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回 見風使舵來投靠 隨波逐流指路途
()「我也不知，他來去總是沒個蹤影，每次鶴林寺里見到他，都是不速而來。」薛婕妤道。
武寧初點了點頭，這倒也像李淳風的作風。如果李淳風那邊沒有辦法，也只能費一點周章。
等到亥初，馬三娘一路找過來，對武寧初道：「武才人，明日還要上兩儀殿，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罷。」
武寧初正猶豫，忽聽薛婕妤道：「也是，你先回去休息罷。反正晉王由我來照顧著，不會出什麼事的。」
武寧初也正好累了，心下感激薛婕妤的體貼：「那就明天未時，鶴林寺見了。」
回了寢宮，正坐下喝了口茶，忽見十一娘迎上來，將自己的衣角扯住，道：「武才人，拜託你救救我。」
武寧初一愣，發現十一娘的兩隻眼睛已經腫的跟核桃似的，想必是哭了好一陣子了。武寧初想起了前些日子，她也這麼哭過一場。只是那次自己就要去見太宗，無暇過問。想來，肯定是跟陰妃有關。
「發生了什麼事？」武寧初將茶杯擱在了桌上，伸出手來，將她的肩頭輕輕拍了一拍。忽覺得懷裡的人低聲抽了一口氣，身子一顫，向外面縮了回去。武寧初一愣，凝視著十一娘五官皺緊在一起的臉，心下疑惑，莫非她身上有傷？
「你身上怎麼了？」武寧初凝視著十一娘。雖然前一句是明知故問，可這句話的確是出自真心。
「我……我……」十一娘眼神閃爍，猶豫了一會，使勁一咬牙道，「武才人，我不是故意要出賣你的，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求求你救我一次罷如果連您都不肯幫我，我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武寧初聽了，心下平靜，實在是意料之中：「你先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武才人」十一娘雙目含淚，咬著唇，頭卻越來越低，「你可不可以先答應原諒我，我才能說。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可是……如果您不答應的話……我就……我就……」話到此，忽地一扭頭，向著旁邊一根柱子撞過去。
武寧初一驚，下意識嚷道：「快抓住她」自己也趕緊從塌上起身，追了過去，可眼看是來不及了。幸虧有馬三娘守在一邊，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衫，將她從牆角邊揪了回來。
武寧初也搶了上去，使勁將她的手臂抓住：「我原諒你了，無論前面發生過什麼，都已經過去了。你可別再做傻事了。」
十一娘方被拉回，忽地便在武寧初面前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武寧初又是一驚。
幽幽的抽泣聲傳了過來，光潔的木地板上，十一娘鋪開的衣裙上有一小滴落下來的水跡，逐漸在布料上化開。
「武才人……」十一娘帶著哭腔的聲音道，「是我不好，一切全是我的錯。我入宮之後，就被分配到陰妃的寢宮。陰妃看我年紀笑，一直很照顧我，所以我曾經暗暗地心想，以後一定要報答她。武才人一入宮，我就被分配到了您的寢宮。過不久，我就受到了陰妃的命令，開始將你的一舉一動都彙報給陰妃聽。」
武寧初聽了，心知跟她意料中的沒什麼差別。
「可是自從陰妃私藏了刺客的那件事情之後，她就開始懷疑我，一直問我被蕭美人收買了。我沒有做過，當然是否認的了。然後她就越來越對我不好，甚至威脅我，如果我真的背叛了她，就把我和我姊姊配給這宮裡的太監。」
