她就知道他命數短,卻為何,為何疼的如此痛徹心扉。

「子清,這個送給你!」郭嘉伸出手從懷裡掏出兩個通體碧色的珠子,輕輕放在她手裡。「這是我下山時師父送給我的,名為混沌珠,你拿著或許將來有用。」

蘇寒看著他交代遺言的樣子,心痛如絞,卻只能用手背抹著眼淚,不想讓眼淚迷住雙眼,不能看清楚他的樣子。

「傻丫頭,咳咳,人都會死的,我也不例外。」郭嘉嘴裡流出條條血絲,眼睛暖暖的看著蘇寒「答應我……好好活著,替我……活著。」

郭嘉嘴角掛著微笑,抓著她的手,慢慢鬆開滑落,清明的眼睛緩緩合上,再也沒有睜開。

建安十二年,一個曠世奇才如流星一般隕落了,史書上稱他「才策謀略,世之奇士」。

英年早墜落,混沌堪自斜。

不畏水土雲,只知為天下。

落落為君子,嵌入成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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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真的不想他死。5555555555!抱文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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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亂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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