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三歲了嗎?

87 三歲了嗎?

沈汐還待再問,荀歧卻主動去一旁將長幡拿起,轉身準備回小院,哪知還未走幾步,她漸漸放慢了腳步,頻頻側頭,沈汐顧不得問問題,眼下只注意到她的異常,而荀歧因着她每每回頭,身後卻始終無人,倍感奇特,儘管一如所獲,她的步子相較之前,卻還是越走越慢。

「你怎麼了?」沈汐有些奇怪。

荀歧小心翼翼,輕聲道:「有人。」

沈汐「哦」了一聲,接着道:「我知道。」

荀歧頷首,道:「你也感覺到了?」

沈汐又「嗯」了一聲,道:「我看到了。」

荀歧十分疑惑,掌中絹布就要抽出,忙道:「你在哪兒看到了?」裝神弄鬼。

沈汐連忙將荀歧的手拉住,指了指她的身後,她細細環視一圈,毫無異常,轉身望着沈汐無聲的搖搖頭。

哪知,沈汐見狀,竟然不走了,只抱臂立於一旁,又用手指了指荀歧身後,復道:「你往低了看。」

......

荀歧望向自己身後,一個約莫半尺左右稚童,緊緊跟在自己身後,貼的極近,荀歧本身並沒有多高,只是防備心較重,聽到些許聲響,下意識的就往遠處隱秘之處看,再加上,這雖說一副稚童模樣,卻走路穩當不說,魂靈力絲毫沒有外泄,步履也極輕,輕到若不是荀歧靈力極高,耳力極佳,恐怕是難以輕易發現這稚童。

沈汐望着這稚童,蹲下來,故意逗弄道:「你有三歲了嗎?」

「......」荀歧望着沈汐眼前的稚童,半晌后道:「你不是怪,你是鬼族之人。」

?嗯?沈汐有些驚愕,後退一步,道:「你不是怪!?」

那稚童神情十分不解,語氣傲慢地道:「我何時說過我是怪。」

沈汐更加驚訝,道:「你不是怪,你一直跟着我們做什麼?」

那稚童的眼神彷彿打量一般,從沈汐身上轉向荀歧,隨手指了指,道:「我跟的他。」

沈汐:「......」

待這一大一小說完了之後,荀歧這才說話,淡聲道:「你既早已發現,為何不告訴我他在身後,何況你我剛剛討論之事怎能被他聽見?!」

沈汐辯解道:「我以為他是要找你化解執念......」

那稚童打斷沈汐,對着荀歧解釋道:「言靈並不是誰都可以學會的,所以我知道並無大礙,而且我鬼族之人對那什麼破什子言靈,並沒有什麼興趣。」

沈汐笑了笑,道:「喲,那你說說看,你們鬼族都對什麼感興趣呀。」

那稚童見沈汐直望着自己,他猶疑着看看荀歧,伸手直指荀歧,道:「——她。」

「——?」沈汐扶了扶自己驚掉的下巴,他張了張嘴,試圖找到自己的聲音,問道:「她?是在你感興趣,還是你們...鬼族都感興趣?」記得上次去南冥洲,那鬼君的態度確實有些莫測。

哪知,荀歧在身側聽聞此話,臉色微變,目露寒光。

那稚童卻不答,反倒翻了一眼沈汐,眼神並不如孩童一般天真,而是濃濃的鄙視,道:「我為何要告訴你?」

沈汐仍舊在於這稚童一來一往的打着機鋒,他彎腰偷偷對那稚童道:「......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此話一出,那稚童卻更加鄙視的,更加肆無忌憚的打量沈汐,道:「據說你是她的未婚夫,但我覺得,你配不上她,你們解除婚約吧。」

明明是個小孩模樣,說話卻老氣橫秋,這甚至聽着有點像是命令式的語氣,沈汐一時沒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斷斷續續道:「......不是.....哈哈哈......你懂什麼叫婚約嗎?笑死我了,誰家的小毛孩丟了呀......」

那幼童竟是毫無羞惱怒意,只靜靜直視沈汐,忽然手成爪狀,腳下一蹬,飛躍騰起,撲向沈汐面門,他躲避不及,眼見幼童指尖將將划及沈汐的頸脖,荀歧一把抓住那幼童的后領用力一扯,幼童在空中一個滾翻——被絹布瞬間纏身,荀歧伸手提着那孩子的腳踝往下一拽,「啪」地一巴掌上去,稚童臉頰立刻紅腫了一片,嘴角也出了血跡,之後被荀歧像拎個小雞似的拎在手裏,因着絹布纏繞的是著孩子的全身,那孩子折騰半天無法,只能半吊著。

沈汐見狀,求情道:「是不是下手太狠了...這還是個孩子...」

荀歧道:「忍他許久了。」

「啊?哈哈哈...嘶......」沈汐用手摸了摸頸脖處,攤開一望,手心點點血跡,荀歧定睛望去,他的脖頸處竟是劃開一道血痕!