武寧初聽到這裡，不禁問：「你姊姊是誰？怎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十一娘道：「其實姊姊從入宮，就被分在蕭美人那邊，人家都叫她四娘。我之前跟武才人撒了謊，那是因為陰妃吩咐過，一旦入了宮，自己的家世便不能隨便對外人說，否則會給別人抓住把柄來利用。」
武寧初一愣，十一娘跟那個跟御醫勾結的四娘，居然是親生姊妹？
「本來我們是姓韋的，可是跟宮裡的韋妃是同一個姓，所以都避諱了姓不叫，直接叫我姊姊四娘，叫我十一娘。我們家本來是做官的，在地方上做到了正六品，可是父親犯了事被流配到了嶺南，成年的兄長們也被連坐一起流放，我和姊姊就只能進了掖庭，來宮裡做官婢。」
武寧初好奇道：「那麼你跟你姊姊一個在陰妃宮裡，一個在蕭美人那裡，彼此之間之間又怎麼相處呢？」
「宮裡這麼安排，自然是不想讓我們見面的了。這兩年裡，我和姊姊就是各服飾各的主子。幸虧彼此之間見面少些，也沒什麼大的矛盾。就算見著了，也只能當做不認識。」十一娘道，「可是自從陰妃對我懷疑之後，我就想索性跟我姊姊投靠了蕭美人。我為了取得蕭美人的信任，就主動立功，對蕭美人說了武才人的行蹤。那天，在鶴林寺的竹林里，就……發生了那件事……後面的，武才人都知道了。」十一娘的聲音越來越輕。說罷，將頭埋得更低了。
武寧初一愣，她沒想到自己的行蹤卻是十一娘向蕭美人告的密。心下一驚，不知自己跟李淳風私會的事情十一娘知道多少，又跟蕭美人說了多少？
「你還跟蕭美人說了一些什麼？」武寧初問道。
十一娘猶豫了一會，抬起頭來，凝視著武寧初道：「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說過了。後來金吾衛闖進了蕭美人的寢宮，找到了武才人。蕭美人自知東窗事發，為了能夠活下去，就主動要求廢為庶人，自行離宮，卻丟下了曾經在她寢宮裡侍奉過的一幫宮娥，包括姊姊在內。姊姊就只能繼續回到掖庭里去做苦力。」
武寧初聽了，心下卻一沉。十一娘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只要她誠懇地凝視著自己，那就是說謊後用眼神來說服自己，使自己相信她的表情。
武寧初思忖，十一娘必定是將自己常去鶴林寺的事情告訴了蕭美人，蕭美人才會在那條竹林上有所埋伏。至於蕭美人沒有揭發，或許是知道倒台的那一刻，她終於肯放棄了宮廷里的爭鬥；又或許是她一心只想求得一條生路，若繼續在內廷里攪風浪，反而會害了自己。
無論是哪一條，蕭美人都已經不會再跟宮裡有往來。就算蕭美人知道，也不會影響到自己分毫了。
打量了十一娘一眼，武寧初又陷入了沉思。十一娘性子里的見風使舵，短短一個月就可以易主三姓，並不是她想用的人。可是現在，她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事情，註定此人不能被她人利用。武寧初不得不用。
可如今的狀況，武寧初已經是自身難保。若是她再將十一娘從陰妃那裡收攏過來，那純粹是自找死路。
「有些事情，我幫不了你。」良久，武寧初深深呼出一口氣，嘆道。
十一娘臉上露出一絲絕望的神情，又將武寧初衣裙的一個衣角使勁扯動，泣道：「武才人，就當我求求您了……現在姊姊在掖庭宮裡，一直都被許多人仇視我們的人欺負，動則打罵，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您只要開一個口，調她來您的寢宮服侍就可以幫到她求求您了」
武寧初聽了，只覺得四娘以前仗著蕭美人在宮裡橫行霸道，如今的惡果是咎由自取。
「十一娘，要武才人開口要人，也是很為難她的。你就別這樣了。」馬三娘一個箭步走了過來，將十一娘扯住裙子的手拉開。十一娘卻哭的更厲害了。
武寧初皺了皺眉頭，瞥了一眼十一娘楚楚可憐的樣子，心想畢竟她也是自己寢宮裡的人，心下一軟：「其實要救你姊姊，辦法也不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