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回

()一時間，武寧初感覺有人緊緊拽住了她的衣袖。是蹲在下面的王二貴。

他的臉色鐵青，像塊木頭似的愣在那裡。武寧初深諳，小太監是在畏懼太宗知道了他們在這裡開聚會，怪罪下來，估計又是放爆竹的，又是在寺院里大擺葷腥，這個罪名可不小。

武寧初對著太宗，佯裝出慌張的樣子，側身跨了一步，擋住那堆破碎的爆竹，臉上扯出一個笑容道：「只是一些雜物而已。聖上請裡面坐，晉王正巧也在這裡呢。」

「是啊，聖上，晉王也在，不如進去罷。」說話的，是站在聖上身後的楊妃。武寧初瞥見她，就見到楊妃背著聖上，沖她一眨眼睛，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武寧初看在眼裡，卻因為面對著太宗不能回眼色，便轉過身來，等著太宗往堂廳里走。

等了半天，太宗卻絲毫不往裡挪上一步。武寧初心下一喜，看來，他是發現地上那堆垃圾的異樣了。

太宗指了指那堆碎爆竹，後面立刻走出一個太監，從黑暗裡撿了一堆過來，呈在太宗面前。

武寧初不禁將雙手握在了一起。她知道，是成是敗，還得看太宗的反應了。

太宗瞥了一眼那些焦黑色的碎爆竹，又抬起眼來，凝視著武寧初。

武寧初沿著太宗的目光，發現他緊盯在自己的雙手上。良久，太宗的眼裡閃出一絲凌厲，卻什麼都沒說，抬起腳步，跨進了鶴林寺的堂廳里。

武寧初卻沒有多少擔心。她雖然知道太宗看穿了她的緊張，可是，她也知道太宗不知道她為什麼而如此慌張。

太宗在一張坐塌上盤腿而坐，向她招了招手。

要問她如何在鶴林寺里放爆竹么？武寧初心想，這正是她要的結果。她走近了幾步。

「武才人，太子獲罪，就值得你這麼慶祝？」太宗的臉色有些慍怒。

武寧初默不作聲。她知，此時不能出聲，她要做出一個支吾的樣子。所以現在做的，就是拖延時間。

「說！」太宗的聲音不算響，卻是一種說不出的魄力。

武寧初知道非回答不可，按照早已準備好的預案，武寧初努力在臉上扯出了一個微笑。帶了一點得意，又帶上一點仇恨：「太子這一回就算不死，也不遠了，我又怎麼可能不高興呢？」

「砰！」一陣手掌拍上桌子的巨響，頓時，整個鶴林寺彷彿抖了一抖，噤若寒蟬。

武寧初也不禁往後一縮。雖然她意料中會激怒太宗，可真正看著他發怒，心裡還是有些發秫。

「你真的以為，沒有人敢治你的罪？」

「莫非聖上認為，事實不是這樣么？」武寧初毫不猶豫地道。

這一回，是試探。她想知道，太子對太宗說的話，究竟有沒有打動到他內心。

太宗一愣，開了開口，話卻似卡在了喉嚨。他輕嘆了一聲，在緘默的空氣里清晰可聞。

武寧初偷偷在旁打量著太宗。可見，他既是耳根軟，又是多疑。太子短短的一番話，已經觸動了他，再加上自己的譏諷，足夠使他懷疑，魏王早先就打算謀害太子。這一回他將太子流放到荊州，或許，就算他無意，也真的會將太子置於死地。

察覺到太宗的眉頭像是刺痛似的微微一皺，卻又一下子恢復了原來的表情，武寧初也不禁替他嘆息。

「回宮。」太宗揮了揮手，轉身要走。

「聖上，不如多坐一會罷。一路過來走了那麼久，也累了。」說話的是楊妃，她邊說著話，一邊還瞥了晉王一眼。武寧初知道，她還惦記著那件事。可是這時候，太宗沒有心情不說，就算楊妃要留他，太宗也一定是要走的。因為，他此刻急需要幾個近臣，來替他分憂解難一下。

「你很累？那你就在這裡歇一會罷。朕有些事情，先走一步。」太宗方說完，就轉身去了。

留下楊妃，失望地瞧了一眼武寧初。

武寧初這時當然不可能跟楊妃站在一個立場說話。就算楊妃是跟她商議好的，她也不可能在太宗的氣頭上，說出留下太宗這樣的話。

武寧初迎上了楊妃的目光，有些掩飾地低了頭。等到一行人都走了，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現在太宗那邊，已經不用擔心他的意向了。可是魏王那邊，武寧初卻還有些不放心。

有一個人，他若是不出手還好。但他若一旦介入，就是武寧初的心腹之患——那個人就是房玄齡。

太宗方才回到甘露殿，連忙揮退了一眾侍寢的女官，急傳了幾個近臣道：「方才朕在鶴林寺，看見武才人慶祝太子廢黜的事情。雖然武才人跟太子的確是水火不相容，可是朕一路回來的途中，越想越覺得奇怪。一來武才人一向不是喜歡熱鬧的，這一次怎麼會在宮中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二來，今天楊妃似乎是提了許多次，特地引朕去鶴林寺，臨走前，還讓朕多坐一會。這兩個人的舉動，似乎有些可疑。你們說說，這件事背後，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的玄機？」

大殿下面，來濟上前了一步道：「依臣看，是楊妃事先知道了武才人在鶴林寺里慶祝太子的事情，特地引聖上去，說明……」

「繼續往下說。」

來濟抬眼，飛快地打量了太宗一眼：「容臣大膽做一個猜測。楊妃是事先知道太子跟魏王有爭鬥，正好引聖上去鶴林寺，又借著武才人的口，讓聖上猜到太子是魏王所害……」

太宗揮手，制止了他後來的話：「你不用說了，朕知道你想說什麼。」他嘆了口氣，「楊妃在宮裡那麼多年，雖然為人低調，可她的心思，朕也並不是全然不知道。然而，楊妃她也不一定能猜出武才人會對朕說些什麼。」

「聖上，楊妃曾經跟武才人關係密切，她了解武才人的性情，猜到武才人會對聖上那麼說話，也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

太宗所有所思，猶豫地點了點頭。這時，旁邊的房玄齡上前一步道：「依臣看來，並不是來濟所說的這樣。而是這楊妃和武才人，早已經事先勾結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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