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回 以卵擊石

()一會兒，門開出一條寬闊的縫，那老頭的腦袋從縫中探了出來：「小娘子，快要宵禁了，有什麼事快說」

「我朋友快要死了求求你救救他」

「哦？」老頭的目光向武寧初身後找了一會，「你朋友在哪裡？」

「稍等一下，就在隔壁那條街上，我將他扶過來。」

武寧初一邊了無痕背到了那老頭的面前，一邊心下打定了主意，這一回，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只能暫且先將沒有錢的事實遮掩下去，等到那老頭收留了他們，再告訴他吧。

「小娘子，我看你這朋友是中毒已深，在下無能為力，還是另請高明吧。」

門「砰」的一聲在她面前合上。武寧初一愣，拚命又敲門：「不管怎麼樣，試一下也好。」

良久，門又開了：「其實小娘子，我實話說吧，我行醫六十多年，這種毒我是連見都沒見過。不過很久以前，我倒是見過一個醫生治過一個跟你朋友的病情差不多的人。可是，這個人現在已經在宮裡當起了御醫，可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請的起的……」

那老頭從上到下將她打量了幾個來回，皺著眉頭搖了搖頭，緩慢地關上了門。武寧初自知她現在摸樣狼狽，那老頭的眼神明顯是認定了她沒有足夠的錢。

武寧初怔了一會。

當她得知了回宮就可以救到了無痕時，那是一種懸崖上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感覺。然而，回宮就是意味著和方遺直為敵……甚至和房玄齡一家為敵。

方遺直遲早會發現他們從囚室里逃了出來。他若是覺得事情在父親面前瞞不下去，而告訴了房玄齡，房玄齡是會大義滅親還是護短，武寧初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他連造反的事都乾的出來，還怕她一個連什麼都不是的小小才人？

可是一看到了無痕這個樣子，武寧初就知道她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無痕，艱難地背著像一具軟木頭似的他，一小步一小步地望皇宮的方向走去。

「呦……」一陣嫌棄的掩鼻聲從她面前飄過來，「人都死了，也不知道拿個棺材蓋著，要出城就快一點不要耽誤宵禁的時間」

面前站著巡邏的士兵，正沖嫌棄地離她站遠了一些。現在還未打完第三波鐘聲，街上還有一些沒有來得及撤回坊間的路人。士兵上街原是要驅趕街上的人群，可是武寧初背的人，讓他們不敢過於接近她。

武寧初看遍整個街坊的醫生，心裡早已涼透到麻木，她平靜地沖那士兵點了點頭。若是現在再讓她對那士兵恭敬地微笑，她覺得自己也能笑的出來。

繼續邁動腳步，步子一步比一步更沉重，武寧初聽到自己有節奏的喘息聲，可是卻不覺得累。再堅持一段路，了無痕就可以得救……

眼前，皇宮的側門已經近在眼前了。武寧初走了過去，幾個金吾衛上前，舉起長矛攔住了她。

「我有令牌，請放我入宮。」武寧初一邊弓著身子扶著了無痕，一邊伸手探向袖間。一摸，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使武寧初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她終於想起，方才那些囚犯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財務，那一個鍍金的精緻令牌，他們又怎麼可能放過呢？

「呃……我的令牌似乎掉了，我是宮裡的武才人，請幾位放我入宮罷。」

「什麼？」幾個金吾衛對視一陣，隨即發出一陣嘲笑，「就你這摸樣，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還冒充什麼宮裡的才人？」

「請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是宮裡的才人。如果幾位不信的話……你可以找我寢宮的馬三娘過來見我。」

「走吧走吧，我們還要執行公務，沒時間陪你這瘋婆娘在這裡浪費時間。」幾個金吾衛揮了揮手，嘲笑著將她打發走了。

「求你們放我進去罷」武寧初絕望之下，也顧不得什麼，一把撲向了那金吾衛，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搖晃著，「我朋友受了重傷，只有宮裡的御醫才可以救他」

「瘋子死開」

武寧初只覺得腹上重重的一下撞擊，難以忍受的悶痛感頓時傳遞開來，使她無力地往後一跌。

覺得快要仰面倒地的同時，武寧初使上了全身的力氣，將了無痕的身子往前一推。

她倒地之後，又一個重物飛快地砸在她身上，使她不禁「唔」的一聲悶哼。

武寧初在地上躺了一會。等頭暈和摔倒帶來的疼痛過去，她吃力地弓起身子，看了一眼她腰間壓著的重物。

是了無痕的腦袋。還好沒有讓他直接摔到在地上。武寧初鬆了一口氣。

「巡城的，看見這裡有人犯宵禁，還不趕快抓起來？」聲音是剛才朝她腹上重重一踢的那個金吾衛的。

遠處，傳來一陣「就來了」的應聲。好幾個人的腳步穿透夜幕，漸漸地靠進了武寧初的身邊。

武寧初什麼都沒做，等著那些士兵將他們包圍起來。

「咦，這個死人是誰？還不快把他扔了，帶回去多晦氣」

一個聲音說完，武寧初身邊就走出兩個戎裝的士兵，將了無痕的身子一拉，從她的身上拽了開來。

「他還活著」武寧初驚叫著要將了無痕搶回來，可是已經太晚了。

了無痕已經被士兵拖著雙腳，扔到了宮門旁的一條水渠里。水渠是城裡排污水用的，足有兩臂寬，六尺多深。

看著了無痕的身子直直墜進了水渠里，武寧初一愣，隨即瘋狂地掙脫開那些士兵，目光死死地盯著水渠，欲要衝過去。

可是下一刻，她腦後一痛，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度恢復意識，武寧初只感覺沉重的眼皮後面，是一片明亮的光線……

她用力地睜開了眼，視線中映入的東西，卻讓她著實吃了一驚。

「武才人……您這幾天去了哪裡？走前都不說一聲，可讓我們擔心了。幸虧房相在守城那裡打聽到抓來了一個跟你長得相似的人，這才將您送了回來。」

原來是房玄齡將她送回宮的么？武寧初心下一沉，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可是現在，她無暇關心這個。

「了無痕……被守衛扔下水渠的那個男子呢，找到他了沒有？他現在怎麼樣了？」武寧初弓起身來，一把抓住了馬三娘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