見荀歧手中絹布已然成刀狀,沈汐立馬將她的手按下,這還是個孩子,算了算了。

「不過...你小小年紀夠狠的啊!」沈汐摸著脖頸,感慨道,「你剛剛不會是想弄死我吧?」

因着被荀歧倒提着,不知是覺著羞憤,還是血氣逆流,那孩子滿臉通紅,倒也十分識時務,並不奮力掙扎也不求就,但這小嘴還是不饒人,尖酸道:「你就是個廢物,在女子的保護下......」

沈汐不與他計較,但這時也聽出味兒來,道:「你們鬼族知道她是女子之身?」

這次不用孩童說話,荀歧便出聲為他解惑道:「男子陽氣,女子屬陰,鬼族之人憑氣便可知我性別。」

沈汐點點頭,遂即立馬覺得自己猜到了重點,道:「這小鬼說鬼族對你都感興趣,莫非,你的陰氣有什麼不同,他們在琢磨什麼?」

「......」荀歧已經習慣沈汐這樣沒頭沒尾的天馬行空般的亂扯,但是顯然身邊有個孩子不是這麼想,罵道:

「你胡說八道!敗壞我鬼族名聲,我一會下來要你好看!」

沈汐聳了聳肩,兩手一攤,他實在不知道這孩子對自己的敵意是哪兒來的,接着表示自己對這孩子無能為力了,他接過荀歧手裏的長幡走在一側,打量她拎着的孩子,琢磨著現在的畫面,不禁好笑。

荀歧回神,問道:「怎麼了?」

沈汐擺擺手,道:「沒什麼,」他停頓半晌,道:「只不過,這孩子怎麼來的?」

荀歧道:「鬼徑大開的時候跑過來的。」

那條小路?沈汐「咦」了一聲,道:「可那條路通往奈何橋,不是只可進,不可出嗎?」

荀歧搖搖頭,指出道:「不是那條,那條小路都是鬼使用自己的靈力搭建的,若有其他人走他的路,一定會被他知曉的。」

「那叫靈橋,呵,能搭起靈橋的人在鬼族最差也是要那鬼使的魂靈力。」那小孩語氣雖然冷淡,言語間還是很自豪的,接着道:「魂靈力越純凈,搭的橋就越穩定,否則還不等承載的魂體到達奈何橋,就會跟着靈橋一起消散。」

沈汐注意到這小孩的用詞,語氣里對鬼使並不算尊敬,靈光一閃,故意恭維道:「那想必你這魂靈力比這鬼使高不少啊。」

那小孩冷笑兩聲,不屑道:「你真當我三歲?套我話?激將法?呵。」

沈汐用一種「難道你不是三歲嗎」的眼神來回的打量這小孩,見他一遍無動於衷就多看了幾遍,也不說話,只用眼神掃來掃去,要是這孩子身上有積年厚灰,想必此刻已經被沈汐的眼神掃的乾乾淨淨了。

那孩子氣極,閉眼假裝養神,卻不妨礙他閉眼仍舊能感受到沈汐肆無忌憚的打量,瞬間奮力將眼睛瞪向沈汐準備反擊,卻發現,沈汐的嘴唇上下翻動着,自己卻聽不到他說話的聲音,這是......隔音陣?

沈汐在陣里說話並沒有那麼挑釁,而是恢復往日的溫和語氣,正經的與荀歧商量道:「他對鬼使並無尊重,而鬼使之上,除了鬼君再無他人,他這般年紀,怎麼也不可能是鬼君。」

荀歧微微頷首,確實,這般年紀這般修為,鬼族的大氏族百年一遇,就算可以培養,沒有鬼君的通行印章在身上,魂靈力再高,也無法將靈橋搭建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只能是漫無目的的隨意落地,而剛剛這孩子的話,似乎就是來找自己的?

