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言開晉王生妙策 不敗之計顯仁德
()「武才人？」十一娘頓時眼前亮起。
「如果你想讓你姊姊好過一些的話，就讓她去試一試求下楊妃。如果連楊妃都不答應的話，我也無能為力了。」武寧初說罷，從坐塌上站起來。若不是看在十一娘的份上，她才不會救蕭美人宮裡的人，「我累了。」
一邊往廂房裡走去，又聽十一娘在背後道：「真的？我明天就對姊姊去說」
武寧初步子停了一停，又一口氣走了回去。靠在卧榻上，思忖起魏王身邊的那個人。
他的名字叫做房遺愛？如果太子身邊有這樣一個人，那又何愁對付不了魏王？
次日，武寧初兩儀殿里侍奉完畢，小坐一會，就往鶴林寺里去。一踏入門檻，竟見著了一襲淺紅袍衫的李淳風。
武寧初的心猛然一跳，定定立在了門外。
「武才人？你來了？」晃神時，薛婕妤的聲音將她拉了回來，牽著她的手，拉她到食案旁坐了下來。
不知是一股什麼力量，使武寧初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李淳風身上，許久無法移開。
只見他一手扶著長長的袖袍，一手舉起茶杯，抬到面前，細細地品了一口，良久，喉結微微一動，眉頭之間微微展開，擱下茶杯，嘆道：「也只有此處，才能喝得如此又甘又苦的茶。」
正當武寧初看得痴時，忽聽食案上傳來一個細微的碰撞聲，是薛婕妤在自己面前將同樣的一隻茶杯擺了上來：「武才人，你也嘗嘗看罷。」
武寧初一眼瞥見了茶杯裡面深棕色的液體，對薛婕妤感謝地微微一笑，舉起杯子來啜飲一小口。只覺得濃濃的苦味在齒間蔓延開來，吞下后苦盡之時，卻又有一股甘甜的回味。
「果然是苦盡甘來。」武寧初打量著杯里漆深的茶水，微微出神，忽聽李治的囁喏聲在耳邊想起：「武才人，你昨天……曾經答應過我的事情……你沒有忘記罷？」
武寧初聽著李治小聲的語氣，不禁越來越對他有了幾分喜歡：「晉王放心，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說著，又偷偷瞥了李淳風一眼。
其實，她本來不願在李淳風面前跟李治說的，可既然自己的想法都瞞不了李淳風，那說了也無妨。
「晉王，首先說那個真正拿走你準備的禮物的人。」武寧初道，「你想想，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是太子做的，那他背後有什麼動機呢？」
李治睜大了眼，茫然了一陣：「我……不知道。」
武寧初微微一笑：「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動機。但你換個角度想，假設，我說的是假設，是魏王將你的禮物拿去給太子，那他又有什麼動機呢？」
李治一愣，目光中閃出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
武寧初深知，她說的這些足夠改變一個十歲孩童原本的天真。可是他生在帝王家，不得不接受這樣的殘酷。否則，一味保護，最後那個死的人可能會是他。
「難道，魏王是想害太子嗎？」李治輕聲地問道。
武寧初聽了，心中一動。不愧是李唐家族的孩子，連血液里也遺傳到了權謀的天分。
李治不說是害自己，卻說是害太子，可見他的想法已經比她說的快了一步。
「沒錯，正是晉王所想的那樣。魏王他自己躲在暗處，看著晉王恨上太子，或者是向聖上告發這件事。如果晉王真的告發了這件事情，太子受到聖上的懲罰，那麼魏王的陰謀就得逞了。」
「那父親應該還不知道罷？武才人，你沒有將事情告訴父親罷？」李治將武寧初的衣袖扯住，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
「目前還沒有。」武寧初道。
李治神色一松：「這樣就好。武才人，你千萬不要說。我不想因為自己而害了太子。」
武寧初心下一絲欣喜：「等過幾天，我會找個機會，向太宗說明這件事情的。」
「不行」李治急道，「若是太子被父親冤枉，那就太無辜了」
「晉王，你盡可放心。聖上英明的很，是絕對不會冤枉太子的。」武寧初道，「既然我們會想到太子沒有動機，那太宗也同樣會想到。」
「對啊」李治眼前一亮，「父親一定會知道是魏王搞的鬼。武才人，我們這就去見父親，向他說明情況罷」
「還不急於這一時。」武寧初叫住了正急著要往外面跑的晉王，「況且，這件事情，也不應該由你親自來說。」
「為什麼？」李治問。
這時，武寧初又偷偷瞥了一眼李淳風。他正饒有興緻地觀看著這裡的對話。
而對上李淳風視線的那一瞬間，李淳風沖自己謙遜地一笑，道：「看來，武才人果真是高明。以德來斗，處處都不會輸人。」
武寧初聽他說出了真相，毫不吃驚，又轉頭凝視著李治道：「聖上希望看到的是你們兄弟一條心。如果你對他說出了真相，他一定會處置太子。」
「既然父親知道了真相，為什麼還會處置太子，而不是魏王呢？」李治眨了眨眼，詫異道。
「聖上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魏王和太子相爭。儘管他猜到了，還是會處置太子。聖上寧願看到太子跟晉王斗，也不希望看到太子跟魏王爭鬥。」
晉王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一絲不解的神色。武寧初笑笑，看來這些對他的年紀來說，還太深了些。
「對聖上來說，他寵愛你們三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你們之中哪一個鬥勝了，有朝一日坐上了皇位，那並不重要。對聖上來說，坐穩了江山，那才是最重要的。晉王比太子的勢力弱上許多，就算彼此內鬥也會很快結束，損失一些，也是聖上可以接受的。但一旦太子跟魏王爭鬥起來，那就至少是整個朝野的半壁江山都要拼個你死我活了。聖上一定會阻止這類的事情發生。」
李治若有所思，有些懵懂地點了點頭：「那我應該怎麼辦？究竟是說還是不說？」
「事情自然是要說的。尤其不能讓魏王覺得，晉王是好欺負的。而說，也必須要由一個跟事情無關的，好管閑事的人來密告聖上。就比如說……我。」武寧初笑眯眯道。
李治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
武寧初道：「等聖上知道了，一定會來向晉王確認。這時，晉王就必須要否認。」
「我懂了。」李治道，「我一旦承認，聖上就會處置太子，是不是這樣？」
「晉王果真是個有悟性的。只須要說一句，就可以舉一反三了。」武寧初欣慰地一笑，李治也笑嘻嘻的。
武寧初心下感嘆，李治果然還是小孩子，受不得誇獎的。又道：「正是這樣，所以晉王一定要否認這件事。雖然在表面上看來，這件事聖上不再會追究，就這樣結束了，晉王是吃了虧。可事實上，最得利的人，只有晉王一個」
武寧初說到這裡，不禁又朝李淳風瞥了一眼。他氣定神閑地盤腿坐著，眼眸中卻流出一絲微微的笑意。
武寧初感嘆，這正是李淳風所說的，以德來斗，才處處都不會輸人
「雖然晉王口頭上是否認了，可聖上卻不是傻子，他還是會去暗暗查實。只要他知道了這對兔子的確是魏王偷走交給太子的，那聖上對魏王的印象會如何？聖上對晉王的印象又會如何？」
李治眨了眨眼睛，忽道：「父親會覺得魏王是個小人。而覺得我故意說謊，是為太子考慮。」
「正是」武寧初道，「這樣一來，最終給聖上印象不好，反而吃虧了的人，是魏王。而聖上心裡又會更喜歡晉王。」
李治沉思了一陣，道：「我知道了。武才人，多謝你教我這些。」
武寧初淡淡地笑了一笑。卻不知為何，一個念頭從她腦中跳出，李治是個可造之才。既然太子好色，魏王心術不正，兩人都有可憎之處，那又為何不扶李治坐上帝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