「他應當有鬼君的通行印章。」

沈汐自然是知道什麼是通行印章的,他想想道:「你覺不覺得,這孩子的脾氣和鬼族的那位西殿下有些像?」

荀歧點點頭,評價道:「如出一轍,一點就炸,且十分傲慢。」

沈汐亦頷首,八卦道:「會不會是他的私生子?來找你算賬的?」

荀歧道:「不會,歧樓並未傳來消息說他有私生子,何況我與他無冤無仇。」

沈汐哼道:「既無冤讎,為何上次他的態度如此之差?」

荀歧眉間輕皺,沉聲道:「不必理會。」望向那稚童的眼神忽明忽暗。

隨後她解開隔音陣后,將這孩子提起,奮力的甩了甩手裏的孩子,在空中旋轉了好幾圈,那小孩被這突然的甩動嚇了一跳,因幅度過大而漲的滿臉醬紫,卻還是一聲不吭地扭著脖子望着荀歧,?一頭霧水。

沈汐也一頭霧水,不明白荀歧忽然甩這孩子做什麼,荀歧淡淡道:「不懂?我高興。」

沈汐:「............」好吧,您高興,隨意吧。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達小院,此時天色已晚,又突然驟寒了起來,見荀歧似乎有意將那孩子扔進馬車裏,他指指那小孩,又指指天,有些不忍地道:「扔進馬車?會不會太冷了?」

荀歧不說話,猶豫片刻后,轉身將小孩丟在屋內的角落後,又回到床邊,道:「睡吧。」

沈汐坐在床沿將鞋脫掉,還不待上床,一旁陰森森的聲音從角落傳來:「你們,居然,同床共寢了。」

沈汐看看那孩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頗為好笑,耐心解釋道:「不過就睡在一張床上而已。」

那聲音又陰惻惻傳來,堅持自己的觀點道:「還,不,是,同,一,個,被,寢。」

沈汐嘆口氣,換了個姿勢,坐在床邊,隨意盤著膝,指指那孩子,對荀歧道:「要不還是扔在車上吧?不然夜裏要是醒來,發現他眼珠子掉了,我害怕。」

那孩童依舊陰氣十足的嘲諷著:「居然還直言自己害怕,男子漢大丈夫,,,」半晌才反應過來,對着沈汐怒罵道:「你,你,你才會把眼珠子瞪掉!你胡說八道!!」

沈汐下床,隨意踩着鞋跟,踢踏着鞋子蹲在那孩子面前,伸出自己的雙手,兩掌對立,在那孩子面前比劃着,對他道:」首先啊,來,看着啊。「然後將他面前的兩隻手掌互相用力一拍,」啪「的一聲,隨之伴着的是孩子在那一瞬間嚇得眨了眼,沈汐指指他,笑嘻嘻道:「你剛剛眨眼了,你知道吧?眨眼就是害怕,那你還是男子漢大丈夫嗎?」

那孩子被沈汐的話漲的滿臉青紫,怒目無言。

沈汐道:「嘖,我跟你說啊,你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不是看你話說得狠不狠,聲音喊得高不高,而是看你的內心夠不夠強大,有一天你能承受別人承受不了的事兒,也能喜怒不形於色,你才是真的男子漢大丈夫,懂嗎?「他看着小孩有些許迷茫的眼神,下意識的摸了摸孩子的頭,語重心長的道:」你還小呢,害怕就是害怕,害怕也好,喜歡,厭惡,所有的情緒你都有資格宣洩,沒必要以男子漢要求自己,讓自己變得老氣橫秋,既然生存於世上,就要挑自己喜愛的方式活着,為什麼要委屈自己?不要委屈自己。「

」西洲少主說的很對。「一道溫柔的聲音忽然響起。

沈汐回頭,眼前出現一條靈橋,橋這端站着的居然是南冥洲的——郁東殿下?我還以為會是西殿,難不成,是他的私生子?

荀歧瞥了眼沈汐,雖面上不動聲色,但眼神露出絲絲不善,道:」郁東殿下何事?「

郁東見着荀歧竟是從床邊起身,而沈汐的衣擺恰好露出他沒有穿好的鞋,只踩着鞋跟,他復又瞥了眼屋內唯一的——一張床,一時怔愣,竟是忘記應答荀歧的話。

他們,竟是同床共寢了?

郁東一面打量著,一面暗自留意沈汐的神色,見他神色坦然,毫無扭捏,顯然不是今日才睡在一起的了,心裏暗暗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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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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